路闵歙哆嗦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江简牧被路家众人华丽丽地忽视了。
一行人来到了路府的大厅,宝珠分别给爹娘磕头见礼,又跟府里的其他人打了招呼。江简牧自是被路闵歙留在了前厅说话,路夫人则是带着一众女眷回了宜兰院的。
白芍和绿荷给各位主子添上了茶水,垂手侍立在一旁。路夫人拉着宝珠从头到脚的打量了几遍,直到确认女儿好好的,没有少了一根汗毛,才是放心了。路夫人也不想想,宝珠只是家人而已,江府也不是龙潭虎穴的。不过,宝珠很是享受路夫人的这份爱意。
三嫂朱氏在宝珠眼中,一直是一个婉约的女子,盈盈的眼睛能滴出水来。“娘,妹妹这才回来,连口热茶都没进口的,您是不是先让妹妹坐着歇会。”
路夫人的三个嫡亲儿媳中,大儿媳刘氏规矩礼仪都是顶好的,只是不大跟路夫人亲近;小儿媳钱氏又是个闭嘴葫芦的,一棍子打下去都不会蹦出一个屁的;至于二儿媳卞氏,毕竟隔着一层的;也就这三儿媳朱氏,能说会道,又会讨人欢心,得了路夫人的青眼。“你三嫂要是不说的话,我还真是忘了的。”路夫人对这个儿媳还是很满意的,这宝珠才回来的,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急着这一时。
等着都落座了,宝珠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东朝的风俗,女儿三日回门,夫家是要备着回门礼的,那些是对整个女方家来说的。另外,回门的新嫁娘,是要亲手做一些小物件给娘家人的。宝珠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荷包络子什么的。大家也并不在意,身在安国公府。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的,也就是一个心意。
“妹妹这两天可过得好?”刘氏结果宝珠给的荷包,细细打量了。明显可以看出来,这荷包的绣法是一点都没有进步的。自己的这个小姑子。还真是没有这一方面的天赋。不过这样才正常的,宝珠已经很是出色了,在样样出色,她们这些身为嫂嫂的,也是很有压力的。
宝珠给在座的都送了自己的小心意。剩下的自己一会再去二婶那边就是了。“嗯,我还是很想念路府的,尤其是想念我最最尊敬的大嫂的。这没有大嫂在身边,我怎么都觉得少了一点什么的。”
刘氏眼里有了笑意,这宝珠,还是一样的耍宝的,想来,在江府,适应得还不错。“你若是想嫂嫂的话,嫂嫂若是常接你回来。怕是定国公会有意见的,拐跑了他的小新娘的。”
宝珠本来是揶揄一下大嫂刘氏的,没想到她这就将话题扯到她身上了。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洞房的那一幕,宝珠的脸腾地就红了。好在,这六月的天气也热,原本宝珠脸上也是红扑扑的,倒是不会显得过于突兀的。
其实从圣旨下得那一天,大家都知道,江简牧和宝珠这一辈子就是一体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宝珠也不可能被休或是和离。那么就很有必要为自己日后谋划,儿子则是重要的一环的。
这个话题宝珠不会接,毕竟无论怎样,那都是关起门来。江简牧和宝珠之间的私事,宝珠也没有兴趣将那隐私拿出来说的。“不会的,虽说这女子嫁人后,回娘家的次数少了,但也不是没有先例的。这样的小事,他才不至于的。娘。女儿要是经常回来,你会欢迎的吧?”
宝珠将皮球踢到了路夫人那里,路夫人那是巴不得女儿一辈子在跟前晃悠的。“你都已经嫁人了,还缠着娘啊。”
宝珠拿出杀手锏,百试百灵的,宝珠路夫人的胳膊晃啊晃,还不停将脑袋在衣袍上蹭了蹭的。“娘亲,你这样说,这儿很伤心咧。娘亲,你还是收留我吧?”
路夫人已经习惯了宝珠的这一撒娇方式了,“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这样跟个孩子似的,娘都同情江公爷了。”
宝珠才不管的,以后这样的撒娇方式,就再也不能用了。嫁了人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怎么能够时不时的回娘家的?就算江简牧不介意,路闵歙路夫人也不会同意的,这不是平白让人说闲话的。“珠儿哪怕活到一百岁了,在娘亲眼里,还是那个小小的珠儿啊。那个娘亲搀着学走路、手把手教弹琴的珠儿啊!”
路夫人最是受不了宝珠这样的,不过心里很受用。脸上却是不显,还一本正经地说着:“你啊,怎么好哟?”这话里,感叹有之、怜惜有之、宠溺有之、担忧有之。
这厢,宝珠并着路府的女眷在闲聊,路府大厅那边,,待女眷进了后宅之后,气氛一时间诡异的沉默。厅上的路志业四个兄弟,见那两位都不吱声,更是不说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如老僧入定一般。
这几个月的时间缓冲适应,这身份转变已不是问题,只这一次的回门,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分已定,毕竟前天迎亲之时,江简牧和宝珠还并未拜堂的。江简牧是路志业兄弟几个的世伯,从小看着哥几个长大的。现如今,一下子变成了哥几个的妹婿。
尽管这理智上都知道了,但是他们的这位妹婿,不能以寻常人家的妹婿来看待的。路闵歙的沉默、江简牧的沉默,兄弟四个一时更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路闵歙毕竟是主家,也是宝珠的生父,当然也就理所当然地由他来打破这个沉默的。东朝的百姓,尤其是这丰城的百姓,开口聊天大多是一些朝廷的举措,哪里就出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诚如宝珠前世的那个世界,开口就是你吃了吗,一样的是毫无营养的。
当然,路闵歙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开头的,况且这也不是一个好的开场白的。这两个人共事了几十年了,怎么会不了解对方的。于是,路闵歙的开场白,大概成了每一位父亲在女儿回门时,那种心爱的东西被人抢去了,可是这人还是自己的女婿,既是无奈又是痛恨。
“宝珠这孩子,从小就叫我和贞娘惯着的,尤其她那几个哥哥,更是打小就宠得没边的。这嫁为人妇,许有可能一时之间做的不是很让人如意,你让着一点。”路闵歙的这话,让处在旁边的兄弟四个,齐刷刷翻了白眼,心里腹诽不止。爹,你老人家可要知道,这家里没有人再比你更惯着宝珠那丫头了。
江简牧淡笑不已,这些他都知道,就算是再不注意一个小辈,这路闵歙隔三差五地得瑟一下,他也知道了很多。
江简牧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叫路闵歙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毕竟平时这些个,他也是经常挂在嘴边的,江简牧又怎么不会知道。“我知道,这些话平时我都说了很多次了,但是这一次不一样。现在宝珠嫁进你府里,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希望她能够幸福,这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为宝珠做的不多的事了。”
“爹!”“父亲!”四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似乎想阻止路闵歙继续说下去。
路闵歙给了儿子们一个安静的眼神,自己又接着说:“宝珠是我和贞娘盼了许久的女儿,我还记得她出生那会,小小的,软软的,我抱着她的时候,还是小婴儿的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手也是依依呀呀的想抓住我的长袍的。一转眼,那个围着我身边打转的小女孩,就成了大姑娘了,再然后,就是嫁人了。你也是有女儿,该是明白我的这种心情的。”
路闵歙没有说出来的是,那个小婴儿的眼睛,满满的都是依恋、都是信赖。不要问路闵歙为什么在一个婴儿的眼中看出了称为情绪的东西,反正那一刻,路闵歙是看到了。于是,他力排众议,给女儿起了宝珠这个名字。
不待江简牧回答,路闵歙又开口了。“身为一个父亲,我希望宝珠可以过得好,过得幸福,将这片大陆上最好的都给她。所以,今后,宝珠若是生活得不好,或是叫你给欺负了,那么咱们两个多年的情分也尽了。我不是威胁你,而是想让你给宝珠提供一个好的生活环境。说句不中听,日后宝珠的这几个兄弟还是养得活一个妹妹的。”
路闵歙这话,已经考虑了在他们身后的事后。一个没有子嗣的女人,或者即使有了子嗣,但是定国公的爵位已经有了继承人的情况下,在江简牧身后,宝珠又该如何生活的。路闵歙甚至想过,让这几个兄弟养着宝珠的,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方法。
将心比心,若是晓涵处在宝珠的位置上,只怕江简牧也会这样做,他很能理解路闵歙那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态,这也许就是普通百姓嘴里常说的父爱。只是,这种奢侈的情感,是最不应该出现在世家大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