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跃下木桩,沙袋阵已经恢复初始状态,纹丝不动,看得陈平目瞪口呆。
“李叔,你真是强!”陈平由衷地道。
李固眼睛一瞪,道:“强什么!这些都是粗浅功夫,你先打趟拳,舒活筋骨,然后上去练。”
哦,陈平依言拉开架势,练起了小翻云架子。由于今早领悟了拳术意境的道理,在打拳中不知不觉就融入了一丝青春的朝气,虽然拳架还是凝重沉稳如前,但其中终于有了一丝他本人特有的感觉,特有的味道,这就是拳术的意境。
李固在旁边欣慰一笑,一言不发,只是点点头。
拳术之道,最下者打得花团锦簇、虎虎有威,其实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随便一个小流氓拿块板砖都可以将其撂倒。进一步则是根基扎实、功夫上身,一拳一脚均符合拳术道理,功夫练成了一种本能反应,实战中三五大汉不能近身。再进一步则是拳术中融入自己的理解和感情,打出了特有的意境,称为功夫入门,开始逐渐接触到功夫的真意,这就需要长期的苦练和感悟了。其更上者,拳术中的意境雄浑凝练,摄人心魄,气势逼人,与@≧,人过招纯凭气机感应,意如钢刀,斩人战心。可开馆授徒,傲视一方,称为拳术小成。最上者,神意内敛,劲不外露,其身轻松,一如常人。然心中一动,劲力勃发,沛然莫之能御。神气合一,如冰峰傲立,凛然不可侵犯,使人望之生畏,不战而降。谓之拳术大成。
直到陈平打完一趟拳法,李固才道:“平儿,你的拳术又有长进。以前你的拳虽沉稳有力,却是死的,就如老牛拉磨,不知心之所向,只是重复机械运动。今天的拳于沉稳中又多了一丝生气,就如灵龟徐行,虽缓慢,却有了自己独特的意志。以后随着你对拳术和生活的感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这份意境也就越来越雄浑凝练。”
陈平心中欢喜,知道自己练对了,笑道:“全靠李叔你教导有方。”
李固道:“少给我戴高帽子,上桩!”
陈平跃上桩子,学着李固的动作开始击打沙袋,一练之下才发现,看起来容易的事情,往往不容易。这沙袋足有一两百斤分量,若站在平地,倒是可以轻易将其击飞,但是在细小的木桩上就完全不同了,稍微用力大一些,就有稳不住下盘,要摔落地面的感觉,于是陈平只能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脚下,这样一来手上的劲力就小了,沙袋象征性地摆动两下就停了下来,更别说让所有沙袋动起来。
李固摇了摇头,大声斥道:“干什么?没吃饭?给我狠狠的打!不要怕摔,不摔不长功夫,使劲打!别想太多,就把你自己想象成战场上冲锋陷阵、身陷重围的猛将,心中就一个字——杀!”
陈平听的一惊,心头一横,他妈的,不管了,杀!心意一坚,气势自然不同,只把自己想象成长坂坡中身陷重围的常山赵子龙,满眼皆敌,敌军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时心血如沸,杀意上涌,不由得劲贯全身,劈打拍撞,无所不用其极,瞬间将周围几个沙袋打的高高荡起。同时看准脚下,在木桩上变换了几个身法,一不留神,却被身后荡来的沙袋撞下桩来,砰,摔在地上。
若是常人来这么一下,估计会背过气去。幸好他铁布衫底子厚,也不觉疼痛,翻身而起,复跃上桩子,继续踢打。
李固在下面不停开口指导:“练梅花桩,不仅要用手脚,还要用眼睛,用耳朵,用心!心意要坚定,手脚上劲力要用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重心随时沉在尾椎,如不倒翁之意,下盘稳定,任他沙袋如何撞击,也不能动你分毫。”
陈平牢记要领,身躯灵活如猴,在梅花桩上闪转腾挪,同时将沙袋阵整个掀起,碰撞不休,浑身上下,不知被沙袋撞了多少下。忽然,脚下踩空,砰,整个人又横着拍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陈平趴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李固毫不怜惜,严厉地道:“别给我趴在地上装死,铁布衫功夫练到哪里去了?轻轻一摔就把你摔成死狗了?还不起来!”
陈平知道李固是为自己好,严师出高徒,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追求暗劲层次?强提一口气,手一撑,弹身而起,一脚斜踢在木桩上,借力又飞身上桩,继续苦练。
李固在一旁看着时间,足足有两个小时,才叫陈平下来。期间,陈平不知摔了多少次,要不是硬功夫扎实,估计早被摔死了。
吃过晚饭,稍事休息,李固又把陈平叫到练功房,道:“以后就在这里练铁砂掌,不用去山上了。”
陈平点点头,解开双手早已脏不拉几的“黑布”,活动了一下手掌,刚刚练梅花桩没注意,早上还肿胀的双手已经恢复如初,这药真是绝了,怪不得外家门派都把伤药方子作为不传之秘,练法打法流传出去都是小事,没有药物辅助是绝对练不成的,强练只能伤身害命。
照例先站了半小时桩法,放松精神身体,凝神静气,然后拉开架子,打了十几遍拳架,直到气血奔腾,筋骨酸麻才停下来,恢复成桩法姿势,舒活血液,颐养体力,滋润筋骨皮膜。直到精神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才走到一张石台前,开始拍击铁砂袋。
李固在一旁讲解练法要领:“关节筋骨精神都要松,但松不是软,松是为了更好的发力,就好比久不用的大弓,都要将弓弦解下,使弓体恢复弹力。松就是养,保养体力精力,使发力的刹那浑圆如意,举重若轻。但是,切不可用蛮力,要用意不用力,铁砂掌虽练的是掌,更是练你的心性意志。手掌只是你意志的延伸,每一次拍击都等于你精神意志的一次锻打锤炼,什么时候你的意志练到如钢似铁,铁砂掌功夫自然就练成了。”
陈平认真记下李固的言语,身躯松弛下来,将所有的精神意志都凝聚到双掌之中,左右交替,拳掌指背缘,各个部位轮番打击沙袋,不疾不徐,锤炼心志,只觉得每一次打击,都使手掌更坚实一分,意志更凝练一分。功夫就在这一拳一掌之间,缓缓增长。
李固暗暗点头,这么练就对了,国术要义,磨铁成针,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