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将军王越?
沈娴默默地想:我知道,就是那个剑术大家,在京城被称为帝师的王越嘛,应该是皇帝的人呢。
知道个头啊!
沈娴深吸一口气,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双手藏在袖中死死攥拳,猛地抬起头用幽冷的目光盯着史阿。
史阿依旧一脸平静,似乎就像他自己说的那般,除了送信外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懂。
刘焉的信和刘璋都是皇上那边的人送出来的,信中说张鲁已经在刘焉的授意之下假装叛乱了,让沈娴赶紧以此为理由退出会盟,拔营去汉中与张鲁在汇合后从斜谷出兵攻打长安,还说西凉的马腾会走陈仓道一同出兵勤王,长安城中亦有王允等人作为内应策应……
这么一连串的事情要说刘焉是临时起意,打死刘璋沈娴都不相信!
怪不得开始刘焉死活不同意出兵,后来又忽然同意了沈娴的提议,根本就不是因为沈娴说动了他,而是他联系好了西凉和京城中的相关人士,把计划制定完了,这才把沈娴当成烟幕弹放了出去扰乱董卓的视线。
估计董卓怎么也不会料到诸侯会盟这么大的声势却成了个被人加以利用的幌子,背后里真正陪他下这盘棋的人不是袁绍不是孙坚也不是沈娴,而是不声不响的刘焉。
就连沈娴自己都没想到,那个看似把一切权利下放给她、在各个方面都对她大开绿灯的爹才是个深藏不露的真·狠人,不仅可以把昭告天下宠爱了多年的“小儿子”当成棋子丢出去吸引目光,就连在京城中任职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被他给卖了,各路诸侯更是让他耍的团团转。
虎牢关外声势浩大的征讨、各路人马间的貌合神离、董老贼弃洛阳城而逃……甚至连沈娴会去追董卓都让刘焉算计的清清楚楚一步不落。刘焉在棋盘上放下的一颗颗看似毫无关联的棋子逐渐编织成一张大网,在这张网中,刘焉用几近分析崩离的诸侯会盟摘出了西凉马腾和韩遂的势力,让他俩有机会从后方抄了董卓的老窝;用他大儿子与二儿子的性命摘出了王允,让王允有机会在长安城中施展真正的连环计离间董卓与吕布;用假装叛乱的张鲁摘出了沈娴,让沈娴可以快速返回汉中与张鲁汇合攻击长安而不被董卓觉察。
三方势力共同出击,真正的里应外合,难道还打不下一个董卓吗?
沈娴真是太佩服她爹的所作所为了——如果他没把沈娴也算计进去。
“很快益州就会给您送信告知您汉中太守叛变的消息了。”史阿忽然开口道:“公子,事有轻重缓急,刘州牧费尽千辛万苦才创造的条件,希望公子不要浪费了。”
沈娴眯起眼睛:“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
孙策看了沈娴一眼,他默默地握住了背着的长|枪。
史阿看着孙策,话却是对沈娴所说的:“我已经告诉过公子了,我师父是虎贲将军王越。”
“那又如何?”孙策扬起眉峰,他猛地站起来挥枪直指史阿,枪头在距离史阿胸前一寸处稳稳地停住了。
史阿面色不改。
“他的意思是,他是陛下的人。”沈娴轻声说道,她慢悠悠地伸出两指搭在了孙策的枪杆上:“刚才说那句话,是想让我杀了你,以保证在我真正出兵长安之前,秘密不会泄露。”
孙策闻言,看着史阿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他刚刚捡了皇帝的传国玉玺,皇帝就派人来找沈娴了,这也太巧合了吧?
沈娴对孙策摇摇头,示意这事跟玉玺应该无关——刘焉再怎么未卜先知也不可能算到孙策会口渴去井里打水,皇帝再怎么想杀董卓也不会拿传国玉玺当赌注。
孙策还是有些怀疑,不过他也没再做什么,只把银枪威胁似的晃晃便收了回来。
“公子——”史阿还想说什么,沈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打断他的话:“先生,既然是父亲的要求,我会做到。可你也要想清楚,这位是我义兄,不是你能随便动的,况且文台将军可是此次会盟中出力最多的人,滥杀功臣,当心皇室失心。”
史阿走了。
沈娴派手下带他去休息,那侍卫一脸戒备地盯着史阿,显然是对他跟自家主帅“过招”的行为很不满意。史阿没在意侍卫的态度,沈娴也不觉得区区一个侍卫能看住史阿这种剑术高手,只要史阿不在关键时刻添乱她就很开心了。
沈娴很清楚史阿之所以选择留下,就是为了皇帝来监视她——刘焉虽然跟皇室达成了协议,但刘协又不是刘辩那个脑瘫儿童,他八岁的时候面对董卓就能对答自如了,这样一个人在被董卓骗过后,除非是傻子才会相信刘焉的勤王行为毫无目的。可即使清楚刘焉别有用心又能怎样?皇室暗弱,诸侯人人心思浮动,刘协所能仰仗的力量很有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形势不继续败坏下去,在这帮都想让他滚蛋却谁也不服谁的豪强中寻求一丝微弱的平衡。
孙策见史阿终于走了,沈娴又在皱眉沉思,帐中的气氛已经凝滞到了极点,他憋得有些难受,便找了个话题:“这陛下有点意思啊。”
“也不见得是他的想法。”沈娴回过神,对孙策说道:“毕竟他今年只有九岁……洛阳、不对,是长安城中还是有一些坚定的保皇派的,比如说王司徒。”
“说得好像我们就不是保皇派一样。”孙策半真半假地抱怨:“得了吧,我九岁的时候都能用计把公瑾踢下河了,你不要小看九岁的孩子。”
沈娴:“……”
从来都没有敢小看如此熊的你。
沈娴满脸真诚地问道:“哥,我能问问为什么在你所讲述的回忆里面,公瑾哥不是被你踢下河就是被你关进柴房吗?他招你惹你了?”
“没有啊。”孙策无辜地眨眼睛:“我只是想看看他变脸的样子。哎说出来你也不懂,小时候的公瑾总是绷着张脸一点儿都不好玩,跟小老头似的,即使嘲笑人家琴弹得不好都是一脸冷漠,反而更让人生气。”
孙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片刻后他继续说道:“当然现在的公瑾也很没意思……他倒是不绷着脸了,可是他总在微笑,有时候看得人浑身发凉。”
沈娴默默地举起火把——这种深仇大恨都没被周瑜做掉,还真是……
将来绝对要抱紧周瑜的大腿不松手!
经过孙策的再次自曝黑历史,气氛终于变得缓和了不少,可沈娴一直强憋的那口气儿也散的差不多了,看孙策一脸无聊地拧来拧去,沈娴终于忍不住哀嚎一声双手前伸脸朝下扑在了桌案上。
孙策吓了一跳:“贤弟你怎么了?”
沈娴哭丧着脸:“我憋屈啊啊啊!”
孙策莫名其妙:“谁欺负你了?你是看刚才那人不爽?”
“不是他……”沈娴闷闷地说道:“算了就这样吧,你也看到了,我爹那边催得急,我明天就走,兄长有缘再见了。”
“等等贤弟!”孙策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折腾了这么久,我们还没结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