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远在心里腹诽,吃醋的男人简直就不可理喻。东方远拍案而起:“我要抗议!”
苏琅琛顺手拿起炕桌上的一枚铜钱,挥手一弹精准的打到东方远膝盖上的穴道,速度太快东方远一时没留意,顿时双膝一麻,啪的一声又坐了回去。苏琅琛淡定道:“抗议无效,已被镇压。”
慕君颉忍不住笑出了声,苏婉他们也憋着笑,连进屋来送吃食的小丫头都偷偷捂了嘴。慕君颉问道:“东方大哥不是把逍遥楼楼主的位子让给那个想要害死你的负心汉了吗,那个陈允之既然已经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楼主,为什么现在副楼主又要请你回去?”
“陈允之毕竟和我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我又一向是体贴的好情人,”东方远笑眯眯的,眼神却透着冷,“所以他既然想当楼主,我就让他当,但他是否能驾驭得住就不关我事儿了。陈允之那人,野心有余,能力不足,他也不想想,逍遥楼乃是我东方家近百年的基业,楼主这个位置,哪里是他那种蠢货能坐得稳的?”
“所以你干脆把他推到风口浪尖,由着他们内斗,自己退到暗处,坐收渔翁之利。”慕君颉很快就明白过来,“既然现在副楼主请你回去主持大局,那说明陈允之已被推翻了,现在楼中剩下的都是你的人了吧?”
炕桌转眼间已被下人拾掇干净,摆上了一盘盘甜糕点心和蜜饯干果。东方远倚着软软的靠背嗑瓜子,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语气却尽是运筹帷幄的算计,“也不全是忠于我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只忠于东方家族的,他们的利益和东方家的利益息息相连。不过也多亏陈允之这一通闹腾,那些仇敌安□来的钉子和内奸借此肃清了不少,为我以后做事行了不少方便。”
看东方远这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慕君颉开始对陈允之报以无限同情,“那陈允之现在境况如何?”
“如丧家之犬,朝不保夕。”苏琅琛插话道,“他当初做楼主时也树敌不少,估计迟早会被人杀掉。”苏琅琛一边喂慕君颉吃栗子,一边慢悠悠道:“慕慕,你东方大哥这一招借刀杀人可用的轻巧,刀不血刃,对曾经的枕边人都能无情成这个样子,所以你千万别被他笑面虎的形象给骗了,以后要离他远点儿,知不知道?”
“苏琅琛,你这个爱记仇的家伙,你这明显又是公报私仇!”东方远不淡定了,鄙视的给苏琅琛一个白眼道,“慕慕应该离你远点才对,要不要我把你的‘光辉事迹’挑两个来讲给慕慕听?”
“我哪有什么光辉事迹?就算有,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反倒是你比较多吧!”苏琅琛依旧很淡定,“别的不说,光情史你就一堆,要不要我把严章、谢锦青他们一个个都细细说一遍?”
“好多人名啊!”慕君颉惊奇的道:“东方大哥,原来你私生活那么混乱!”
东方远急了:“慕慕,你千万别听那家伙瞎讲!这些都是没有的事儿!”东方远一手嗑着瓜子,另一只手做西子状痛心疾首万般哀怨的捧着心,“我真是交友不慎啊!我怎么就认识了这个半点亏也吃不得就只知道吃醋的变态做朋友!”
慕君颉看东方远滑稽的样子又笑了,说:“东方大哥,要不你考虑考虑琅琛吧,虽然不知道琅琛喜不喜欢男人,但我觉得你和琅琛真的很配啊……”
东方远撇了苏琅琛一眼,只稍微脑补一下就恶寒起来,连手里嗑的瓜子都觉得倒胃口了。不过看着脸色更难看的苏琅琛,东方远心里反而痛快了些,觉得总算报了方才的仇,顺便为老友掬一把同情泪。苏琅琛对慕君颉已经爱到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地步了,偏偏只有慕君颉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屋里盘的是三面炕,中间添了两个炭盆,地龙又烧的暖,整个房间都热腾腾的,可气氛却有忽然点冷,半天都没有人说话。
苏琅琛看着慕君颉,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然后把那盘无花果干摆在慕君颉跟前,“这是从汴京专门运来的,腌制的很正宗,是你喜好的口味,尝尝看。”
“嗯,”慕君颉尝了一片说,“好吃。”
东方远也推了盘桂花糖蒸栗粉糕给慕君颉,“慕慕,这个也不错,做的甜而不腻,厨子可下了不少功夫。”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又活跃起来。慕君颉看东方远吃的都是甜点,就问:“东方大哥,你很喜欢吃甜食吗?”
东方远点点头。像是回忆起什么,慕君颉的笑容带了些酸涩,但他低着头没人看见,“我爹爹当年也爱吃甜食,人家都说喜欢吃甜食的男人温柔呢。”
“是吗?”东方远又得意起来,“还是慕慕最好了,琅琛以前还笑我跟个女人似的喜欢甜食,说我没出息啊什么的,看来是他没见识。”
几人在一起守岁,又是贴门神,又是吃饺子,又是踩岁,热热闹闹的时间过的很快。距离午夜还有小半时辰的时候,苏琅琛却起了身,给慕君颉穿上外袍又裹上厚厚的貂绒大氅,慕君颉不解的问:“琅琛,我们要出去吗?”
“嗯,我们去镜心湖看烟花。”
慕君颉记得前两年烟花都是在前厅外的平地上放的,那里不仅大且视野开阔,不明白今年为何要改到镜心湖。镜心湖在山庄的西南角,面积不大,却是天然形成的,湖水异常清澈,湖底较浅且呈梯田状高低分布,若有阳光直射,非常好看。就因这个缘故,老庄主当年特地大举扩建山庄,把镜心湖纳入庄内范围。
冬天的夜晚空气干燥清朗,沿路经过西苑,灯火通明,还依稀有欢声笑语传来,是各个院留守的下人们在一起守岁。又走了一段,慕君颉远远的已见到湖边四周都挂满了八角灯笼,湖水映着亮光,非常漂亮。
待走近,慕君颉才发现湖水的亮光并非是灯笼的作用,而是从湖底照射出来的。湖底不知何故竟散发着五彩的光,高低各层都折射出剔透而缤纷的颜色,随着湖水缓缓流动,浓淡各异,整个湖底像是五光十色金碧辉煌的海底龙宫,带着动人心魄的美丽和神秘。
慕君颉当下就看的呆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扯着苏琅琛的袖子惊奇的嚷:“琅琛,琅琛,快看,整个湖底都是五彩绚烂的光!湖底怎么会射出五彩的亮光!”
话才落音,远处隐约传来正子时的钟声,下一瞬,无数烟花争前抢后的嗖嗖腾空,在新年的夜空中轰隆隆的怒放。
湖对岸的平地上,早就有侍卫们摆好几十排的烟火,就等子时准点燃放,整整几十排的烟花把整个栖霞山庄照的犹如白昼。天上壮丽的烟火、四周摇曳的宫灯、水底奇幻的彩光,把整个镜心湖点缀的犹如梦境。
慕君颉身处这一片梦境般的美景中,兴奋的眼睛都忙不过来了。他痴迷的看着景色,苏琅琛却用着这种眼神看着他。
两人就那样并肩站了许久,慕君颉转过头问苏琅琛:“琅琛,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苏琅琛静静凝视着慕君颉,“有一个。”
“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苏琅琛微勾起嘴角,“那你的新年愿望呢?”
慕君颉却闹起了别扭,“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苏琅琛看着慕君颉闹别扭的可爱样子,握住他的手说:“我现在忽然又有一个愿望,帮我实现它好不好?”
“……啊?是什么?”
慕君颉还没回过神,就被苏琅琛一把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苏琅琛在慕君颉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浅笑:“我想要抱着你。”
苏琅琛的声音温柔又含着浓浓的情意,慕君颉忍不住也抬手也抱住了他,轻唤道:“琅琛……”
苏琅琛在慕君颉的耳边低声说:“以后每一年新年都让我陪着你一起过,好不好?”
慕君颉忽然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父母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们拉着他的手,说以后每一年新年爹爹和娘亲都会陪你一起过。此刻也许是起了风的原因,慕君颉眼睛涩涩的,忽然有点想哭,眼眶猝不及防的就湿了。
他七岁那年母亲病逝,十二岁那年又经历了一场灭门之灾,连父亲也永远离开他了。慕君颉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自己一个人。他心里最大的愿望,其实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永远陪着他,永远都不离开他。
慕君颉静静等眼眶中的水汽风干,笑着说:“好,你记得要说话算数,不许耍赖。”
两人又站了好久,待烟花终于放完了,天空中竟有零零星星的雪花飘下来。南方很少下雪,这次正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纷扬的小雪落入发光的湖水中,又平添几分迷离的美感。
“琅琛,快看,下雪了!”慕君颉松开苏琅琛,笑眯眯的伸出手去接雪花。苏琅琛的眼睛却依旧只放在慕君颉身上,看着慕君颉开心的侧脸,觉得是比任何风景都更美的景色。玩了一会儿雪,慕君颉望着发光的湖水忍不住又道:“琅琛,湖底究竟为什么会有亮光?”
苏琅琛不答反问:“你喜欢吗?”
“嗯,喜欢,当然喜欢!”慕君颉重重的点头,眼睛都眯成月牙,“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景致!”
“是五彩玄石和夜明珠在亮。”看着慕君颉的笑脸,苏琅琛终于答道,“湖底铺满了五彩玄石和夜明珠,湖水又浅又澄澈,光在水中的穿透力很强,所以只能看到仿佛在流动的彩光,看不到湖底铺的玄石和珠子。”
“可是,”慕君颉微皱起眉,“我听说五彩玄石很难得,要铺满湖底的话,得需要多少玄石和珠子啊!”
站在不远处,刚刚命人把烟花残骸收拾干净的东方远默默在心里腹诽,那可是某吃醋狂花了快一年时间才搜集到的,数量当然惊人。
“也就千百颗。”苏琅琛目光深邃的看着慕君颉,“这些都是死物,就算有再多,也没有你一根指头贵重。在我眼里,什么东西都抵不上你的一分一毫。”
“千百颗?”慕君颉却丁点儿也听不出苏琅琛话语中的深情款款,反倒是跳脚道,“究竟是一千还是几百?天哪,那么多夜明珠,这得值多少钱啊!我要全都捞出来,装箱藏到我房间里,留着以后卖钱!”
“……”苏琅琛嘴角抽了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