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啊。”慕君颉转身答:“你说情深不寿,慧极必夭……”
“是。”慧净的脸色忽然有点严肃,以长辈的身份直呼慕君颉的小名:“慕慕,你千万要记得这八个字,你母亲当年便是……”慧净顿了顿,似是想起过去有诸多感慨,没再说下去。
“您放心吧,我一直记着呢。”慕君颉笑着打断慧净,“我一则不‘慧极’,二则绝对不会‘情深’,您不用担心。”
慧净看着慕君颉,最终没再说什么,只双手合十道:“愿我佛慈悲,保佑你能长寿安康。”
慕君颉和赵宗治出了门,沿着先前过来的原路走回去,赵宗治这才开口:“刚才谁让你称我是你师弟的?”
“你明明就是我师弟。木头啊,你为什么就不肯喊我一声师哥呢?”
赵宗治面无表情的反问:“你是武功比我好,阅历比我深,还是年纪比我大?”
“我……”慕君颉扁扁嘴,又要委屈了。赵宗治撇了他一眼,“既然一样都没有,那你凭什么要我叫你师哥?”
“可我是大长老收的头一个徒弟。而且我知道那个人等的是男还是女,”慕君颉指指左前方正等人的年轻人,又指了指远处带着丫鬟正准备上香的贵妇人:“我也知道那个人要跟佛祖求什么,我还知道那边跟在那两个姑娘身后的瘦高男人是小偷,而且他有个同伙。木头,你知不知道?”
赵宗治微皱起眉,“不知道。”
“所以说,”慕君颉理直气壮的道:“你应该叫我师哥。”
赵宗治根本不相信:“那你说,那人等的是男还是女?那妇人跟佛祖求的又是什么?那小偷要何时作案?”
“那人等的是个姑娘,而且两人极有可能是亲兄妹;那妇人则是求佛祖让她能怀上儿子。至于那个小偷……”慕君颉笑了笑,“他既然已锁定了目标,待那两个姑娘转了一圈出了寺院大门,就会动手。”
“既然那年轻人等的是个姑娘,为什么两人是兄妹而不是情人?你瞎猜的吧。”
“什么瞎猜,不信你去问问。”
赵宗治皱着眉没有动,还是慕君颉拉着赵宗治咚咚咚跑过去,笑着问那个年轻人:“这位大哥,请问你在等人吗?”
年轻人显然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少年,被脸前突然放大的动人笑容晃花了眼,有些呆傻的盯着慕君颉道:“……是,我在等我妹妹……”
赵宗治见那人直直盯着慕君颉看,莫名觉得有些不悦,年轻人被赵宗治不自觉散发的寒气唬的一哆嗦,下意识的低下头不敢再看慕君颉一眼。
慕君颉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他听完年轻人的回答便转头望向赵宗治,一双大眼像会说话,显然在说,你看我猜的没错吧!
赵宗治撇了慕君颉一眼,依旧不以为然的样子。慕君颉也不在意,又拉着赵宗治去找那个妇人。两人走回到人最多的地方,找了半天才从人群中找到先前要上香的妇人,妇人此时跪在佛像前,正闭目喃喃自语。
赵宗治被慕君颉拉着快步走过去,在离妇人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内力甚高的赵宗治便在喧嚣的人声中听到了妇人小声轻念:“求佛祖保佑我能生一个儿子……”
赵宗治微皱起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君颉笑嘻嘻的说:“木头,你喊我一声师哥我就告诉你。”
赵宗治懒得理他,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往出寺的方向走。
“小气鬼。”慕君颉扁嘴嘟囔一句,然后跟上来解释道:“这很容易推断到,首先那个妇人的打扮明显是有夫之妇,再次她虽看起来衣着普通,但料子却是价格不菲的上好蜀锦,说明她夫家富有,绝不缺钱;她气色非常好,保养的也很好,绝无病无痛;她虽有些心事重重,但她旁边带的丫鬟却神色安然,说明她家中绝无大灾大难的事发生。年前这个时候来庙里拜佛,无非是求财求平安,而那妇人既不缺钱,又无病无灾,就肯定是来求子咯。”
慕君颉又转头看了看拜完佛准备起身的妇人,笑着说:“我还知道她是正妻,和夫家成亲应该不低于五年。她娘家比较有势力,但是因为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公婆大概是张罗着要给她丈夫纳妾了。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跟别人分享丈夫,尤其她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所以才来拜佛求子,急病乱投医,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小孩前面的推测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后面这些让赵宗治感觉根本是毫无根据。赵宗治一脸不相信:“你怎么知道她是正妻?更从何得知她心高气傲?”
“很明显啊!你看她手上戴的翠玉手镯,起码有百年的历史,这种样式的镯子一般都是家族用来传给儿媳的祖传之物,所以她肯定是正妻,玉镯就是她公婆给她的见面礼。翠玉不能用烟熏,否则会发黑的,可是她刚刚随随便便的就用戴玉的手点香,说明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个玉镯。她腕上有道较宽的浅浅压痕,表明她先前戴的是印有花纹的金镯,这玉镯是最近几日才戴上的,以往根本没戴过几次。一般公婆给媳妇的祖传首饰,媳妇就算不喜欢也会戴,但她不喜欢就不戴,说明她娘家比较有势力,养成她傲慢的个性。但如今她突然又把玉镯戴上了,肯定是有了逼不得已的苦衷需要讨得公婆欢心,想必就是因为她没能生子而公婆要张罗着纳妾。她上香的动作很生疏和不自然,说明她以往是从不拜佛的,这次来可以说是急病乱投医。而一般到寺院求子的都是夫妻双方一同前来,这才更有诚意,她却只带了贴身丫鬟,更说明她心高气傲,不愿意拉下面子让夫家人知道。”
说完,慕君颉胸有成竹的笑着又道:“不信你跟踪那妇人到她家里去查查,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如果不一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叫我师哥了。”
小孩的笑容自信又动人,像一枚海底的明珠冉冉从海面升起,慢慢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辉,月华般照亮整个大海和整片夜空。赵宗治定定看着慕君颉,许久才低低道:“……不用去了,我相信你。”
两人从寺院出来,沿着一层层的台阶慢慢下山。山间冷风习习,身后的寺庙越行越远,只听钟声奏响,余音阵阵。走着走着,赵宗治想起了一件事:“你方才拜的是谁的长明灯?”
“是我娘的,”慕君颉答道:“我拜托慧净大师供奉了盏长明灯在寺院。”
“你……,你娘已经过世了?”
“恩,”慕君颉点点头,“我娘在我七岁时就过世了。”
赵宗治听了,心里莫名像针扎了一下,道不清是什么滋味,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到后面有人喊:“来人啊!抓小偷啊!”
声音刚落,便看到一个瘦高的男子拿着一个包袱快速跑过去,有两个姑娘追在后面焦急的喊叫,正是慕君颉先前判定会被偷的那两人。小偷不走阶梯,而是直接窜进了一侧的密林,眼看就要不见了。一个姑娘已经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冲身边离的最近的慕君颉和赵宗治求道:“快抓小偷!那个人是小偷,拜托你们帮帮我!”
慕君颉虽不喜欢多事,但毕竟他先前就看出这两个姑娘要被偷,却没出言提醒;此刻都当面撞上了,若是还不帮忙就太不厚道了,便使轻功追了过去。赵宗治见状,犹豫了片刻,也追着慕君颉而去。
慕君颉轻功很好,奔进林子没多久就远远看到了那个瘦高男人,却发现他手中空空如也,包袱早已不在了。慕君颉皱起眉,心道中了调虎离山计。这小偷果然像他猜的那样有个同伙,包袱应该是一进林子就被他同伙交接走了。慕君颉停下来思索几秒,忽然转身往瘦高男人走的反方向跑去。
这片山林比较密,待赵宗治赶来,只抓到了那个瘦高男人,却不见慕君颉。那人的武功只有皮毛,赵宗治轻轻巧巧的几下就把他制住,单手拎着他的脖子问:“刚才追着你过来的少年呢?”
小偷一脸茫然:“……什么少年?”
赵宗治毫无耐心的冷冷重复一遍:“刚才追你过来的少年呢?”
“我、我没见什么少年啊……”
赵宗治的声音更冷,身上也散发出越来越浓的杀气,一字一句道:“我再最后问你一遍,追着你过来的少年在哪?”
“我真的没见到过什么少年……”小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被赵宗治的手勒的快喘不过气,全身抖的像筛子,结结巴巴的道:“我只偷了个包袱,没见到有少年追过来……”
赵宗治先前在佛室没发泄出来的戾气尽数席卷上来,烦躁的想杀人,手掌一点点收力,几乎要把那人掐死。小偷喉咙说不出话来,痛苦的两脚乱蹬,死亡的恐惧让他拼尽全力死命挣扎。可赵宗治就如索命的修罗,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毫无一丝温度。
“大侠饶命啊!”
就在小偷快被活活勒死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喊,只见一个年轻男人一脸惊骇的远远跑来。
“这位大侠,饶命啊,你就放过魏二吧!”年轻人急匆匆跑近,扑到赵宗治脚下,“……不知道大侠是不是名叫,额,木头?”似乎也觉得这个名字蛮怪异,年轻人有点不敢开口,“我和魏二是一伙的,平常在这一带行窃……我们刚才偷的包袱被一个好看的跟神仙似的少年夺去了,那少年受了点伤,所以遣我来找你……”
“受伤?”赵宗治脸色一变,危险的眯起眼,“他怎么会受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