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城道:“龚武同志,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在开采煤炭的过程中,伴随着煤炭,会产生一种岩石,包括混入煤中的岩石、巷道掘进排出的岩石、采空区中垮落的岩石、工作面冒落的岩石以及选煤过程中排出的碳质岩等等,这个东西,你们知道吗?”
龚武道:“你是说废渣?”
赵长城道:“废渣?哈哈,它有一个学名,叫做煤矸石。”
朱枫来了兴趣,说道:“哦?煤矸石是一种宝贵的资源?这种东西,可以用来做什么?”
赵长城笑道:“这个东西,对我们穷人来说,可是个宝贝啊,可以用来制砖,制造成水泥,还可以用来发电,提取化工产品,等等。当然,这些用途,也要根据煤矸石成分来确定相应的用途。
发电和提取化工产品,这两项我们是没有钱去搞的,投入成本太大了。我们可以用它来制砖和制水泥,这两样东西,投资少,利润大!资本回收期极短!是一本万利的致富之路啊!”
龚武和曹平顺听了这话,两两相望。龚武嘿了一声,说道:“这么说来,我们守着宝山,却不知道利用啰!”
曹平顺思索道:“可是,我们都不懂这些技术啊,而且,我们也没有机器。”
赵长城道:“我已经跟省城的三江重工联系过了,他们有生产相关的机械设备,锤式粉碎机,搅拌器,液压自动码坯机,他们都有生产,到时,你们派人直接到省城跟他们联系就行了。”
曹平顺忽然激动地站起来,伸出双手,紧紧抓住赵长城的右手,激动地道:“赵县长,原来你早就帮我们划算好了啊!我们东沟子乡这一次要是能够脱贫致富,一定不忘赵县长的大恩大德!”
赵长城轻轻拍着他的双手,说道:“平顺同志,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嘛,不用这么动情。呵呵,我跟你们说,这个煤矸石制砖,从耐压、抗折、耐酸以及耐碱性能都高于粘土砖;从建筑用砖的成本方面来看,砌墙及粉刷前不用浇水,可节省用水费及人工费,同时,由于硬度高,产品在运输中的损耗比粘土砖低。所以,我们生产出来的这种产品,肯定能很快打开市场。”
朱枫说道:“那是不是可以淘汰掉县里其它粘土制砖厂?把煤矸石制砖,当成一种产业化来经营?”
赵长城从办公桌后边走出来,在办公室里边走边说:“我的想法是,把煤矸石制砖,打造成我们临沂乡镇企业改制的一块何字招牌!我要把全县十多家制砖厂联合起来,成立一家大型的煤矸石制砖厂,产业化、专业化、规模化!成为咱们临沂县的乡镇龙头企业!”
赵长城说着话,左手背负在背后,右手不停的挥动,做着表达心情的动作。
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展开在众人面前,龚武和曹平顺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热火朝天的大型工地,听到了那机器的轰鸣声,看到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赵长城道:“将来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国的房地产业将高速发展,对建筑用砖的需求将大量增加,这个制砖厂,绝对能越做越大!”
龚武和曹平顺早就摩拳擦掌,只想着早些动手,快一点把赵长城口中的画卷,变成现实。
赵长城道:“龚武同志,平顺同志,蓝图,美景,我已经给你们描绘出来,接下来,你们务必踏踏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的,将这幅美妙的画卷,铺开在临沂人民面前!”
龚武和曹平顺乐呵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说道:“请赵县长放心,我们一定按照县里的部署,一步步完成任务,达成目标!”
赵长城道:“要致富,先修路,这条路将承载着临沂人民烧制出来的砖头,运送到南方省的各个地方!这条路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今后十数年之内东沟子乡的经济发展!你们两个,必须给我盯牢了!”
龚武和曹平顺见赵长城一再提到这条路的重要性,都是暗暗点头,又拍着兄,表了一番态,保证完成任务。
赵长城说道:“这位是朱枫同志,不用我再介绍了吧?”
龚武笑道:“朱枫同志在我们乡里住了快有半个月了吧,早跟我们混熟了。”
赵长城道:“我会成立一个乡镇企业改制领导小组,朱枫同志将成为这个小组的联络人,代表我本人,处理相关事宜。你们有什么事情,多跟他商量。”
龚武呵呵笑道:“好的,朱枫同志,日后多到咱们东沟子乡来,我请你喝自家酿的米酒。”
朱枫笑道:“龚书记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
龚武和曹平顺大喜而归,回家去宣传赵长城同志的新想法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赵长城和朱枫两个人时,朱枫叹服道:“赵长城,我们俩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级毕业的,当初我高考的总分数,比你还要高一些呢!我初到临沂时,存着这么一个心思,心想你都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当上一个正处级的县干部,我朱枫再差,也不会比你差很远吧?可是,这半个月跑下来,再听了你刚才那番高谈阔论之后,我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愚钝!跟你比起来,相差太远了!”
赵长城在他身边坐下来,说道:“朱枫,话不能这么说,术业有专攻,你的文采,就是我自叹不如的地方啊!我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几年,也算是有些心得吧,看问题的角度和方式,跟一般人当然有些区别。或许,几年之后,你比我还要精明呢?”
朱枫呵呵一笑,说道:“赵长城,谢谢你。”
赵长城拍拍他的肩膀,看看手表,说道:“快下班了,你去接孙薇同志下班吧!”
朱枫脸色随即一暗:“她以前就对我爱理不理的,现在当了官了,对我这个人,更是发乎同学之情,而止于朋友之礼!唉!”
赵长城咀嚼着他的这句话,心想这家伙的文采还真不是盖的!出口成章啊!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别怪我没告诉你啊,西州有一个男人,正在猛追孙薇,你要是脚步慢了,被人拔了头筹,那就休怪我了!”赵长城笑道:“去吧,真诚所至,何石为开!”
朱枫受了赵长城的鼓励,整了整衣服,起身道了再见,真个去接孙薇下班了。
赵长城正要收拾东西下班,田青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赵县长,下班了,办公室的卫生我来搞吧。”
赵长城要赴佳人之约,也不客气,微笑道:“那就麻烦田秘书了。”
田青道:“赵县长客气了,我本就是为领导做服务工作的。”
赵长城笑道:“早上的卫生工作也是你做的吧?”
田青道:“是的,我早上来得早,左右无事,就帮忙收拾干净了。”
赵长城拿起公文包,轻轻拍了拍田青的肩膀:“田秘书,不错!”
田青立马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轻了三两。
201章
赵长城踏进司小萍家门后,有一丝的犹豫,还以为她会在家里开一个生日派对呢,没想到只请了他一个人。
司小萍正在布置餐桌,鲜红的玫瑰插在花瓶里,包装精美的蛋糕摆放在桌面上。
“赵县长,你来了!”司小萍打开门的刹那,看到赵长城站在外面,莞尔一笑,迎他进去,说道:“我中午就把菜都切好装了盘,现在只要炒一下就能吃,你先坐一下。看电视吗?”
赵长城抹了抹下巴,问道:“你弟没有来?”
“他要上课。”司小萍笑道。
“哦。你没有请局里的同事?”赵长城在沙发上坐下。
司小萍打开电视机,笑道:“请了几个同事,可能要过一会儿才来吧。”
赵长城神情一松,笑道:“哦,你去忙吧,我看一下球赛。”
门是虚掩着的,当菜香四溢时,门被推开,走进来几个县财政局的同志。
他们一见到赵长城在场,都哎哟了一声,慌忙上前来见礼。
赵长城只得起身,跟他们一一握手,搞得跟办公室会见似的。
赵长城淡淡笑道:“大家都请坐啊!”说完后觉得不妥,搞得自己跟主人似的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同志看着桌面上的蛋糕,笑道:“我就说嘛,我们只要带张嘴来吃就行了,鲜花和蛋糕自会有人准备的嘛!”
赵长城认得她是县财政局的副局长陈清凡,微一怔忡,再看大家望向自己的眼神,明显不同了,这才醒悟过来,敢情他们都以为这两样东西是自己买给司小萍的?
蛋糕也还罢了,可是这鲜红的玫瑰,却显得极端的暧了。
赵长城嘿嘿一笑,指着桌面上的东西说道:“这些东西……”
陈清凡笑道:“是赵县长买给司局长的?司局长真是好福气啊!呵呵。”
司小萍从厨房出来招待同事,听了这话,瞄了赵长城一眼,没有解释。
当着司小萍的面,既然她没有主动坦白这些东西的来历,赵长城也不好说是她自己买的了,那会让她在同事面前没有面子。
这么漂亮的妞过生日,居然没有男士送鲜花和蛋糕,这对女人来说,多少有些丢脸吧?
或许,这一切,她都是有意为之吧?
知道赵长城不会主动买这两样东西,她自己却先行买好了,摆放在家里。有意造成一副有人送给她的假象。
至于别人要怎么猜测,她怎么管得着呢?赵长城又怎么好意思去怪她呢?
真是有心计的女人啊!不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就算耍一点心计,似乎也无可厚非吧?
陈清凡等人都掏出红包来,塞给司小萍,说了一些祝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之类的祝福话语。
赵长城暗暗叫苦不迭,既然答应人家来吃生日宴会,怎么能不准备礼物呢?
连红包都没有准备啊!
原来以为就是普通朋友过生日一般,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就罢了,却没有想到,这官场中的生日,哪有那般随便的?
司小萍笑意盈盈地道:“大家都坐,先吃一点瓜子花生,饭菜一会儿就好。”
陈清凡道:“今天你是寿星,怎么能让你下厨房呢?赵县长,你说是不是?”
赵长城刚才那些鲜花蛋糕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这又添了新的乱子。
陈清凡仗着自己是老资格,现在又是下班时间,说起话来也就有些没有忌讳,拿话来激赵长城。
赵长城心想自己正好没有带礼物,就展露一手厨艺,当是送给司小萍的生日礼物了吧!
于是,他笑着起身,说道:“寿星,你今天就安心坐着等吃吧,我去煮菜!”
司小萍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啊!赵县长,怎么能麻烦你去做菜呢!”
赵长城径直往厨房走去,笑道:“我许久没有下过厨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手艺啊!做得不好吃,大家可要多多担待。”
陈清凡笑道:“我们这些小干部,若不是搭帮司局长的福气,哪辈子能吃到县长大人亲手做的饭菜啊?赵县长今天就算做出一锅夹生饭,我们也要拼着肚子把它吃下去!”
大家哄然叫好,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跟刚进来见到赵长城在场时判若两样了。
司小萍跟着赵长城进了厨房,低声道:“赵县长,今天委屈你了,我不知道他们会这般八卦。”
赵长城笑道:“我两手空空而来,这餐饭,就当是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司小萍道:“这个礼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最珍贵最值得纪念的礼物!我真舍不得吃,想把它供起来,时常看上几眼。”
赵长城瞥了她一眼,笑道:“你以为这是御赐的呢?还供起来!这饭菜供久了,还能吃吗?呵呵,你这张嘴巴啊,还真甜!”
司小萍忽然调皮的伸了伸舌头,说道:“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我的嘴巴是甜的?”
看着那瓷白的细牙和鲜红的舌头,赵长城心神一荡,做了个吞口水的动作。
司小萍咯咯笑道:“赵县长,你思有邪了!”
赵长城瞪眼道:“快出去陪你的同事吧!我这里不需要你,碍手碍眼。
司小萍嘻嘻一笑,右手食指拄着下巴,说道:“同事送了红包,我是要回礼的,可是,赵县长,你的这份礼,我怎么回呢?等你生日那天,我也跑到你家去帮你做一顿饭菜?”
赵长城道:“拜托,千万别,我未婚妻会吃醋的!”
司小萍表情明显一滞,讶道:“赵县长,你年纪轻轻的,就订婚了?”
赵长城淡淡地说道:“是啊,年前就订婚了。”用眼角的余光看她的反应。
司小萍微微有些失望的表情,被赵长城看在眼里,心想她果然对自己有些意思?今天说出有未婚妻的事情来,正好绝了她的念想。
不料司小萍眼睛里闪过一抹异彩,促狭地一笑,说道:“赵县长,既然我上门去帮忙做饭回礼,已经是不切实际了,那我就当场回了礼吧!”
赵长城扭过头,看着她:“怎么回礼?”
司小萍笑道:“你先闭上眼睛。”
赵长城手中拿着锅铲,笑道:“你想搞什么名堂啊?”
司小萍有些撒娇似的说道:“今天我是寿星,我最大,你必须要听我的。”
赵长城道:“好好好,我闭上眼!”说着,真的闭上了眼睛,忽然醒悟过来时,嘴唇上已经被司小萍印上了轻轻的一个吻。
一股淡淡的体香袭入赵长城鼻子里,他睁开眼睛,司小萍却咯咯一笑,转身跑开了。
“这……”赵长城苦笑着摇摇头,心想重活一回后,怎么艳运不断啊!
哪个捣蛋鬼在捉弄我不成?
这想法要是被好心帮他忙的黑白无常得知了,多半能气得吐血!
世间罕见的桃花运给了你,你还在这里编排小鬼的不是?
司小萍来到外间,同事们都赞叹着说,司局长,你可真有福气啊!交了赵县长这么好的男朋友。
司小萍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只是笑道:“你们别乱说!”
陈清凡道:“你放心,我们都是你的铁杆,你和赵县长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到外面乱说的。”
司小萍呃了一声,有些跟不上陈清凡的思维,随即嘻嘻一笑,说道:“你们别乱猜测了!”
陈清凡道:“哟,司局长,你还想隐瞒呢?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这么年轻,就坐上了这个位置,还不是得了赵县长的提携?从这件事情上,我们就能猜测个不离十了!”
司小萍淡淡笑道:“大家吃瓜子。”
菜都是切好装盘的,炒起来风快的,赵长城炒好后,喊司小萍进来,一起把菜端了出去。
看着这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陈清凡等人自然不吝溢美之词,确实的又把赵长城夸了一通,直把赵长城夸成了天上少见地上仅有的五好男人,说谁嫁了他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赵长城没想到这些老同志如此健谈,尤其是发现赵长城没有拿捏县长架子后,这些同志更是百无禁忌,在酒宴上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吃完饭,吃蛋糕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砸寿星,那些只吃了一两口的蛋糕就都向着司小萍脸上砸过来。
司小萍尖叫一声,轻巧的一跳,躲到了赵长城身后:“赵县长救命啊!”
赵长城来不及开口,几块蛋糕一齐砸了过来,把他砸了个满头满脸。
同事们哈哈大笑着,陈清凡直夸赵长城懂得怜香惜玉。
司小萍看着赵长城一脸的蛋糕,捧着脸笑弯了杨柳细腰。
赵长城眼睛被蛋糕盖着,一时睁不开眼,伸出手道:“司小萍,还不快去拿毛巾给我擦擦!”
司小萍笑道:“我带你去洗洗吧,来!”伸出小手,抓住了赵长城的大手,往洗手间走去。
陈清凡向同事们使了个眼色,笑道:“大家都闹够了,也该回去辅导孩子功课了!走了吧!”
大家发出一声长长的哦声:“走吧!回家教孩子学习去。”
司小萍还想出来相送,他们早就一窝蜂似的出了门,陈清凡最后一个出去,顺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嘭的一声轻响,门板和门框来了一个亲密吻合。
喧哗散尽,热闹消去,只剩两个人的房间,顷刻间显得格外的安静。
司小萍回转身,拿了一块毛巾,帮赵长城擦了擦脸上的蛋糕,笑道:“赵县长,头上全是奶油,干脆在我这里冲洗冲洗吧!”
“这……”赵长城照了照镜子,头发上面的确沾满了白色奶油,还有黄色的蛋糕屑末,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能出去的。
“洗洗吧!”司小萍道:“我去帮你准备睡衣。”
她说的是那般自然,就跟自家人说话一样随意,说着还动手帮赵长城脱衣服。
赵长城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连忙轻轻推了推她,笑道:“我自己来吧。”
司小萍俏脸晕红,轻轻嗯了一声,低头走了出去。
赵长城刚刚冲洗完毕,司小萍听到水声没有响了,就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推开一条缝,把睡衣递了进来。
赵长城换好衣服,来到外面,司小萍准备好了电吹风,笑着对赵长城招招手:“快来这边坐下,我给你吹吹头。”
赵长城抹了抹头发,说道:“不用了吧,头发不长,很容易干。”
司小萍笑着坚持:“来嘛!”
赵长城听到这声有些发嗲的声音,头皮有些发麻,走了过去,在她面前坐下。
司小萍拿着吹风机,左手抹着赵长城的头,慢慢地给他吹,差不多快干了时,说道:“窗我已经铺好了,先看一下电视再睡吧?”
赵长城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正用柔情似水的眸子看着他。
“不好吧……我还是回去了。”赵长城淡淡地道。
“怎么了?不喝醉,就不能在我这里留宿吗?”司小萍语含幽怨地说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不能送份特别的礼物给我吗?”
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拂过赵长城的脖子。
微凉的感觉,通过皮肤末梢神经组织,传递给赵长城的大脑。
吹风机的风鸣声嘎然而止。
“司小萍,我其实一直想问来着,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赵长城想了想,还是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他心想,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遮遮掩掩,就算是发生过一点什么情节,只有彼此无介于怀,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现在时代不同了,不是那种碰一下小手就要终生非你不嫁的年代了。
司小萍轻轻咬了咬嘴唇,说道:“你不记得了吗?”语气中满含失望与落寞。
她已经放下了吹风机,但双手轻轻搭在赵长城的双肩上。
赵长城眉毛一跳,轻声说:“那天我一醒来,本想问你,但又觉着不好意思。”
司小萍双手攀住赵长城的肩膀,轻轻往下滑,双手垂在赵长城的前面,俯下,凑在赵长城耳边,轻声说道:“那天你喝醉了,抱住了我,要脱我的衣服。”
赵长城伸手想去推开她,听到这话,伸出的手就变成了轻轻搭在她身上了,嘿嘿一笑:“你就没有拒绝我吗?”
司小萍娇声道:“我不敢,也不想。”
赵长城听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吹在耳朵上,麻麻痒痒的,叫人心猿意马。
司小萍忽然扑哧笑道:“可惜,你那天喝得太醉了,把我快要脱光了之后,你就打着响亮的鼾声,沉沉入睡了!可怜啊,辜负了美好的时光。”
赵长城有些放松了,也有些情动,轻轻抚抹了一下她微微泛着红色光泽的玉手。
司小萍娇声一笑,长身而起,莞尔笑说:“今天晚上,还是你睡窗,我睡沙发吧。”
她起身拿了一窗毛毯放在沙发上,笑道:“过来看电视呀!”
赵长城起身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正好看到西州新闻里,沈君正在播报新闻,市委罗正浩同志,率了相关部门的人员,在视察农业春耕工作。
电视里,罗正浩正亲切的跟一位农民老大爷进行交谈,询问了春耕进展和大棚的收获情况。
赵长城听到老大爷回答说,水稻现在种得少了,也就种上个半亩来地,用来保证自家的口粮,其它的田地,主要是来用种大棚了,因为大棚产量高,收入好。
罗正浩就问他,现在收入提高了多少,生活改善了没有?
老大爷看来是被罗正浩临时抓来跑龙套的呢,还是事先没有领会好当地领导的意图,居然说了实话,他说收成还好,反正收多少农作物,省城都有大公司来收购,不愁卖不掉,问题是农业税收得太严重了,尤其是对这个种养殖收的税太高了。
老大爷兴许是好不容易见到一回市里的高级干部,说起话来有些激动和直硬,他说国家的农业税,规定是15.5个百分点,可是咱们市里定的税收却是20个百分点。
他直接质问罗正浩:这是不是有些太高了?加上村级三项提留和五项乡统筹,农民的负担很重啊。
马上就有随行的工作人员跳出来解释,说什么大棚种植和生态种养,以及畜牧业,都是属于农林特种产业,要征收牧业税和农业特产税,征收的税率自然不同。他还说道,咱们市征收的比例算是很低的,有些内陆省份,这一项的比率更高呢!
赵长城问道:“司小萍,你对这些方面应该比我懂,给我说说农业税吧。”
司小萍脱了鞋子,腿盘坐在沙发上,拿那窗毛毯盖住两人的腿部,笑道:“赵县长,你又来考较我了。”
赵长城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嘛,我不问你,又去问谁呢?”
司小萍道:“那我就班门弄斧了。农业税起源很早,我们国家,以前商业和工业都不发达,全靠农业税支撑国家的经济发展。农业税在旧社会里称田赋,西方国家称地租税或土地税,是历代农民必须缴纳的一项皇粮国税,几千年以来,农民们也都以为这是自己应尽的义务,从来都是主动纳税,从来没有抵触过。”
人民真是可敬可爱的啊!
司小萍道:“在封建社会,农业是最主要的生产部门,是封建制国家最主要的税收,是财政收入的主体。但发展到资本主义社会,随着工业、商业的发展,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不断下降,当代世界多数国家的农业税已不是主体税收,而是作为财政收入的辅助手段。我们国家建国初期,农业税占当时财政收入的39(百分号),可以说是财政的重要支柱。1979年,这一比例降至5.5(百分号)。”
赵长城缓缓点头,他清楚的记得,国家进行农村税费改革,起码还要等上数年,要到“十五”(2000-2005)之初,中国才开始了以减轻农民负担为中心,取消“三提五统”等税外收费、改革农业税收为主要内容的农村税费改革。
司小萍看着电视里的采访报道,讶道:“这种新闻也能播出来吗?不怕引起负面反响?”
赵长城道:“这个问题很正常啊,只要是个农民,都会存在这种想法,而且,他们并不是不交税,只是觉得这税率有些太高。”
司小萍道:“有些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可是一旦说开来,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农民们分不清好歹,就会一拥而上,向各地政府机关反应这件事情,那就会给当地政府带来相当大的压力!”
赵长城看到,电视里头,那个老大爷已经跟政府工作人员起了争执,大声地质问西州政府为什么不按国家规定的税率来征收农业税。
罗正浩没有料到会出现这失控的一幕,板着脸孔,怔在当场。
每个领导下去视察前,都会要求下面不要搞形式主义,不要搞迎来送往那一套,更不准事先安排视察地点和受访人员,以显示自己是多么的务实和爱民。
其实,真正要做到这三点,实在有些为难下级部门。
别的领导下来时,下面官员鸣锣开道,迎到地界,送出地界,你这个领导下来时,他们如果不迎不送,叫他们于心何安啊?
再者,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演戏都有演砸的情况出现,何况是随机受访?那变数就太大了。
哪个地方没有一点不欲人知的事情?领导下来视察了,他们自然是要捂盖子的。不然出了问题,领导尴尬,自己受苦。
一个乡村干部模样的人跳出来,劝着老大爷,叫他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待会私下里再跟领导反应。现在领导很忙,没有时间处理你提出来的问题。
这个村干部赵长城太熟悉了,居然是自己的大舅方振!
敢情,罗正浩同志是在方家坳那一带视察工作呢!
电视画面忽然切换掉了,跳出来猪饲料的广告,大的字幅和肥胖的猪,挤满了本就很小的屏幕。
“怎么忽然就换掉了?绝对是被某个领导看到,责令电视台换掉的!”司小萍说道:“我就说嘛,这么敏的东西,怎么能播出来呢。最近西州新闻经常放一些大胆的题材,怎么回事,是不是现在的舆论改变了风向?”
赵长城却是心情沉重,紧紧锁住了眉头。
沈君上次来临沂,跟赵长城说过她工作方面的事情,她说要听从赵长城的建议,对节目内容进行改版,并且写成了书面建议,交给了他们台的领导。
这次节目,可能就是他们台里改版后的事第一节新闻播报,因为这次的新闻内容,跟以前的形式完全不同。
以前都是放一些没有声音的领导视察画面,再配上主持人的画外音。这一次却是全程实录,主持人只是在旁边加上极少的解释和旁白!
这种风格,跟后世那些红极一时的新都市新闻类节目差不多,也是赵长城提醒了她,她才这么向台领导建议的。
可是,现在出问题了!而且问题比较严重!不然,这个节目不会播到一半就给换下去。广告之后,直接就播放电视连续剧了。
司小萍看出赵长城心事重重,问道:“怎么了?”
赵长城道:“我有事,要先回去了。”
司小萍也不挽留,问道:“是穿这套睡衣回去呢?还是换衣服?”
赵长城摆手道:“算了,懒得换,就这样回去吧。司小萍,我还有一句话忘了说。”
司小萍心儿一跳,含羞带怯的问:“什么话啊?你现在说呗。”
赵长城笑道:“祝你生日快乐。”
司小萍闹了个大红脸!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肉麻的话儿来呢!原来只是说这句话啊!
“我也有一句话要说,谢谢你,赵县长。”司小萍俏皮的一笑。
赵长城呵呵一笑,跟她道了再见,回到自己的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打了方家的电话,但电话一直是占线的,再拨打沈君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再打她的扣机,也很久没有见到回话。
赵长城心想,自己猜测得果然不错,有人对这次节目的播出不满了!这个人,可能是罗正浩,也可能是其它官员!
等了五分钟左右,赵长城再次拨打方家的电话,这次接通了。
电话是方红军接的,方红军听到是赵长城的声音,连忙把电话移交给了父亲方振。
“大舅,今天的新闻我看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赵长城开门见山地问。
方振苦笑道:“前几天,罗书记到涟水县检查农业工作。以前的领导下来视察,还不就是到柳林镇那些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什么时候到我们枫林镇来过啊?我们也都没有在意,谁知道罗书记突然心血来潮,要到咱们枫林镇来看看,还随机扯住了一个老头,亲切的聊起了天。”
赵长城道:“那个老人家是什么人?怎么这般会说话?”
方振道:“那是一个退休老教师,叫做方寿堂,对国家的政府法规有几分熟悉,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平素是极为老实的一个人,那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还是怎么的,跟罗书记说了那番话语!”
赵长城沉道:“现在事情只怕有些棘手,这段新闻播出后,肯定会引起各方面的强烈反响!大舅,你们村里,没有加收农民的税收吧?”
方振道:“借我三个脑袋,我也不敢啊!上面定的多少,我们就收多少,只有少收,没有多收的。”
赵长城道:“这便好,你把村里的账目处理好,不出两天,就会有人下来查账!”
方振道:“有这么严重?”
赵长城道:“只怕还有比这个更严重的!”
方振道:“农业税历年来都是这样征收的啊!这个方寿堂啊,真是没事找事做啊!刚才县里的温副县长打电话给我,叫我管好村里的人,千万别叫他们跑到市里或者省城去,还特意嘱咐我,叫我看住那个方寿堂。”
赵长城道:“温可嘉?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方振道:“温县长语气十分严肃,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情一般。他问了那天罗书记下来视察时的一些具体情况,问得很仔细,几点同分到的什么地方,都详细的问过了。”
赵长城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大舅,你务必听温县长的话,看住村里人,最好跟镇上的领导汇报一下,叫镇上的干部同志们,这段时间多留个心眼,千万别叫村民们跑去!”
方振听赵长城语气比较快而且急,虽然不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但也晓得轻重之分,连忙道:“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嗯,我这就到方寿堂家里去一趟,跟他唠唠嗑去。”
赵长城挂了方家电话,点了根烟,缓缓的吸着,思考着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
自从入了仕途,赵长城看问题,越发不停留在表象上了,但凡一件事情,他一定会认真的琢磨,想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事情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深层次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