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亮把脑袋左右一摆,回头一看,顿时心中就凉了一半。刚才他沉浸于杀戮的快感,竟然与其他的汉骑脱离了几百米的距离。
而这几百米间,间隔着一队队的匈奴骑兵,自己的身后,却只有四骑在了。吴亮稍一勒马,身后四骑就追了上来,吴亮左手一抹脸上的血沫,骂道:“竖子,何不早呼我,害乃公陷此险境?”
身后四骑一脸委屈,左边那个声音低弱的分辨:“校尉,我等在身后早就喊过你了,然你视若未闻……”
吴亮心中也知道,这事肯定是真的,自己惹发了性子,这战场之上又乱七八糟的,自己哪里听得进身后的喊声。不过他还是决定,要把这锅扣在四名骑士身上。于是他凶睛一横,骂道:“还敢狡辩,待杀将出去,回营之后,来乃公麾下领军棍!”
骂完之后,吴亮又调转马首,看着漫天黄尘中慢慢逼近的匈奴骑兵,横剑立马,傲然道:“胡虏想取我首级,却是打错了主意。这世上,在战场之上能取我大好头颅的人,还未出世呢!”
身后四骑听了,不禁胸中豪气顿生,大有拨剑在手仰天长啸的冲动。不料吴亮刚刚说完,就又回首看向这四骑,道:“尔等四个与乃公听了,若我不敌,我便会自杀,到时你等记得要把我的尸首抢了回去,万万不可落入胡虏手中,切记切记!”
四个汉骑听了,一腔热血化为乌有,满脸的哭笑不得。吴亮再无多言,双腿一夹马腹,提了兵刃,便又掉头杀了回去。
匈奴人你们不是想把我逼着往前走,然后隔断我与袍泽的联系吗?乃公就偏不如你意,就要闯一闯这天罗地网,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来!
匈奴人在草原上追捕野兽,就是慢慢四处合围,却又不立即上前捕杀。而是让野兽知道自己的处境,从而亡命逃窜,而他们则在后面慢慢追击,直到猎物逃奔得彻底没了气力,他们这才从容上前,对猎物一击必杀。如此,能够获得猎物的同时,又避免了自己的损失。这一套战术,是从狼群上学来的。所以匈奴人是很敬畏狼的。
他们今天把这套战术拿了出来,运用在这个汉军校尉身上。谁料这个汉军校尉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以前百试百灵的战术,竟然就在吴亮身上失效了。
吴亮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后,不但不逃,反而调转马头,带着四骑发起了反向冲锋。这个骚操作,让匈奴人顿时就是一愣。
战场上发愣走神,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吴亮带着四个伙计,又放翻了几人。直气得匈奴百将在马背上大骂起来。两个百人队,打到现在,没剩下多少人了。正欲毕其功于一役,取了吴亮首级就扬长而去,谁曾想这陷入了网中的猎物还想着要反抗。
匈奴百将骂完之后,就阴狠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吴亮这种行为,无疑就是找死罢了。草原上最强悍的勇士,也不敢夸口能以一击几十。大家都是一个脖子顶个脑袋,脑袋砍掉了难道还会再长出来一个不成?
所以匈奴百将就在后面,愉快的看着吴亮的表演,这一场汉军的临死挣扎,看看也不错,值得纪念啊。
这会李蔡与李宣两人,就从南面绕到了匈奴人的侧翼,他们一路上遇到落单的汉军,就会上前,然后告知李广的话。大伙儿一看,确实是真的。校尉吴亮已经陷入了匈奴人的包围圈而不自知,汉军们一看就急了。
他们以一百人而击匈奴两个百人队,看看战场上的人数就知道,自己这边是占了便宜的。到时回营之后,少不了论功行赏,升官发财。但若是把校尉吴亮给折在这里,别说功劳了,自己等人回不回得去那还是个大问题呢。
所以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性命考虑,大家必须得救吴亮。这会李蔡就把李广的计划一说。众人眼中原本黯淡的眸光就是一亮。他们可不是瞎子,李家三兄弟在战场上的表现他们都看着呢。这三兄弟杀的人可一点也不比他们少。从一开始心里的轻视到后来的认可,他们已经认可了李广的实力。
所以听说李广一人单取匈奴敌将,一个个的不由都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的齐道:“真壮士也。”大家不愿落李广之后,纷纷表态要为李广吸引匈奴骑兵的注意力,好给李广创造机会。
于是这里一伙汉骑,就聚拢在了一起,向着匈奴骑兵的右侧发起了冲锋。匈奴百将一看,哟,这里还有几只臭虫想救汉军校尉,这怎么行,于是把手一招,身后的五个骑兵就冲了出去,疾驰向李蔡等人那里,去增援那里的匈奴骑兵,以狙击汉骑对吴亮的策应。
其他汉骑此时也发现了主将吴亮陷入敌围的情况,于是纷纷怒吼着,向着吴亮以及李蔡那里的方位发动着冲锋。想着聚兵一处,然后反杀突围。
大营中,周灶等一干人等,站在望楼之上,居高临下的鸟瞰着整个战场。汉、匈两边骑兵捉对儿的厮杀,他们看得真真切切。
一个裨将道:“吴亮乃营中难得的勇将,不可有失。愿请将军出兵救之。”
事物总是有两面性的,一个人有人喜欢,就一定有人会厌恶。吴亮也是如此,营中爱他之材的人不少,恨他占了位置碍事的人也不在少数。见有人要出兵救吴亮,于是也有人开口道:“吴亮贪功冒进,自取死尔。我营中要出兵,匈奴人又岂能坐视不理?而我大军远来,立足未稳,贸然而战,恐不利我军。还请将军三思。”
之前那个裨将顿时就是大怒,横眉冷目相向,就骂了起来。后面说话的那个也是个火爆脾气,见状哪里肯忍,也是口出恶言。要不是周灶还在这里,两个人早就抡起拳头干起来了。
任何地方都是避免不了斗争的。因为人性有好恶。所以因为派系,因为山头,因为纯粹的眼缘,各个校尉、将军们,所站的立场,也是不一样的。周灶打了一辈子仗,对于军中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自然是烂熟于胸。
整个丰沛集团里面,也分做好几个小团伙呢。放在整个汉军体系里,那这种小团体,就更多了。当年的各大山头,有些老大例如韩信、英布、彭越等虽然被高皇帝刘邦给干掉了。但这三个人对军队的影响,又岂是短短几十年能够消除的……周灶老了,他只想打完这一仗,就回封国去颐养天年,看着麾下各自出言不逊,便不由一声冷喝道:“够了!且看!”
老大发了威,两个裨将这才悻悻的住了嘴。但各自的眼光,却仍然能杀人。其他在旁看热闹的校尉们,却是把眼光又投向上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