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世民的房间走出之后,李渊就站在了石阶之上,就侧头安慰道:“夫人放心,毗卢遮的性情,肃来都不是需要旁人担心的,他必能照料好自己,无需过于费神。”
“我知道!”
窦氏语声沙哑:“他从小到大,就没让你我为他操过什么心。可越是如此,越让人心疼。”
李渊闻言,不禁哑然,随后又是微摇头:“其实夫人你刚才那些话,实不该说的!那些人能为夺取玄霸的心肝脏腑,就动用了七位一品武修,一位一品术师,势力简直深不可测!便是我武功李氏,也远远不及,不能不慎重以对。毗卢遮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若再卷入其中,只怕未来也有性命之忧,夫人这是害了他!”
“可我不这么说,又怎么让他平静下来?刚才他发狂的模样,你难道没看到?他最亲近最喜欢的兄弟,就是迦楼罗了,甚至还要亲过你我这两个父母。以他的性格,你说让他不要再卷入,不要去追凶,他就乖乖听话的。倒不如尽我等所能,为他提供后援。且毗卢遮的能力,你也清楚。如今武功李氏,要说还有什么人能够为玄霸他复仇雪恨,毗卢遮他才是最佳之选!”
窦氏一声轻哼,随后就神色冷然的注视李渊:“说到此时,我还想问你,这次迦楼罗之事,你究竟打算怎办?”
“自然是全力以赴,追缉元凶!我必要将所有凶手碎尸万段,卒其九族,方解我恨!”
李渊此时已握起了拳头,不但袖中的一双手青筋暴起,身躯更是阵阵发颤:“居然敢对我儿下手,老夫岂肯善罢甘休?若是为仇怨而来也就罢了,可这些人却只是为迦楼罗的心肝五脏,这真是岂有此理!我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混蛋!又将我李渊,当成了什么?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岂非是我武功李氏之耻?”
“希望你能记得今日之言!”
窦氏神色稍霁,语声却依旧冷硬:“总之无论你李渊怎样,迦楼罗的事,我却是必定不肯放过的。”
说完这句,她就当先走下了台阶,当先往院外行去。
而李渊先是看了窦氏的背影片刻,随后神色凄然的仰望苍空。他的脸上,已无法自禁的现出悲苦之意,颊前老泪纵横。
※※※※
在李渊夫妇离去之后不久,李信,窦忠贤,杨韵,释罗刹与樊世兴几人,也都联袂而至。
可能是在昏迷之后,还经历过一场苦战,这几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势,每一个是完好的。不过当面对李世民看过来的目光时,他们依然是神色羞愧,不敢与李世民对视。
不过李世民自身对这几个供奉,倒是没什么恼意。他知释罗刹等人都已尽力,也想的很清楚了,那时的情况,无论怎样都是无法挽回的。
除非是他的手下,能再多一个一二品的强者,否则哪怕再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七位一品,这样的势力,简直可怖!整个武功李氏,所有的一品武修加起来,都没有七人。
尽管前者都是江湖路数,功体下乘,易于修行及单人搏杀,而无法用于沙场之上,含金量远不及武功李氏,可当今天下能够拿出这种阵营的势力,绝不超过十指之数!
李世民记得在自己昏迷之前,他们已经依靠默契的配合,让对方损失惨重,连折两位一品,这还有什么好指责的了?
他先是问了一下自己昏迷之后,具体的战况,发现与自己父母所说大同小异。
唯一的不同,是在他晕迷之后,那几位一品武修,还是有人要取他性命的。不但有二人,试图往他所在的方向突袭,那位二品神射更是连发数箭。
不过这都被释罗刹等人,全力拦截阻拦。
可其中最危险的,还是那位一品术师,让他的几个供奉都无可奈何。幸在清华元君及时赶至,将前者压制击伤。
之后在场的众人,又联手疯狂反扑,可惜的是未能将这些武修中的任意一位留下。
这主要是李信指挥的箭阵,已被对方杀散。而众人身上,也都各有伤势之故。
“如此说来,这一战的伤亡极重?”
李世民皱了眉头:“究竟伤了多少,死者几何?”
“伤了一百三十号人,死了一百二十余位!”
答话的是樊世兴:“禁军那边占据死伤之半,此外我武功李氏的部曲,也死了四十人左右,还有殿下的亲军,也战死十四位!”
李世民只觉呼吸微窒,随后就吩咐道:“我亲军中所有死者,抚恤一千两纹银!伤者视轻重伤不同,给予一百到三百两的汤药费。至于我家的部曲,看看我父亲他是什么说法,如果不足此数,你去帮我一一补足。所需银两,你可去寻我母亲支取,”
在场众人闻言,都不禁诧异的看了李世民一眼。心想这位的出手,可真够阔气大方的。需知当今朝中,哪怕是一个禁军战死后的烧埋银,也不过是三十两而已。一千两纹银的抚恤,简直骇人听闻。
李世民却浑不觉有什么不妥,这次无论是他麾下亲军,还是家中部曲的成员,都是清一色七品。
而一个七品武修,可以在边军府军,但任队率一职,又或加入江湖宗派,担任头目。若这一生中无病无灾,轻轻松松就可赚来二三千两,这点抚恤实不算什么。
这些人为他们兄弟战死,自己岂能没有表示?
唯独禁军那边,他是实在没办法,只能在事后尽力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抚恤。
毕竟他的身份不合适,以重金收买禁军军心,这到底是意欲何为?是想要造反么?御史台那边,随时都可为此事参他一本。
此外其余幸存人等,他也没可能拿出什么赏赐。毕竟他三弟死于此战,并非是毫无无伤。
可随即李世民就注意到,那樊世兴重重唱了一个‘诺’之后,却依旧肃立一旁,并未离去。
李世民眼中微现异色,却并没有多问什么,直到打发释罗刹等人离去之后,才对单独留下的樊世兴开口:“世兴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主公你大概不知,就在那些刺客退去之后大约一刻时间,绣衣别驾汤元化与戚良臣二位,也率众多绣衣卫高手赶来。我感觉,他们来的实在太快——”
樊世兴的神色凝重,眼中的羞愧之意,仍未消退。
他自认为一日前那一战,李玄霸之所以遇袭而死,自己要负很大的责任。
当时李世民麾下的百人亲军,如有一位稍微像样一点的高手坐镇,是定能阻挡住一到两位一品的。
而李家的四象伏魔阵,不但可用于沙场,在小规模的中,也是威名赫赫。可当时在他的指挥下,这座阵型却表现的一团糟,轻而易举就被对方打散。
他樊世兴不但武力不足,偏偏在战阵方面,也是一塌糊涂,当李信去指挥箭阵之后,就完全没法掌控住四象伏魔阵的变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还有这样的事情?”
李世民的眉头微蹙,心神惊悸。这绣衣卫来援的事情,李渊与窦氏可没对他提起过。
“你是怀疑,我与玄霸被人盯上这件事,绣衣卫早就知情?”
他还有一句话,却没敢说出口。宫中安排他为太陵巡察使,又让李玄霸这个禁军新人随行,这本身就很奇怪。
“我只是感觉奇怪,具体如何,属下不敢妄加度测。”
樊世兴继续说道:“当时我看那为汤公公的神情有些不对,除此之外,那位杨供奉,在绣衣卫赶至之前,就已接触过几个刺客的尸体,似乎是从他们的身上,拿走了什么东西。可惜属下的目力有限看不清楚,也无力阻止。这件事,属下本欲禀报给汤公公得知。可我见杨供奉,随后又与两位绣衣卫别驾相谈甚欢,就没有说了。只将此事,禀于唐国公与老夫人。”
李世民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几分,当即若有所思道:“我想父亲他一定事先交代过你,不得将这件事,告知于我?”
这大约就是释罗刹等人,在他面前守口如瓶之因。多半是受了这二位的吩咐,所以绝口不提绣衣卫一事。
“国公与夫人,是这么说过。不过不是不能提,而是在主公伤愈之前不能,”
樊世兴语声平淡的说着:“可我想,我终究是主公的家臣,而非是唐国府的部曲。”
将让樊世兴折服,并让他奉上忠诚的是他的主公李世民,而非是唐国公。
李世民闻言,不由眼含异色的,定定看了这位一眼。须臾之后,他才微一颔首:“再说说看,当时在现场,你还发现什么异常?”
“还有那尊龙血战傀,被两位绣衣别驾强行要走。当时在场之人,无一位身份能与那二位公公抗衡,同样无法阻止。清华元君身份超脱,也不便出面——”
随着樊世兴的语音,李世民却只觉脑内晕沉。只是清醒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他却已觉筋疲力竭,最后就再支撑不住,再次晕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