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月,白天辛勤工作,晚上冥想和练习魔法,格外充实的生活让杰迪已经几乎忘记了那个染血的可怕夜晚。小胡子、娘娘腔和老魔法师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只在吟游诗人的鲁特琴下叮咚作响。茹曼的冥想术学习进度依然缓慢,不过好歹已经触摸到精神力的边缘;杰迪的进步则非常神速,除了“献祭返魂”和“弗瑞德里希小牛腰子轰杀术”之外,他又学会了召唤一片灰白色半实体力场的“白骨护盾”和制造出魔法黑暗遮蔽视线的“黑暗旌旗”,现在已经开始学习小册子上面的最后一个魔法——暗影通路。
成功施展暗影通路将能够打开一条通道,前往静谧国度的永恒之城。“踏上不朽之路的第一步。”这是写在小册子底页的一行字,漂亮流畅的字体带着某种高贵古朴的味道,让杰迪不由自主的联想到那座神秘莫测的灰色殿堂,还有穿着一件奇异红袍的白胡子魔法师。
想到老魔法师迪什先生展现出来的神秘世界之后,杰迪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又一次微妙的沸腾起来。他一面擦着桌子,一面暗自决定今晚就去试验最后一个魔法,如果成功的话,他就能再一次见到那位神秘的迪什先生,聆听他的睿智话语了。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两下门口的铜铃,清脆动听的声音打断了杰迪的思绪。胖胖的巴罗老板拍了拍双手,愉快的吹响了一声口哨。“这么早,就有客人上门了,真是个好兆头。”他咕哝着走出柜台,亲自打开了大门,愣了一下,然后向站在门外的那个人深深鞠躬。
“欢迎,欢迎,爵士老爷,您的到来让响钟酒店蓬荜生辉!”
来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位贵族爵士吗?杰迪这样想着,抬起头来向外看去,随后他的动作僵硬了,一股彻骨冰寒沿着后背升上肩膀,眼底无法遏制的露出惊骇的光芒。
那人看上去衣着体面而华丽,蓝色的天鹅绒外套,小牛皮高筒长靴;一根金丝腰带绕过纤细的腰身,挂着一把镶金嵌银的细刺剑;深绿色的半披风斜在肩头,用一颗碧玺肩扣别了起来。这套价值不菲的服装很好的衬托出此人俊雅秀丽的容貌,嘴角那一丝温和的微笑更是能够轻易予人好感。不但有好几个跑堂小弟立刻凑上去巴结,就连见多识广的巴罗老板也不禁认为今天走了好运。
只有杰迪感觉像是坠进了冰窟,全身都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只觉得手脚发麻,心中满是绝望。
对于男孩来说,这位贵族爵士并不陌生,一个月前就在密谈室外面见过此人一次,那一次杰迪差点就丢了小命。
是娘娘腔!
杰迪的僵直最多只持续了两次心跳的间隔,从那本小册子上学到的魔法不但让他拥有不为人知的实力,而且提升了他的勇气和信念。恢复平静的杰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抹布,端起满是酒杯的木托盘,转身朝着后厨走去。
这是个再平常也没有的举动了,然而男孩的举动并没有逃脱那位贵族爵士锐利如冰刀的双眼。
“站住,小鬼。”贵族爵士开口阻止说,同时推开满脸堆笑的巴罗老板,一步跨进酒店的前堂。
“爵士老爷?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巴罗老板追了上去,嘴里说个不停,“我叫巴罗,是响钟酒店的老板,很荣幸能够为爵士老爷效劳……”
杰迪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转眼间消失在高高的吧台后面,还回手带上了房门。贵族爵士被巴罗老板纠缠着,没法加快脚步,看到杰迪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他霍然转身,冰蓝色的眸子之中闪过一泓冷冽的怒火。
“我知道你是谁,巴罗,一个月前我们见过面。”
巴罗老板显得十分迷惑,瞪大了眼睛。这理所当然,因为这位贵族爵士一个月前可不是穿着这么体面的衣服,而是用一件灰黑色的连帽斗篷挡住了脸,装成一个落魄的冒险者。
“我的名字是李嘉图?封?安斯艾尔,你要记清楚了……”贵族爵士自我介绍说,他的语气是如此平静,以至于直到利刃透胸而入,巴罗老板才意识到自己听到的下半句话是什么。
“……不要连自己死于何人之手都不清楚。”
巴罗老板呜咽了一声,身体绵软的瘫倒在地。鲜血同时从他胸口的剑伤和嘴巴里面涌出,眨眼间就浸透了亚麻上衣和套在外面的厚布围裙。目睹这一切的跑堂小弟们发出阵阵惊恐的尖叫,绝大多数都吓得手足无措,只有一个勇敢一点,掉过头去拔腿就跑。
安斯艾尔根本没在意那个逃跑的家伙,从容的挥动细刺剑,剑刃毫不留情的刺中那几个跑堂小弟的喉咙,切断了他们的生命。跑到酒店门前的那个家伙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假思索的推开大门,迎面飞来一把黑钢锋刃的沉重战斧,伴随着前额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那个跑堂小弟最后的意识就是自己仰天倒下,坠入无底的黑暗之中。
“真是愚蠢,竟然以为自己能够逃得掉。”安斯艾尔摇了摇头,对用黑钢战斧劈开那个倒霉蛋脑袋的魁梧战士说,“还有人试图逃跑吗?”
“这是唯一的一个,安斯艾尔少爷。”战士闷声闷气的回答说。他的身上穿着全套重步兵铠甲,戴着全罩式头盔,精钢打造的盾牌和战斧在阳光下闪烁着铁黑色的光芒,整个人看起来宛如一座移动的钢铁雕像。“按照您的吩咐,后门有十个弟兄把守,院墙外面布置着二十多个弓箭手,即使是一只麻雀也别想飞出去。”
“做的很好,兹瓦。”安斯艾尔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再次浮现出温和的笑意,“现在你带几个人,去把那只小耗子搜出来。记住,我要活的。除了他以外,不能留下任何目击者。”
“悉从尊愿,安斯艾尔少爷。”兹瓦回过头去,喊了几个名字,四个头戴铁盔、穿着镶钉护胸皮甲的士兵走了进来,看上去和亚留斯港卫兵的装束差不多,不过每个人的手里都紧紧握着锻钢长剑,而且眼神冷漠,对于地上的尸体彻底熟视无睹。
看着兹瓦带着人走进酒店后院,安斯艾尔捡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朝着吧台那边努了努嘴,一名仆役打扮的年轻人立刻心领神会的跑过去,从吧台下面找到巴罗老板珍藏的几瓶好酒,一起放到了安斯艾尔身边的餐台上。
安斯艾尔用挑剔的目光打和灰尘的红酒。“哈利庄园特酿红酒……哈,这玩意比黑城堡的泔水桶味道还差;布罗德蜜李烧酒、莱昂庄园彩虹草葡萄酒、布尔根香槟……一瓶比一瓶差劲,这里就没有能够入喉的玩意吗?哦,这瓶居然是朗格特贵腐葡萄酒?这还像点样子……”
贴身仆役动作灵巧的用小刀剜出那瓶朗格特葡萄酒的软木塞,然后朝酒杯里面倒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金黄色酒浆,葡萄和浆果甜美的香气立刻萦绕鼻端。安斯艾尔轻轻皱了下眉头,“年份不够啊。”他嘟哝了一句,然后优雅的端起酒杯,贴近嘴唇。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后院的方向传来,似乎属于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安斯艾尔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抿了一口美酒,让酒精的宝石在舌尖滚动。“这真是美妙,充满生命的味道……”他轻声赞美说,只是语气和表情都太过暧昧,说不清是在赞美杯中美酒,还是在赞美那声预示着死亡的惨叫。
第二声惨叫传来,安斯艾尔本来正打算再次饮下美酒,突然表情微微一怔,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第三声惨叫听上去格外响亮,宛如牛吼,显然被伤到的那个人体格相当健壮,而且伤势虽然很重,却还不算致命。“诸神该死,是兹瓦!”安斯艾尔霍然站起,酒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酒店的前堂里随后响起他发号施令的声音,“真没想到,那只小耗子居然让兹瓦也栽了跟头,跟我来,我非要把他抓出来碾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