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起来穿衣裳,心里头总算亮堂一点。季华宗虽然常常打她,下起手来没轻没重,但偶尔还能帮她在张氏面前说几句话。
即使是小恩小惠,刘氏在心里头便已经感恩戴德了。
这乡下的女人,丈夫就是天,要真是季华宗是那种全然不顾,只晓得跟张氏一样磋磨她的,她不也只能受着。
刘氏利落地穿好了衣裳跑出去,张氏已经在灶房里点燃了火,见到刘氏气又上来了,“瞧你这一身懒皮子,谁家媳妇儿跟你似的。”
刘氏在心里翻白眼,季雪莲这会儿可还在床上躺着。等她以后嫁到别人家里,你就等着看别人怎么磋磨你的女儿吧。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只转了圈眼珠子,忽然道:“娘你就晓得骂我,我是没本事,可是那有本事的却又不住在咱家里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刘氏在家里就是任由张氏拿捏的,她才一开口,张氏就晓得她在说什么,叫起来,“你是说老娘把那两个丧门星赶出去不对了?”
“我怎么敢这么说?”刘氏忙凑近,“不过娘有所不知,我听村里都传开了,说人家在我们家受了天大的欺负,这一离了我们家,立马就翻身了。那十几亩的大瓦房,哎哟,做菜的油都是随便放。现在这村里,只怕连那几家员外爷都没人家阔绰。”
“你晓得个屁!”
张氏淬了刘氏一脸,华徵姐妹盖房子的事她自然是听过,先前觉得奇怪也去瞧过,不过那时候就看到几个工人懒洋洋在那里干活,本村的工匠一个都不愿意去的。
张氏也不信她们能翻起什么浪,怎么一离开他们家就有银子了,要不是出去卖,那银子是这么好得的?
后来家里的活儿多了,张氏也就没空去瞧他们了,任凭她们怎么样,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村里,谁能跟他们家比。
他们家可是有个秀才的姑爷,还有个读书的儿子,女儿又个个都生得好看,往后指不定是怎样的前途。
乡下这些泥腿子,怎么能跟他们家比?
可刘氏却擦了擦脸,说:“娘还别不信,我原来也不信,可这是我亲眼所见。我两只眼睛都看得真真儿的,还能有假?”
“去烧你的火,把今儿早的饭做了。”张氏一脸不屑往外走,但又想到刘氏说话那样子,她谅刘氏也是不敢骗她的。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问:“你说你看见什么了?”
刘氏就把昨晚在华徵他们那里的所见所闻都添油加醋讲了一遍,又说:“娘知道那烛吧,你说咱这乡下,哪个员外家里能让随随便便用烛,那烧的可都是银子啊!”
张氏拧着眉,“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她们哪儿来那么多银子?”
刘氏听她问到点子上,赶忙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就她们俩,要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哪里能有那么多银子。而且我看二房他们一家子都在,想来也是得了什么好处的。咱先不管她银子是怎么来的吧,就说咱家养了她们两年,哪里对不起她们了,现在倒好,有银子了却教二房那边的人沾光,都不晓得孝敬您跟爹。”
顿了下,见张氏已经听上心了,又道:“你说咱这家里,看着在村里是比上的人家,可是谁晓得这其中的苦,还不是娘你一个人在撑着。这眼见着已经入冬了,等年节一到,妹子和三弟的新衣裳,还有开年去学堂给先生的束脩,开了春三弟又要考童生,您说这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可有谁能理解娘的苦。”
这话算是说到了张氏的心坎上,她思索着道:“别说老三和莲儿,还有那姑爷那边咱也不能不照看着。虽然现在他家里是落魄,可到底是有功名的,万一哪天就起来了……”
又看一眼刘氏,“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也是个不省心的。”
“娘……”刘氏觉得委屈。
但没等她说,又被张氏打断,“不过,我倒真要去瞧瞧,那两个小蹄子是不是真有钱了。有钱了还不知道来孝敬孝敬她大伯,那就是不孝。我倒要看看,她们是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可……”刘氏又故作为难,“可人家已经自己立户搬出去了,咱现在还能管上吗?”
“我还管不得了?”张氏像被人踩住尾巴叫起来,“别说她们只是搬出去了,她们就是死了,也是季家的人。立户又怎么样,只要她们还姓季,走得再远也要孝敬季家的长辈。况且她们爹娘不在了,咱这长房就是她们的爹娘,好的歹的我还养活了他们兄妹三个几年,这就是养育之恩。有什么事是我管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