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烟萝跳上另一只小船，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陈慕白心情烦躁，差一点就到手，带走阿九的人是谁？
不是他，也不是陆燊，那这个人究竟是谁？
带走阿九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燊，我绝不会放弃！”
……
清江中，陆燊从水中冒出来，江面上一片狼藉，好几人的尸体从他眼前漂过去。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江面上，他无法忍受这股味道。
“陆帅……”
李小虫趴在一具尸体上，狼狈的朝陆燊游过来，他的肩膀中了一枪，血不停地往外流。
“陆帅，死了好多人。”他忍着悲痛，却仍带了哭腔，“陆帅……我们现在怎么办？”
都死了，江面上到处都是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泡在了水中。
怎么办？陆燊突然笑了，李小虫看得很难受，少夫人又不见了。
婚宴还搞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总是会这样？
“奶奶呢？”
李小虫赶紧回答，“我看到老夫人被楼大师护着离开了，应当是安全的。”
“上岸。”有楼泽天在，奶奶应当无事。他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游向对岸，上岸后，他看到一只船上点了灯，摇摇晃晃驶向远方。
“陆帅，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李小虫上岸后，浑身都没有了力气，躺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人终将要死，可不能死的这么无辜。
“还好玉珂不在……”他哭着哭着又想到了玉珂，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对陆燊说道：“陈慕白不见了，他一定会去陆公馆！”
他不敢想下去，紧张又绝望的看着陆燊，“陆帅，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走回去。”
车子毁了，清江宛如人间烈狱，一片死寂，他是幸运的，没有死在炮火下。
李小虫看着陆燊独自往前走，眼眶的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这些人，死不瞑目啊！
晟记码头出事，让整个燕北再度陷入恐慌中。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个城仿若死城。
陆燊走在返回陆公馆的路上，街上冷冷清清，像阴间的黄泉路，阴冷的压抑人心。
“陆燊！总算找到你了。”
徐三急冲冲跑到陆燊面前，将他全身看了一遍，见他没有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的人都下山了，现在已经去城门那边和陆家军汇合。”
今天也是赶巧，他正好因事晚来了一步。没想到反而成了一桩好事，听到炮声，他立马返回邵岚岗，将所有人第一时间安排下山。
陆燊没有回话，面无表情的任由徐三摇晃身体。
徐三见他这个样子，想了想，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恐怕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你别担心，我已经让钱老六去查探情况了，听炮的声音，应当是老式的装备，东西笨重，还装不了多少货。”
他叹息一声，“兄弟，这个头已经开了，接下来，得靠我们死扛硬撑了啊！”
现在的燕北是无主的香饽饽，帷幕一旦被拉开，就没有了回头路。
“你知道是哪路人吗？”
陆燊终于有了反应，看向徐三，问道：“这世道不宁，徐三，不如我们彻底搅乱了它吧。”
徐三眼睛一亮，“你决定好了？”
之前他就和陆燊提过扩张势力的话题，只不过陆燊以时机不成熟为由拒绝了。
陆燊觉得现在实力还不够，最重要的是一旦出手，就万没有停下的可能性。
“有什么分别吗？”京都那边会放过自己吗？陆燊嘴角扯了扯，当然不会！
“好像是没有诶。”
徐三停下脚步，挠了挠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反正已经这么糟糕了，除了死，还有能怕？
“喂，等等我啊……”
陆燊没有停下，冷漠的脸上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的宁柠……
又不见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
他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额头青筋暴起，声音恶狠狠的，“分别在于，我会做到这一切！”
徐三被他吓了一跳，然后又叹了一口气，他能理解这种打击感。走过去，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世道就是强肉弱食，没办法，谁让弱小事罪十恶不赦的罪呢。”
陆燊没有说话，弱小是罪？
有意思！
陆燊返回陆公馆，胡万里已经带了人回来，急冲冲跑到他面前，“陆帅，是总统的人，让咱们投降！”
陆燊眼神阴狠，嘴角一勾，“投降？好啊，我亲自去。”
胡万里懵了，这，这……
徐三踢了胡万里一脚，“傻小子，看不出来你家陆帅生气了啊。”
胡万里这才回过神来，这会的功夫倒也不傻了，赶紧转身去安排手下的人，“走，咱们包饺子去！”
陆燊直接来到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端坐在梳妆台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回头看向陆燊，笑了笑，说道：“燊儿，你要走了吗？”
陆燊心里发涩，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奶奶，孙儿哪里都不去。”
老夫人笑容慈祥，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你要去你该去的地方。奶奶要走了，我啊，想你爷爷了，还有你的父母，他们也想我了。”
陆燊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他侧过头，痛苦的不敢发出一丝声音，青筋暴起，他的胸口疼得快要窒息。
老夫人红光满面，她回过头，不在看陆燊。微微歪头看向镜子，她仿佛看到那年山下一个小姑娘，偶遇策马而过的少年，马儿溅了她一声泥，那一身的泥洗不干净，从此，她与少年相伴半生。
如今，她要去找那个少年了，对他说：那一身的泥，什么时候能洗干净呢？
陆燊不敢在看，转过身，无声的哭泣着。
镜子里的老夫人渐渐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陆燊扶着门框，终于放声哭出来，赶过来的徐三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声唏嘘，悄悄退出来，就让他哭吧。
男人的脆弱是不能示人的，扒开血肉，将血肉里的腐肉清除干净，鲜血淋漓，疼的死去活来，却能硬撑着一口气忍着。疼过了，见血了，最后在无人的角落里，慢慢愈合结疤。
然后，你会看到一个越来越冷漠的男人，不笑，不悲，不怒，他的所有都与你没有关系，你走不不进去。
他的门，永远在这一刻紧紧关闭，只有关上这道门的人才能打开。
徐三听到脚步声，才看到陆燊已经走出来了，一身的清冷，他追上去，“去哪？”
陆燊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徐三很少感性，最是热衷DZ，听到陆燊这么说，心里一喜，“这主意不错，从哪下手？”
陆燊突然停下来，对徐三说道：“能杀的，杀。能烧的，烧。你想从哪里下手都可以，弱小是罪，那么活着也是一种罪！”
不该活着的啊……
徐三无所谓的抖了抖肩，“这话听着不错，就依你的办！”
陆燊微微一笑，笑比冰冷，“杀人愉快。”
“哈哈哈哈，愉快！”
……
前往燕北和陈慕白汇合的是阿德，他和陈慕白一样，主动要求成为凤珏这方与总统合作的第一代表。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弟兄们死在燕北的情景。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阿九姑娘，以及……陆燊。
“陈少，你腿受伤了，需要先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阿德并不喜欢陈慕白，当初和阿九一起来燕北时，陈慕白隐瞒身份欺骗了总理。
陈慕白并不感觉有多疼，双腿上的枪伤已经没有流血了，血凝固了，就合着裤子贴在腿上露出恐怖的一个血洞。
“不碍事！冷烟萝去哪里了？把她给我找出来，我要问她阿九在哪里。”
阿德脸色一下就变了，半晌没有说话，沉默着，手在颤抖。
陈慕白看到他的手在抖，抬头看了他一眼，“阿德，你的手在抖。”
阿德吸了一口气，“没有，陈少看错了。”
陈慕白笑了笑，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阿德死死攥紧拳头，用力过猛，激动的颤抖。
“阿德，你怎么这么激动？”他静静捏住阿德的手腕，说道：“我与阿九认识后，紫琼才进的揽月楼。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你说……我讨了她做姨太太好不好！嗯？”
阿德愤怒的甩开陈慕白的手，眼中的愤怒似燃起熊熊烈火，“你敢！”
陈慕白不甘示弱的回过去，“我不敢？那就要看你敢不敢动我的阿九！”他不会在允许任何人动他的阿九，从前就是太绅士了，才会眼睁睁的看着阿九走向陆燊。
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那个时候，他明明是有机会的，为什么要做绅士，为什么！
他大声骂自己：去他妈的绅士！你就是个只会找理由的懦夫，孬种！
阿德咽不下这口气，他来燕北就是为了杀阿九！
“怎么？你觉得死去的人比活着的人还重要？”他不屑的说道：“阿德，我不管你为什么要来燕北，但你必须要清楚，我可能对付不了你，可对付一个弱女子还是能办到的。”
阿德愤怒说道：“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是很什么男人！”
陈慕白摊手，说道：“让你失望了，我偏生喜欢欺负弱女子，算不算，我都是男人。你若非要这么说，那我可以找个机会让紫琼试试，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威胁他！
阿德不是善变之人，他忠于凤珏，舍于紫琼，她是他的命。
“哈哈哈，阿德，你怕什么，你我皆是有底线的人。”他阴沉的看着阿德，“管好你的手，紫琼我没兴趣，毕竟她连阿九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请陈少离开这里。”他只答应不在燕北动手，一旦出了燕北……阿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陆燊的人就在赶来的路上，陈少受了伤，不要拖累我们！”
陈慕白着急宁柠的下落，也知道留在这里确实不安全，“给我拿下陆燊，最好杀了他，杀了他，三千大洋！”
阿德回头看向眼睛都亮了的手下，转回头，说道：“护送陈少安全离开！”
陈慕白离开后，阿德带着人将炮移到推行车上，码头不利于交火，且没有防护，一定赶在陆燊的人来前占领城楼。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顺利拿下燕北。
阿德带着人匆忙赶往城门，陆燊则带着人另辟捷径，让李小虫通知所有陆家军去邵岚岗，并沿路挨家挨户劝撤离。
徐三随人马返回邵岚岗，进入一级戒备中。
他有点遗憾，还以为真的能杀人放火呢，等回到了邵岚岗，才发现陆燊人不见了。
“看见你家陆帅没？”徐三抓住李小虫，问道。
李小虫刚将跟着撤离的百姓安顿好，回来就被徐三逮住问话，“许师长，我家陆帅不是一直跟您在一起吗？”
徐三愣住，没有啊，他还以为陆燊去处理那些撤离的人了呢。
他突然拍了拍脑门，大叫一声，“坏了，你家陆帅可能真的去杀人放火了！”
返回邵岚岗时，他看到陆燊不知从哪里弄来好多酒，见铺子就砸进去，然后在把酒淋得到处都是。
问他，他也不说。
以前听老人说过，死了人，如果离开地方，走的时候一定要祭酒烧纸钱。他当时还在想，也许是走的急，陆燊来不及备那么多的纸钱来烧，酒到容易弄，毕竟基本家家户户都有酒，只是好与坏的差别了。
李小虫听完脸都白了，“许师长，求您，一定一定要找到陆帅！”
徐三随后拿起马鞭，“废什么话，赶紧下山找人！”
……
当阿德以为占据先机时，一场熊熊大火从城头烧到城尾，而他也被困在了大火中。
陆燊站在城楼上，冷眼看着燕北被大火包围住，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他露出笑容，“奶奶，走好。”
如今正是干燥的季节，他有心在关键地方沿路撒酒，一把火就能烧起来。
火势随风走，火吞噬房屋，最后卷成要人命的火龙。
“啊……”惨叫声，依稀听得见。
隔着很远的地方，他似乎闻到了被烤焦的味道。
“啧啧啧，你好狠的心呐。”冷烟萝像影子一样出现在陆燊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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