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s像什么,他都不好形容。
丢了蜂王的蜂巢,还是没了蚁后的蚁穴?
总之这不再是曾经简律辰和他的gs了,金融圈动荡,一群人各自为政,似乎拉帮结派地在酝酿着什么暗戳戳的事情。人人都觉得gs上层乱了,但是他也并非那个能安定天下的人。
“鱼小满,你有没有想过离职?”
“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哎,老大。”突然被秦寿这么问了一句,鱼小满慢腾腾望了他一眼,“是不是最近太阳毒?”
脑子长了包。
秦寿只是不语,放弃玩笑地望了她两眼,“我自己都不是很想留了。有时候看着这里的人这里的东西,精神头儿会累。”
何况鱼小满如果要走,他这次是不会拦着了。
中午他带鱼小满出去吃饭。
窗玻璃上倒映出来的鱼小满好不容易被某个人曾经养圆润过一段时间的身板再次变成了竹竿,秦寿有些心塞,坐下来给她点了一份排骨饭。
“人要往前奔的,鱼小满。”
之所以提这个话,是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觉得鱼小满不应该再留在gs。
从头到尾,秦寿反而是最不能接受简律辰突然消失的那个。因为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和简律辰生活了那么多年,却从来不知道他生活的另一面。
到底是不是兄弟?
为什么会认识这样一个虚伪的,认了这样一个嘴上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做了兄弟?
坟头上他是哭得比谁少了一滴眼泪吗?
他死了,他是比谁少伤心一天了吗?
大学到现在,多少年的交情,只有他全程从开始懵逼到结尾!那不仅不公平,更让他觉得简律辰不可原。
可是简浔却告诉他:小叔说秦寿是世界上最单纯的人。
……那么单纯的家伙,不应该被卷入任何不幸的事情中。简浔说简律辰以前说这个话的时候在笑。
那句话不知道被秦寿记了多少年。
所以秦寿才是那次葬礼上,哭得最凶猛的那个。他单纯地哭得非常没有形象,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或者什么狗屁的精英。
曾经死人有过一个可笑的约定,谁老了先死另外的人就要在他葬礼上穿花裙子,那样他们就可以逃掉那该死的离别感伤。
秦寿泉越大蚌于是穿上了大红大绿的裙子。
那么多的异样目光在他们身上肆虐,可是那些目光于他们而言只是虚无。
秦寿那时候,脑子里不停闪现他和简律辰第一次和人打架的样子,以及日后无数次一起喝酒的样子……然后那些东西就蓦然让他觉得远了,那种远到再也拾不起的远。
可是也总有宁静下来的那天。
秦寿站在简律辰的墓地上想得很清楚了,简律辰这个人,死了还是活着,他都认。
鱼小满,仿佛是简律辰扔给他们所有人的责任。
简浔的责任,沈婉秋的责任,狄庚霖的责任,他,泉越,大蚌他们几个人的责任……他们就守着,替他守着鱼小满这一世长安。
“有想过,我有想过我还有什么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鱼小满说。
面对秦寿第一次在工作之余,语重心长地跟她提及的这一个他之前刻意避讳的话题,鱼小满没有继续避讳下去,只是脸上的笑意堆得很勉强:
“我和老大你想的一样。我一直待在这里的话,要怎么走出去呢?……可是,我一想到我要离开这里,我又觉得再也见不到他……我就难受。我知道他不在了,”
鱼小满摸着套在拇指上的一个银白色的戒指,微微愣神。她的中指上也有一个。“但是我舍不得连这个人最后的残影都见不到。”
可能她继续等呢?
等着gs里的人来来去去,都换成了新的面孔,等得上面的高层也替换成了他们的儿子女儿,等到gs一次次翻新装潢,构架更改,等岁月白首,这个人终于确定不再有奇迹送他回来……等他的所有痕迹都被抹掉,她才舍得离开。
秦寿吐了口气,摘掉眼镜沉沉地说,“吃饭。”
……
鱼小满味同嚼蜡地吃了两口,摇头,皱着眉将饭菜无声地推开。
吃不下。
晚上回了家,鱼小满进门便早早地有小松上来给她关怀备至地接过包包,生怕她累着。一边兴高采烈地跟她说小姐小姐王大小姐又来看你,给你带了她们顶级御厨做的这啊那。
鱼长海和神碧岭也早早坐在餐桌边,朝她温和地招手喊她过去吃饭。
鱼清明和王心宇坐在餐桌边,同样朝她微笑,都在等她。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温馨。
但是又仿佛变得小心翼翼了,像是用彩色的泡泡筑起来的一层流光溢彩的膜一样,泡泡里面仍然是城堡。
鱼小满朝他们笑了笑,愉快应了一声,走过去。
鱼爸还是扯起话题聊财经,聊新闻,聊钓鱼的时候碰上的那几个耍赖的龟孙子;鱼妈照理问鱼小满一整天的行程,都干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遇见了些什么人,就像小时候鱼小满在学校上学的那会儿一样。
那个时候,聪明的回答是,在学校,上音乐,上绘画。
画了彩虹,画了话,画了微笑的人们或者幸福的一家。
鱼小满于是回答聊gs门口胖胖的记性不好谁都拦的门卫,蠢萌蠢萌又脾气暴的老大,用尽千方百计暗示对象对象却屡屡跳戏的心累女助理,以及她走在路上偶尔不小心撞到的行人。
鱼清明保持一贯的安静,给鱼小满碗里夹她最爱吃的虾仁萝卜。王心宇则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有些窘迫。
鱼清明于是也给她碗里夹了一份,“自己带的,就多吃点。”
“小满,心宇不辞辛苦地从酒店给你带的哪,大厨刚研究的新菜,还没上桌呢,你心宇姐就先给你弄了过来。你这丫头可有福,给我多吃点啊。”
沈碧玲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鱼小满进食多一点的机会,一个劲地王鱼小满碗里添菜,不断下命令。
王心宇是客人,她带来的东西,鱼小满纵然是平时胃口再不好再厌食,也不会多拂了人家的面子的。
鱼小满望着满满当当的新鲜海鲜菜色,神情疲惫,但也没有多说,拾起筷子拉过碗,就开吃。
然而拿起筷子凑上前去吃了不到一小半,鱼小满便歇了筷子,不再动了。
沈碧玲有些沉下脸色了,“多吃点儿。”
鱼小满瘦得让人好不着急。
“我觉得饱了。”鱼小满小声说。
“我让你多吃点儿。”
沈碧玲加重了语气,把几个字压得一字一字分立了点儿,面色看起来更沉了,“又不是喂猫,这一桌子的菜,都是心宇为你准备的,你吃两口就不吃了?”
鱼长海在桌底下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跟孩子这么暴脾气。
“小满,碗里的要是不合胃口,你就再尝尝别的菜,”鱼长海声音总是温和而慈祥的,“多吃点儿,存点儿力气,吃完了陪爸爸出去打打球。”
王心宇顿时就觉得自己更加不尴不尬了。
作为一个和鱼小满相差不多同代人,自然是知道鱼小满的胃口欠佳的,但是经常逮着被请过来让鱼小满多进两碗米饭,她这客人当得就有些讨鱼小满的嫌了吧……
鱼小满坐得直直的,面上有些青红交错,气色不见很好。
她垂着眼皮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眼眶有些微烧地又重新拿起筷子。
然而这次,扒完了两口饭,鱼小满便猛然推开饭碗!她扔下筷子和一桌子人撞开餐椅,转身便大步地离开上了楼,一点预兆都不留。
……
“啪嗒!”
沈碧玲重重地将筷子拍飞在了餐桌上。
终于沈碧玲的脾气也到了尽头,时间不算短,鱼小满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让她忍不了了。餐桌上的氛围蓦然凝固,跌入冰点。
才要起身,便仍旧被鱼长海拦下了,鱼长海好说歹说吧沈碧玲给按了下来,“好了好了,老婆,给孩子一点面子和时间,不想吃饭而已,毕竟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个人空间和时间……”
“我给她面子了,谁来给我面子?”
沈碧玲高声斥问,挤压已久的愤怒不甘终于爆发:“你看看,鱼长海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这都过了多长时间了?那人就算还活着也该有个音信了吧……她还总当着别人还活着样地呢,天天往那儿跑,我不同意,指着让她换个地儿,你们倒是不让了!
什么叫做睹物思人你们是不知道?难道看不见她现在这瘦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是哪里有说错做错了什么造了什么孽吗?生出来个女儿就要一荒把整个青春都给荒唐过去折腾没了?!
我曾经说过什么来着鱼长海?我指着心告诉你说,我觉得他俩不合适,不应该在一起!我说我直觉告诉我那个年轻人会让我们家小满寻死觅活流泪伤心……这转眼,转眼就报应了,现世报啊!哈,哈哈哈!我是犯了什么冲,生了个这样让人不安生的女儿……”
沈碧玲说着,声音越说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她也崩溃了,失声倒在鱼长海怀里大哭。
家里的这段假象般地气氛叫她难受,叫她压抑,叫她受不了。
大家都尽力了,连鱼小满自己也尽力了,可是她依然知道她的女儿不快乐。
……
楼梯之上。
洗手间里的鱼小满扑在洗舆台台前,张着嘴对着面盆一阵汹涌的呕。
楼下客厅里的话一字不落地飘进她的耳朵,她抬起头看镜子里那双被水沾湿的一双红底眼眸,努力压下胃里的翻涌和酸意,轻喘着气,手缓缓而疑惑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