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楚少渊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婵衣也不戳破他,“嗯”了一声,转身便睡了。
楚少渊将几盏灯熄灭,只留一盏在床前,回过身来就看见她睡得香甜,不禁懊恼起来,怎么刚才就不多引她说几句话,反而劝她早些睡了呢?他还想要与她耳鬓厮磨一番的,现下只剩他自个儿,难不成还要强来?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就被拍下去了,强来是不行的,只好忍着了。
低声叹了一口气,楚少渊掀了薄被贴着婵衣睡了,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只盼她能察觉到。
婵衣只做不知,心中忍着笑意,结果就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楚少渊早早便起床晨练去了,而她则正好赶上大厨房将早膳做好。
掩住嘴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婵衣这几天起来有些没精神,因先前的一场病,让她将平日里早起的锻炼也停了,锦瑟将她头发挽起,仔细的梳了个朝云髻,让她看起来十分精神。
“一会儿吃过早膳你让厨房做些绿豆糕,这些天儿越发热了,我瞧着黛儿是越发瘦弱,总要在吃食上头多下些功夫才好。”
锦瑟应了声是,后又问道:“王妃,那茯苓糕还做么?今年的茯苓下来了,我瞧那些茯苓品相都十分的好,咱们是不是还按照从前府里的规矩,每日早膳一块茯苓糕。”
婵衣点头:“既然品相俱佳,那就让大厨房加做一些茯苓糕吧。”
说到了茯苓糕,她便想起小时候在家里还是住在祖母院子里的时候,祖母每日一定会要她喝一大碗羊乳,吃一大块茯苓糕,多少年如一日,才将她养得这般白白嫩嫩,便是最为挑剔的外祖母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前一世母亲去的那几年,她有那般多的不如意,可纵然如此,祖母还是给了她诸多庇护,直到出嫁为止,祖母都没有带累她一分,祖母身子那般的不好,还是挺到了她出嫁之后才撒手人寰,想想那一年的冬天倒真的是冷极了。
眸子垂下来,婵衣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仔细算算日子,似乎祖母离世的时间并不远了。
她问锦瑟:“近来可有家里的书信么?”
锦瑟一边儿吩咐着小丫鬟们将早膳准备好,一边铺床叠被的回道:“前些日子夫人不是才寄来家书么?若是王妃想念夫人,不如写一封信回去。”
信是要写的,但她及笄的时候听母亲说祖母身子又不好了,忍不住有些担心。
吃早膳的时候,她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楚少渊的一颗心本就全都放在了她的身上,立即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关切道:“晚晚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婵衣抬头看着楚少渊,心中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自己想要回一趟云浮城的事情,怕说的多了他误解,不说的话,自己又实在想念祖母,一番纠结之下,她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楚少渊却急了起来,不知道婵衣又想到或者听到了什么,他们二人成婚才一年,他总是没有多少时间陪她,时常是他忙他的,她则在内院里看账本册,或者打叶子牌看书来打发时间,他心里原本就愧疚多多,再看见她这副明明有话却又不说的模样,真是叫他一颗心都要碎了。
饭也顾不及吃,直直的看着婵衣:“可是因为我日日忙碌,冷落了你,所以不开心?”
婵衣也不知他想到了哪里,抬头看他,疑惑的眨了两下微微摇头:“我只是想念祖母了,也不知她老人家身体好不好,咱们离开云浮的时候,她还喝着药,如今简安礼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给祖母诊脉,觉善大师也不知云游到了哪里……”
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虽没说明白,但楚少渊明白她是想家了,一时间也纠结起来。
可有些事情到底不是他能够一意孤行的,眉头微皱之后,开口宽慰她道:“我写封信给师傅,让他去一趟云浮城给祖母诊诊脉,若是祖母身子还未好,就让师傅留在那里看着祖母痊愈,你不要担心,祖母有母亲跟大嫂照顾,总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婵衣点了点头,到底是没有将心头的那点担忧放下。
早膳过后楚少渊去了外院,而婵衣在内院看了会账册,赵夫人便携着女儿来拜访她。
婵衣恰好也是无事可做,便见了赵夫人。
赵夫人是个极为有眼色的女眷,十分的长袖善舞,虽然长相看上去有些刻薄,但婵衣一想到她跟赵施是从贫贱一路扶持着过来的,便也释然了,为了生活,有些时候人不得不聪明一些,否则哪里能够在这个险恶世道里一路闯过来,还能安然无恙。
不同于赵夫人的是她的女儿,这是个生得玲珑剔透的、只有三岁大的小奶娃娃,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脸蛋粉扑扑的,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你时,便觉得整颗心都软了。
婵衣笑着张开手臂:“好孩子快过来,姨姨这里有糖。”
一边逗弄小娘子,一边让人将一盘子酥糖端放在她身边的桌案上。
赵夫人笑着道:“别看她人小,但分量沉,王妃当心将自个儿手臂给累酸着。”
话虽如此,但赵夫人心中忍不住摇头,一个十五六岁才过了及笄礼的小娘子手里抱着另一个只有三岁大的小娘子,怎么看都是两个孩子,可偏偏她却要与这个大些的小娘子应酬,若是给了她们市井里头,根本不会有这样年纪小的女孩子当家,便是成婚也不会这般早,这样早早的成婚生子,只怕迟早要将身子损耗坏了。
她有心提醒,但听说四王爷比三王爷成婚还要早,再一想到此时朝中正是两派纷争厉害的时候,只怕说了王妃也不会听,她只好将这个念头打消。
婵衣却笑吟吟的道:“不怕的,我从小就喜欢弟弟妹妹,偏偏家里没有几个比我还小的,小时候便总眼馋别人家的孩子,见了总要抱一抱,如今我都这么大了,哪里还抱不住一个小肉球?”
先前婵衣给过赵夫人没脸,但现下这番其乐融融的氛围,似乎那段不愉快不曾存在似得。
逗弄了小姑娘一会儿,许是小姑娘早早起来没睡好,现下又困了,一边揉着眼睛找赵夫人要睡觉,一边小手里头还捏着酥糖要喂给赵夫人,婵衣心里霎时软成一片,就让她睡在了屋里的碧纱橱里头。
没了小孩子做调剂,婵衣正襟危坐在太师椅上,端了茶呷了一口,抬头看着赵夫人。
“听说赵大人是十来年前才中得进士的?”
赵施今年四十有七,十来年前,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个年纪中了进士,虽然说算不得特别大,但多少又与诗书世家不同,算是寒门子弟当中颇有天赋的了。
这些都是能查到的事情,赵夫人自然也不会说谎,点头道:“老爷是一鼓作气考中的,先前还是举子的时候,家父便将妾身许配给了老爷,这些年老爷一直勤勉努力的进学,才能得以高中。”
赵夫人家里宽裕,所以吃穿用度上头要比赵施看着大方一些,不过嫁给赵施之后,日子紧巴起来,虽然也保养自己,但到底是不如出嫁前那般轻松,且实际上赵施要比赵夫人大了近十岁,所以才觉得赵夫人保养得宜。
婵衣点头道:“赵大人这些年来一直暗暗的资助寒门子弟,也颇为辛苦,正好王爷打算在川南开个学堂,也能帮赵大人解决一些民生问题。”
赵夫人被婵衣这番话,惊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爷只是暗地里资助那些学生,并没有公开过,即便是有人知道,也是不多的几人,安亲王妃才来川南没多久,加之根本就没有与他们有什么来往,怎么会将这事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被扣上个拉拢学子的名声,老爷岂不是有嘴说不清了么?
赵夫人想开口解释,却被婵衣摆手制止。
“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不是什么坏事,想想看无论哪个世家都有族学的,我们不过就是跟开设族学一般的开个学堂罢了,与其你暗地里这般偷摸行事,倒不如放在明面儿上头,至少也能提升政绩。”
婵衣想着这件事自己出面不太好,得有人牵头在前面顶着做些琐碎的事情,才好让她腾出手来做其他的,若是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只怕有三头六臂都没办法忙的开。
赵夫人便是再愚笨也听明白了婵衣话里的意思,思量片刻后,她点了点头:“王妃说的是,这是好事,对于川南的学子们而言,这可是用什么都换不来的,王妃既然用得着我,那这件事我回去便与老爷商议商议,看看如何才能将事情办好。”
婵衣澄澈的目光扫过赵夫人,大约是察觉到了她心里所想,淡淡的笑了笑,“这件事做好了,往后赵大人的官途只会一帆风顺,赵小姐这样的可人儿将来要比赵夫人还有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