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将军脸色一暗,消息?他若真能从安亲王那里得一句准话,还至于让自个儿媳妇儿费那么大的力气去结交安亲王妃?
只是当着幕僚的面儿,这么说总是掉面子的,他沉下眼睫,淡然道:“不急,安亲王不会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的,”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不声不响的将话头引到别处,“不提这件事,先前发现的那个铁矿如今都置办好了么?再过些日子便要报给朝廷了,别出了什么岔子。 ”
相比粮饷,铁矿在他心里更要紧,粮饷的事筹一筹总会得到,可若是想养自个儿的私兵,就必须要有足够的铁来制作兵器跟铠甲。
幕僚对此事显然也十分上心,连忙道:“家翁放心,矿中一切事务都仔细安排妥了,安亲王便是此刻前来查看,也不会看见先前的一丝半点情形。”
先前的事情马将军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过,左不过就是些矿工们不情愿罢工的事情罢了,收拾一顿便都妥帖了,如今要紧的事情是要将发现的铁矿实实在在的都握在手里,这样即便是朝廷派人下来了,铁矿里头的人还都是自己的,不过是换一个管事的监工罢了,这个年头管事的都好说,只要是有弱点的,都能捏在手里为己所用。
“宁国公那里,还是派个人过去说一声,”马将军想了想,道,“虽说现在咱们已经明着投靠了安亲王,但宁国公毕竟是川贵的总兵,对于一些地方上头的事情还是多少有些权限管的,况且整个川贵的米粮也要紧着宁国公手里出,安亲王可以不在意,但咱们却不能不多想想。”
幕僚点头:“已经递了帖子给宁国公,先前宁国公世子来川南的时候,家翁不是说宁国公世子对此事也十分上心么?”
马将军道:“宁国公世子毕竟年纪尚轻,虽然有几分胆识,但却做不得主,此番前来也只是传个话罢了,真正要紧的却是宁国公。”
可惜已经与安亲王做了协议,否则还真想跟宁国公结亲,但宁国公家里只有一个嫡子,他又不愿意让女儿做妾,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幕僚多少知道家翁心里的想法,提议道:“宁国公发妻这也去了快三年了,宁国公总不可能一直不续娶,他毕竟还是春秋鼎盛,若是家翁愿意的话,倒是可以结这一门亲。”
只是宁国公今年已经有四十二了,女儿今年才十四岁,这相差的岁数也有些太多了,到时候怕是颜面上过不去。
马将军将这些事情压下去,沉吟道:“还是先看看再说。”
马家的嫡女还不至于做这些牺牲跟让步,先前一个嫡妹就已经够叫马家难堪的了,而且嫡妹如今说是当家的夫人,却还不是要处处受制于人?所以联姻上头也是要谨慎一些,不能再重蹈覆辙。
幕僚不再劝,只是想到一事,有些疑惑:“照理说宁国公不应该这么急着跟安亲王面对面的杠上,怎么这般沉不住气?宁国公毕竟是朝中重臣,即便再被安亲王排挤,也不过是受些掣肘,而且如今都已经到了一个地方,他再如何不甘愿,也多少要收敛,可看看先前的那些事情,总觉得宁国公未免性急了些。”
马将军忍不住讥笑一声。
宁国公跟安亲王之间有什么渊源他是知道的,若不是安亲王跟安亲王妃,宁国公估计不会落到被贬出京师之地,沦落到做九边总兵的地步,而宁国公夫人跟宁国公世子更是首当其害,这般的关系如何能够缓解?再加上一个四皇子,两边就是你死我活的对立情况,也不知道皇上将安亲王安排到川贵这里做藩王究竟是何意,在这样一个虎视眈眈的人在,便是睡觉恐怕也不能安稳。
“你知道宁国公跟安亲王是不可能安然处之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多问,这里头关乎皇家私事,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
马将军没有对幕僚说出实情,毕竟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知道的太多了,人反而会顾虑太多而束手束脚。
幕僚眼睛一沉,点了点头,便告了辞。
……
相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婵衣收拾妥当便跟颜黛一同出了太平镇,与马夫人会合一道去宝相寺。
车上,颜黛看着跟在马车身边健步如飞的几个粗壮的婆子,忍不住道:“嫂子,她们走的好快,简直要比得上马儿的速度了。”
婵衣从手里的叶子牌中略抬了抬头,看了眼窗外那几个粗壮的婆子,浅浅一笑,想起前几日楚少渊与她说的话。
“你想去寺里逛逛倒是也行,但有一条,要多带些人手过去,你不愿意带死士那便多带些会武的婆子,有什么事情也好护你周全。”
楚少渊当时样子虽有些漫不经心,当然,在闺房里头,他一心一意的要跟自个儿亲近,能够全心全意的与她说别的话已经是额外分出的精神了,不过说出的话倒是句句都在她的身上。
她不好推拒,而且又想着本来就是为了试试马夫人的,于是便点了头。
所以今日便多带了几个看起来是粗使婆子实际上是懂武的高手的几个婆子,而且这几个婆子样子大多都是不太好看的,也不会叫人起什么疑心。
婵衣随手将一张叶子牌打了出去,轻笑着道:“一会儿若是你有什么想要吃的或者要买的,就吩咐这些人去买,也好看看她们的脚程到底能有多快。”
这话随意的就跟一点儿也不担心似得,也叫颜黛的心落了下来。
她笑道:“咱们出来的时候吃过早膳了,等到了宝相寺就有斋饭吃,哪里还需要再额外去买什么?况且这些人都是表哥送过来保护我们的,总不好将人使唤的太过。”
颜黛什么时候都是这般替人着想,叫婵衣眼睛眯起来一抹笑意,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到了宝相寺,咱们是要先去上香的,保不齐你路上会饿,真的不要么?”
颜黛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又不是忍不得饿,况且嫂子忘了咱们车里还带着点心呢,我倒是怕一会儿见了马夫人之后,马夫人又要说什么叫嫂子为难的话,嫂子你说清姐姐这般不喜欢马夫人,我们为何不能与她少来往些?”
有些事情颜黛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是想不通透的,婵衣也不知该如何对她解释,说的浅了她听不懂,说的深了又怕她会对这些事情产生恐惧的念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她也就含含糊糊的拿话混了过去。
等到跟马夫人会合,马夫人早已经等了有半个多时辰了。
她见到婵衣撩了帘子看向自己,脸上微微一笑:“都安排妥了,咱们快走吧,日头不早了。”
贺二太太跟周夫人也在车上露了个脸,尤其是贺二太太,还独独的将车多准备了几辆,说是给安亲王妃身边的下人使唤的。
婵衣看了眼鞍前马后的贺二太太,心中微微摇头,这些人攀炎附势的本事真是叫人无话可说。
婉拒了贺二太太的好意,那些跟车的下人依旧是在车旁快步如飞的走着,毕竟这些下人跟着车为的就是保护婵衣的安全,若是都坐在车里,万一婵衣的马车出了什么问题,谁能立刻就护在身前?这样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贺二太太被婉拒了,也不觉得失落,反而笑着与婵衣说起了话。
虽说婵衣提早就知道贺二太太跟周夫人跟马家是密不可分的,但她毕竟是不太喜欢也不愿意看见这些拎不清事情的人,所以在见到周夫人跟贺二太太与她笑吟吟的说话的时候,她还是皱了皱眉,微微点头之后便不再理会了。
贺二太太却不屈不挠的纠缠上来,“王妃,先前送去王府的丫鬟我已经重重的责罚过她了,您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个而生我的气。”
婵衣有些不耐烦的点头道:“无妨。”
帘子放了下来,阻隔了贺二太太的眼光,马车也继续前行,贺二太太只好气馁的坐回自个儿的车里。
周夫人看着眼里,忍不住心里冷笑,安亲王妃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商贾之妇有过多的牵连!跟她说了多少遍,可偏偏就是听不懂似得!
周夫人心中烦闷至极,只是自己也有事情,所以忍了忍没有与贺二太太说什么,淡淡的垂下眼睑,出神的想着事情。
贺二太太却忍不住要跟周夫人说话,扰的周夫人半句话也不想同她讲的撇过头去,越发的一言不发了惹得贺二太太心中直恨。
婵衣却无聊的在马车里跟颜黛和两个丫鬟继续玩着叶子牌,虽说马车颠簸的紧,但车厢十分的宽敞,而且窗子极大,外头的阳光能够从车窗照射进来,一点儿也不憋闷逼仄。
“嫂子……”颜黛抬头看了眼婵衣,声音细微,“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婵衣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她们都是沾亲带故的,往后便是回了益州城也绝不可能一面不见,现在断了她们的念想正好,为了这些小事不高兴,那我可要成天到晚的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