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16edsi级隼战斗机进入了某种癫狂状态。
动机大量消耗燃油,度和盘旋角度不断增大,动作也变得越来越凶猛。而且燃油快耗费让机身变得非常轻,整架飞机的动作变得诡异无比。
这是格斗型战斗机的特点,随着战斗的进行,彼此之间也开始慢慢失去控制。近距离贴身格斗空战极其紧张,稍有半点不慎便会输掉性命。在如此大的压力下,疲劳感很快便会包围自己,飞行员不得不将仅剩的体力全部集中在战斗上。相应地,对心智的控制和对人性缺陷的压抑也会在这种极端环境下慢慢松懈;另一方面,飞机的重量因为燃油快减少而减轻,性能也会变得狂野起来。
飞行员的本性在不断失去控制;战斗机的性能则在短时间内快提高,增强飞行员的亢奋。这种恶性循环会在格斗双方之间彼此促进,直到同归于尽。
这就是一场极致空战。
两架战斗机像是在镜中对抗的两个幻影,每一个动作、每一点反应都几乎一模一样。格斗机器展到了极致,往往会陷入到这般窘况。不同的公司进行设计、不同工厂生产,机龄、性能没有任何指标相同,再由两个佣兵飞行员所驾驶的战斗机。如此天差地别、迥然不同的两个战斗系统,竟然最后实现的动作几乎相差无几。
因为,他们所逼近的极限并非战斗机性能或格斗技巧的极限,而是大自然所能忍耐的极限。
此时,就连墨黑的苍穹都开始变得怪异起来。
倘若只是无限无序的人造飞行器在航行,对于自然来说都只是自身能量的平衡运转,与分子运动并无不同。但是在某个狭小空域内,两架极致水平的战斗机进行一场完美的空战,就连空气都会为之奔流腾转。
在狩猎区的转播画面中,人们感觉到了空域中的某种异象。自由州的气象观测机也在往这边聚拢,毕竟为狩猎区提供足够准确的短期天气预报也是州政府的重要财政来源。他们也知道什么时候的气象信息情报最值钱。
黑夜笼罩之下。f16e级隼和a18e攻击大黄蜂这两只钢铁飞兽所经之处,云彩逐渐变得非常奇怪,确切地说不是云彩、不是往常有着体积感的、漂亮的棉花团形云;更像是水蒸气,迷迷蒙蒙。这些令人迷惑的水汽正在快蔓延,在两架战斗机四周围成了一个模糊的圆环。
狩猎区内,用p3改装的转播飞机开始感到迷惑不解。他们正在这个圆环内飞行,只要离得稍微远一些。机舱内的监视画面立刻变得雾蒙蒙的;只要往里偏转一点,空气即刻变得清澈无比。相对地。内圈仿佛刮起了某种非常奇特的风暴。一旦画面变清晰,监视转播飞机的机身立刻会受到强气流冲击,他们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奇怪的气象条件。
天相也变得奇怪起来。漫天繁星明亮无比、却无一闪烁。以往的黑夜如果说是墨汁一般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天空已经变得完全清澈,大气层不复存在,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宇宙最深处的那种诡异的清澈。
这种感觉令人极度不安,不过排炮鲍勃还对此浑然不知。他的a18e攻击大黄蜂战斗机两翼颤动不止,机身抖得像拖拉机一样。机舱内有某种焦糊味正在弥漫。而且他觉得很热,说不出来的闷热和难受。比桑拿浴还可怕,像是躺在狭小的蒸笼内被活活蒸烤。
f16e此时正在凭借着自身能量优势进行水平盘旋,整个机身几乎横着转弯。
排炮鲍勃双眼几乎已经陷入了完全的黑视,浑身血液像是水银一样向下奔流。飞行服代偿裤膨胀起来,紧紧压着腿部,将血液往上挤压。身体内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他的眼球几乎都突了出来。似乎已经挣脱了眼眶的束缚,就为了紧紧咬住前方的对手。
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战斗机才勉强扭转过来。
宽大的小后掠角机翼举升之下,飞机像是突然冲进了水里一般,运行介质开始变得格外粘稠。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两侧机翼向后上剧烈扭转。主翼结构出了咯吱咯吱的结构扭结声。无论是人、还是战斗机,都付诸了全力。大黄蜂想要在近距离盘旋中跟上战隼的节奏,必然陷入被动的境地。
只不过,一场格斗空战就是如此奇妙。交战双方谁都不会认为自己的水平更差,或者自己先到极限。更不用说排炮鲍勃,他从来不知道极限是什么东西。鲍勃的大脑中可没地方设置这种条条框框。当然话说回来,只要是认识鲍勃的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优点。一个在战斗中不知道休止的人,生活中也从不知适可而止。鲍勃从来不想别人会有忍耐的极限,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否太出格。这样说来,鲍勃的前妻离开他,恐怕理由是十分充分的。
总是回想起这段不成功的婚姻,也许是因为鲍勃那颗心开始想要回归了。
自从离开头狼比尔之后,自己的生活每况愈下,几乎沦为最底层的游猎佣兵。这就和自己刚刚离开前妻时的情形完全一样。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觉自己有多么混蛋。以前所有的生活实际上都是由前妻打理,现在,自己的日子一塌糊涂,甚至不知道应该几点吃饭、几点上厕所。自己除了战斗,生活常识简直像个婴儿。
近距离空战,最忌讳走神儿。
一旦大脑陷入某种失神状态,动作立刻就会变形和减慢,而且这种迟缓的过程像是某种被甩出去的链球,失去了向心的力量。只要是内行,对于走神儿和能力不及这两种情况分得很清楚,一眼即知。走神儿往往更危险,毕竟能力不及而占下风的话,警惕总还在。走神儿简直就和睡着了没两样。
f16edsi的驾驶员是个精神偏执的“丑客”,越疲劳越亢奋,对于排炮鲍勃在战斗中这瞬间的走神儿,一下子就被他抓住这个破绽。他在后视镜中确定了鲍勃的位置,而且敢打包票在下一刻鲍勃便会沿着盘旋切线方向往外甩。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计算内。
自己的计算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丑客不会走神儿。因为这类人群的精力太旺盛,反而很难集中注意力。丑客一般不太成熟,但智商很高,他们会把过剩的精力分配到一些紧张的重复性工作,强迫自己疲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名f16飞行员就是如此,他的每一步空战,都会在脑海中设想对方所有可能的位置。当大脑找不出更好的主意、对方下一刻的路径只剩一条的时候。便会动攻击。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预警。狩猎区转播方甚至没来得及插播广告。
夜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气团。f16e级隼将自己积累的空战能量在一次性释放。他猛然拉起操纵杆,下压后机身,机头尽可能寻找中立位置。整架战斗机如受惊的野马、悚然直立,空气在机翼上表面迅凝结,变成了冰冷而浓密的液珠、紧接着颗颗破裂,分散成两团白翼状白雾,包裹住了机身。
f16e在强劲的空气冲击下,瞬时失控,像是一张在狂风中翻卷的打印纸。
这就是丑客迫切想要实现的效果。
他的战斗机在失控之中变得尾前头后。反向飞行,机头直指身旁自己经过精密计算的鲍勃预估位置,雷达、机炮,所有的武器设备都对准了这个假定的提前身位。
丑客的大脑几乎已经完全被抽干了血液,嘴唇呈现出死人一般的黑紫色。但这让他更加兴奋,他就是喜欢在众人面前展示,f16失控后的样子有多么令人着迷。就像芍药花中的醉美人。那种失控的迷离、放荡、大开大合,欢畅淋漓的快感,无人能懂。
他几乎陷入了某种精神的。
但是,这一刻他却突然瞪大了双眼,就像是刚刚现一夜情对象竟是个母夜叉那么惊悚;亦或者爱上了本能的莎朗斯通。
自己精密计算的预估位置、自己那亢奋的大脑得出之准确结论,竟然错了。
排炮鲍勃根本就不在预定位置。前面空空如也。
胜负分出来了,生命只剩一秒半。
丑客这次的计算极为准确。他在座舱的倒影中,看到了侧后方的排炮鲍勃。a18的倒影显得如此狰狞可怕,像是儿时幻梦中的喷火龙。令人心悸的尖长鳄吻的正中央,轰地喷出巨大火焰,两侧带倒钩锯齿的翅膀下也冒出火来。无数的火团汇聚成漫天烈焰,将自己完全包围。
感觉真爽。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自己便眼睁睁地看见身体和座舱机器一起被撕烂,搅成碎片。
夜空之中,f16edsi战斗机几乎是被排炮鲍勃的密集炮火打成了零碎细密的金属粉末,接着被大火烧融。
鲍勃看着这团火球,半天不敢出气。
“丑客”,对于他来说很可怕。简直就像是隐藏在飞行员中、披着人皮的魔鬼。这种人精神亢奋而不正常、智商极高、行动力高,以自己心理胜利为第一目标。可怕的是,这类人所认可的心理胜利到底是什么,很难说,甚至往往不是自己取得胜利,而是自己所信仰的事件得以成功。
他们极为危险。
这次遇到的丑客,应该说还是比较低层次的,一味地想要表演自己的弱点,以至于落入弱点的陷阱。当排炮鲍勃意识到自己处在对方展现f16最弱之软肋的最好时机时,便知道对方又要开始进入状态了。这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对方果然将自我表现摆在了所有事情之上,更何况这场蜂隼大战已经成为了如此受人关注的突直播,他太想在所有人面前表现了。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f16在失控时是那么美丽,就像一位循规蹈矩的学院女生,彻夜畅饮狂欢后,醉卧一群年轻男孩之中,才是她一生最美丽的瞬间。
展现这种失控、不羁、放弃自我保护的美丽,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鲍勃摘下氧气面罩,他想松口气。这场战斗太可怕,但总算赢了。
自己曾经认识一个极致丑客。
那个人甚至能毁灭世界。
正是因为那个人,排炮鲍勃才会抱定这个信念:丑客必须死,必须从上完全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