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未知事物,人们通常会采取怀疑或不信任的态度,而不是一开始就能接受。?网 毕竟,未知通常意味着难以理解、不合常识。不过,当一种未知能够解释另一种未知的时候,大家就会不自主地认可,无论多么怪诞。
蒙击缓了口气,咀嚼着卡拉所说的、他的对手“麦琪在两年前就死了”这句话,不由得笑道:“是嘛,怪不得。”
“怎么了,你现什么了。”卡拉在无线电中询问。
“我正想着,我到底在和什么东西作战。她已经连续作出好几个接近2og的动作,她肯定不是活人,至少现在不是。”蒙击虽紧张万分,但语气充满玩笑的意味。他希望卡拉的话能够更现实、更有建设性一些;而不是说什么自己正在和死人打架。
“我没在开玩笑,麦琪确实在两年前死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蒙击咬着牙,“直接说怎么回事。你说麦琪已经死了,那你过来瞧瞧我在和什么东西战斗。我被一个活生生的、自称麦琪o7济的家伙逼到了死胡同,显然我比她更接近死人。”
他吃力地抬头看着和自己盘旋格斗的x29。黑色的前掠翼大长细比单战斗机,像极了三趾骷髅,就在自己的头顶翱翔,就和秃鹰在腐尸上空盘旋简直一模一样。
战斗机之间的格斗,就是面对头顶之敌。这是一种在三维空间内的绕圈决斗。在地面,无论是追车还是枪战射击,敌人都在二维平面内,侧身转头就能看到;而空战不同,战斗机的垂直面运动能力更强、人类也是在竖直方向能够承受更大的过载。当两强相遇时,敌人常在头顶。
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蒙击要拼尽全力、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
沉重的头盔在高过载运动中,重量增大了近十倍,把脖子几乎都压断了。全身血液如同粘稠的水银,盘旋飞行时被疯狂地往脚底甩。让上本身感觉正在被抽血。与此同时,这些血液在腰部和腿部的代偿服收紧挤压下,硬生生地逼回脑部。这绝对不是很舒服的体验。
即便如此,蒙击仍感觉到严重的脑部供血不足,双眼黑,手指难以控制。现在唯一能让自己保持理智的,就是面罩送来的源源不断的氧气。再看看对方。麦琪又占优势了,那家伙不可能是人类。这种持续高过载动作。头部估计一滴血都不剩。
“你能和她联络吗?”卡拉的声音很不清晰,呲呲啦啦的杂音非常严重,像是从一个满是石子的小洞中传来。她的距离太远。
“她在公共频道,又哭又笑,我要被她的笑声弄疯了。”
“我现在没法和她说话。帮我和她说说话,好吗?替我帮帮她。”卡拉按照蒙击的描述,完全能意识到,那个人的战斗早已过她身体能承受的极限,无论她是麦琪还是李。如果继续下去,恐怕身体就废了。她带着对弗洛莉娜的愧疚,心中想着非要救这个人不可。
“你在开玩笑吧,。”
“求你,真的,我非常认真地恳求你,别让她这样。”
卡拉的声音颤抖。让蒙击意识到她确实是认真的。可是,现在别说和对方谈话,就是保持高度都很困难。战斗太过紧张激烈,根本无法分神。天空之中,歼1oasv和x29互相盘旋缠绕,画出了巨大而复杂的轨迹。壮阔无比,像是某种漂亮的巨幅艺术品。这艺术品的最后一笔,必然要用其中一人的鲜血来完结。
蒙击估计了一下,必须改变战术了:“好吧,你有什么主意?”
“你能和她通话吗?”
“如果能,我怎么说。”
“帮我问她,她应该是李。对吧。你这样问她,她应该会冷静一些。她应该是麦琪的好友,李。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认为自己是麦琪,有人对她做了什么。”
蒙击一边保持高过载盘旋,同时让引射槽以最小状态工作,缓解迎角过大引起气流分离对引射器的破坏。他默默听着,卡拉把自己所知道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这件事情颇令他惊讶。但是,他不认为对方能沟通,“我不确定她是否清醒,她刚才的连续大过载机动,如果是普通人,不可能承受得了,脑子恐怕已经被压成浆糊了。”
“让她停下来,怎么都行。”卡拉很担心,她知道蒙击的话没有夸张,这确实非常危险。
“我会尽力的。”
“谢谢,谢谢。”卡拉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
在佣兵公共频道,麦琪刺耳的笑声仍然时断时续,忽高忽低,真是令人难受。这也意味着她处在热麦状态,和她进行通话,她也能听得见。
调整话筒,蒙击按照卡拉告诉自己的方法,大声喝问对方是否就是李,而不是麦琪。但几次三番过后,对方根本没有反应。
这个时候,x29的攻势越来越凶猛,两片复合材料前掠机翼在巨大的过载拉扯下,被使劲弯曲,向上翘成了半弧形。在这种力量的拽动下,x29战斗机的动作几乎鬼神附身,飞行轨迹匪夷所思,难以捉摸。
蒙击也开始担心这位飞行员、甭管是不是麦琪、她恐怕很难活下来,甚至无法保持身体完整。这个人也许是卡拉的朋友吧,她还可能掌握有自己需要的线索,蒙击确实有充分的理由应该去说服她,而不是消灭她。
自己先得让对方冷静下来。
蒙击看准机会,放下机身的三个起落架,他想出了一个独特又犯傻的主意。
这个怪异而且愚蠢的举动,幸亏没人看见。不然,人们准会认为蒙击也疯了。要知道,起落架和轮子只在降落时才使用,在空中毫无用处,而且还会增大阻力、破坏稳定性。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自己也感觉到,起落架放出后,这只钢铁猛龙剧烈地抖动起来,空气绕过不规则的主起落架支撑缓冲结构来回旋转、收纳舱也因为空腔构型而产生不稳定的漩涡。流场紊乱、机件振动,整架飞机出了巨大的呼呼声。紧随其后。飞机变得难以控制,向左纠正便左偏航过敏,反则反之。机身左右游移,虽然幅度不大,但这种状况正在持续恶化。
麦琪追了上来,她那向上吊着的山羊眼珠和惨白开裂的额头,确实像是死人。
蒙击看准时机。拉机头上仰,转瞬间。机身在巨大的白色水汽包裹下旋转半周,直到尾朝前头朝后、靠鸭翼反向工作维持姿态的时候、两机头对头的瞬间。他拨开开关,让起落架上的着6灯和滑行灯同时点亮。
顿时,只见歼1oasv这龙脊战兽的腹部像是点燃千万火把,烧亮、耀眼、刺目无比的聚光灯阵列如同成片的小太阳,把面前的空气都照得白。
这个举动显然干扰了麦琪的意识,她睁大了眼睛,那山羊眼珠显得更加可怕。不过,那只似乎瞎了的右眼好像转回来了一些。整个人也显得正常了。虽然容貌仍旧是那样干瘪可怕,但至少像个活生生的人。
通过远程摄像系统,蒙击在多功能显示器内把麦琪的状况和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一瞬之间,他意识到这个人的内心正在生某种难以理解的变化,她没有看前方,而是望着后视镜。本应朝向舱外的后视镜却向内倾斜,正冲着驾驶员。
也就是说。麦琪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被蒙击的灯光照得雪亮的脸,看得如此出神,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听着!”蒙击利用无线电加重这种呵斥感,“你是李!对吗。”
“不,我是麦琪,代号o7。”她终于开口回答了。
其实蒙击并不关心对方的回答。至少,她安静了下来。这架试验战斗机也自动平飞,过载指示表恢复为正常重力值,就连她的脸也泛出了微微的红润。
“你不是麦琪,麦琪已经死了。”蒙击试图用卡拉告诉自己的事实,来引导对方进行正确认知。他也可以感觉到这位女驾驶员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有人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认为自己是死去的麦琪。
“我是麦琪,我确实已经死了。”
“该死!”一瞬间,蒙击觉得自己白忙了。
刚才的状态是不可能维持的,他已经关闭照明、收回起落架,而这女人恐怕马上就要恢复成原来的状况了,“醒醒吧!你怎么会死了呢?”
“我是被打死的,被一颗子弹。有颗子弹打中了我的脖子,我立刻倒在了地上,脖子很湿,我觉得非常恶心。我不停地吸气,想要赶走窒息的感觉。但是喉咙里又湿又黏,让我无法呼吸,我最后还是死了……”
蒙击在耳机里听着这位死者描述死亡经历,觉得又是另一种折磨。现在,拥有麦琪意识的躯体倒是安静下来了,不再动攻击;但是言语反而让蒙击觉得更加难受。平时在死亡悬崖旁,凭借技术玩命还就算了。现在偏要找个掉下悬崖、丢了性命、肉身腐烂的人跟自己讲述坠崖的感觉,这简直是精神摧残。
卡拉的声音插了进来:“接着说,请说下去!”接着,她又对蒙击说道:“她肯定是李,只有李知道这些细节。陪着她,让她说下去。”
“我在尽力。”
蒙击微微拉杆升高,和x29并排飞行,他难得在空战中歇口气。不过,现在的感觉可不妙。长途奔跑、大型战役,最忌讳中途停止。一鼓作气、再衰三竭。稍微放松,蒙击感觉到疲劳感要潮水一样翻滚着袭击自己的全身,紧绷的肌肉像是散了架,浑身酸疼。更糟的是他的战斗灵感正在失去,虽然手中还握着操纵杆,战马也失去了活力,如同钢构死物而已。
如果想要击落这可怕的妖怪,现在是绝好的机会。
所有的状况还不确定,倘若错过,对方再次恢复成那种癫狂的状态,恐怕死的就是自己。
就在这时,麦琪再次张开口,这次她没有出那种怪异的笑声,而是喃喃低语,讲述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