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概有半个月,魏铭带着蛊王从苗疆回来了,同样回来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这婆婆姓余,五十多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穿着具有苗疆特色的地方服饰,身子骨看起来还很健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
余婆婆不爱说话,眼皮总是耷拉着的,别人同她说三句话她有时会应上一句,有时一句也不应。
魏铭同苗疆方面的交涉并不容易,蛊王算的上是苗疆的至宝了,即便苗疆和魔教素有交情,也是不肯随意借的。最终双方各退一步,魏铭代表魔教许了些好处,苗疆这才答应借蛊王,但前提是这余婆婆必须同来。
余婆婆是苗疆顶有名的一位养蛊人,在苗疆一带十分具有威望,只是她性格古怪,对人又十分挑剔,所以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曾收过徒儿。这一路上,魏铭都试图将蛊王弄来研究一番,只可惜蛊王在这余婆婆手里牢牢把着,魏铭轻易碰不得。
林清时是在魏铭回来第二天才见到这位余婆婆的,魏铭讨不到那蛊王,便想借着余婆婆为林清时用蛊的时机亲眼见一见那蛊王的厉害,因此殷勤备至,第二日一大早就领着林清时去拜访那位余婆婆。
先前魏铭有意用抱月身上的纹身来试探能否克制林清时体内躁动的蛊虫,结果不出预料,抱月身上的蛊王之血果然对那绝爱蛊有些作用,这样魏铭信心大增,连带着对这巫蛊之术也起了不小的兴趣。
知道有希望解蛊,林清时也很高兴,兴冲冲的跟着魏铭动身了。
走到余婆婆的屋前,林清时犹豫道:“天色尚早,会不会扰了老人家的休息?”
魏铭跟余婆婆也算是相处了一路,自然知道这余婆婆的作息习惯,因此回道:“不碍事,余婆婆往日这个时候早就起了。”
林清时点点头,也是,老人家觉少,是起得比较早。随即又想到可以解蛊的事,又兴奋起来。这蛊若是一日不除,一日就压在她心头上,让她不得安生。想到这里,林清时大步上前敲门,“余婆婆,在吗?”
屋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推门进来就是。”
语气不十分好,林清时隐隐有些担忧是不是自己来得太早了,惹得她不悦了。现在她解蛊的希望就在这婆婆身上,若是因为礼貌问题出了什么岔子可不好。
魏铭根本就没有她的这些顾虑,见她犹豫,自己推开门进去了,林清时紧随其后,进门后便随手将门关上。
余婆婆坐在檀木椅子上,眼神落在自己一双保养得宜的手上,因为要养蛊的原因,这双手是她最看重的部位了,下的功夫也最多。她看也没看进来的两人,哼声道:“女娃儿,抬起头来看看我,我是老人家吗?”原来这余婆婆是听到了两个人在屋子外面的谈话,对林清时唤她老人家这事心生不喜。她年轻时也曾是苗疆的第一美人,因为自觉没有男人配的上她,这才耽误了嫁娶之事,后来过了嫁人的年纪,仍旧不愿意将就,这才独身了这么多年。
林清时进门后并没有抬头看屋子里的情况,听到余婆婆的声音从屋子中央传来,她这才抬头去看。坐在上首的妇人虽然头发花白,可一张脸却保养的极好,纵然有几条皱纹盘桓在脸上,却仍旧能看出她年轻时候的美貌来。
没有女人不爱美,无论是十八岁的女人,还是八十岁的老太太,年龄和容貌永远是两大忌讳。
林清时心里一转,就知道这是自己在院子里说的话得罪这余婆婆了,因此赶忙补救道:“小辈口无遮拦说错了话,婆婆莫怪。”
余婆婆又哼了一声,这才撩起眼皮看她一眼,这一看,就定在那里了,望着林清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林清时见余婆婆神色有异,小心的问道:“余婆婆,怎么了?”
余婆婆这才回神,又看她一眼,这才慢慢的收回眼神,低下头,仍旧像刚刚那般研究自己的一双手,只是这次却不像先前那般全神贯注了。又过了一会儿,余婆婆掸掸袖子,问一旁的魏铭道:“就是这女娃儿中了那子蛊?”
魏铭点头,“回婆婆的话,正是。”
魏铭心知这绝爱蛊有些特殊,就是顶尖的养蛊高手也未必能仅靠看就判断这蛊的存在,因此并不奇怪余婆婆有此一问。
余婆婆掀起眼皮,打量一会儿林清时,又冲她招招手,“过来,女娃儿。”
林清时察觉余婆婆的态度已经有所缓和,走上前站在她身边,任她拉过自己的手腕,给自己摸脉。
余婆婆时不时的看一眼林清时的脸,像是在确定什么一样,半晌才道:“女娃儿,好生不知礼,到我面前这么久,居然连名字都不肯叫我知道!”
林清时一惊,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个老人家,只好乖乖的道:“姓林,名叫清时,婆婆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清清。”
余婆婆听见她的名字,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姓林?”
林清时点点头,“回婆婆的话,是姓林。”
“母亲姓什么?”余婆婆犹有不甘,又追问了一句。
林清时有些诧异这余婆婆竟然会问她母亲的姓氏,到底此刻有求于人,只好按耐下心里的疑惑,回道:“姓施,博施济众的施。”
即便余婆婆什么也没说,林清时也能感觉到她对这个答案好像不太满意。
“婆婆因何问我母亲姓氏?”林清时问道。
余婆婆用挑剔的眼神瞥她一眼,哼笑道:“好个女娃儿!难道我问问你母亲姓氏还要什么理由不成?”
见情况不对,魏铭立刻插话道:“余婆婆,林姑娘的蛊怎么样了?”
余婆婆瞥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带镂空花纹的盒子来,模样十分小心,将它放在桌子上后,又小心的打开盖子,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光,可以清楚的看见盒子中央又一条白胖胖的虫子。那虫子微微蠕动,小指粗细的样子,背部有一条淡金色的线,好似会流动一般,随着虫子的蠕动时而延伸,时而缩短。
余婆婆用指尖轻轻逗弄那大白虫,又用指腹轻轻抚摸它的身体,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余婆婆看着那虫子的眼神,犹如一个母亲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林清时知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蛊王了。
因着自己中了蛊的原因,这些日子林清时也有特意去查阅一些有关于蛊的书籍和记录,有记载说蛊王具有很长的寿命,寿命越长,也就越厉害,一般五十年以上的蛊背部才会有一条乳黄色的细线,余婆婆手中这蛊显然年头不小了,怕是它活的年头比他们在场的三人加起来都要多。
余婆婆同那蛊互动了半天,收回手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匕首来,也不说话,径直拉过林清时的手,麻利的在她手心划了一道口子。
林清时被余婆婆的动作弄得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陪她一起过来的魏铭,魏铭从余婆婆掏出那蛊王之后,眼神就没从它身上移开过,这会儿感觉到林清时的视线,转过头来扫了一眼,冲她安抚的笑了笑道:“婆婆这是要为你解蛊呢。”
林清时看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心,又见那余婆婆已经小心翼翼的取过蛊来,看样子是要放在她手心的,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解蛊是用的这种方法——在身上划一道口子,然后把蛊王放在那伤口上。这也太简单些了吧!
虽然解蛊的方式太出乎人的意料,但对于林清时来说,能解蛊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余婆婆一脸郑重的将蛊王放在林清时的手心后,那蛊在林清时手心爬动了一圈,喝饱了血,胖乎乎的虫身都变成了血红色,却趴在那里,怎么也不再动作了。
魏铭和林清时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对这事都不精通,却直觉这种情况不对劲,双双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余婆婆。
余婆婆显然也没有料到过这种情况,“咦”了一声,用手指碰碰那蛊,那蛊极有灵性的动动身子,顺着她的手指要往她的手里爬,而后趴在她手心里,一动也不动了。
“婆婆,这是怎么回事?”林清时的手心还在流血,她弄不清眼前的情况,也不敢随意去包扎。
余婆婆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蛊王上了,她养蛊几十年,从未遇到眼前的这种状况。以往有谁中了蛊求她来解,她只要把蛊王放出去,蛊王自己就会钻进那人的身体里,将蛊吃的一干二净,蛊被吃了,问题自然就迎刃而解了。像此番这种情况,蛊王迟迟不肯上前,却还是头一次。
难不成,这女娃儿中的蛊比这蛊王还要厉害?
余婆婆下意识的觉得不可能,她手上这只蛊在族里传了百年有余,是族里的镇族之宝。自她母亲死后,一直都是由她来喂养的。它的厉害之处,她焉能不知?
可若不是这样,又如何能说的通眼前这一幕。
魏铭见余婆婆脸色数次变换,忽然福至心灵道:“这绝爱蛊在制作的时候似乎曾经用过一只百年的蛊王来喂养。”魏铭对此事只有隐约的印象,毕竟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口口相传,也难免会有遗漏和错传的。只隐约记得,师傅曾与他说过,当年成恨天之母曾经因为他拿了她辛苦养育的蛊王来制作绝爱蛊,几乎和他决裂。
余婆婆眯着眼,一双有些许浑浊的眼睛精光四射,“原来是这样!”
用百年的蛊王作引培育出来的蛊,难怪会这么厉害。
“女娃儿,你这蛊,我解不了。”余婆婆顿了顿又道:“若是你能一直呆在我身边,我倒是能帮你压制住这蛊。”
林清时有些失望,谢绝了她的提议,“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家了,怕是要辜负婆婆的美意了。”
余婆婆一改往日的模样,笑呵呵的道:“那有什么要紧,本来这一趟就是要来为你解蛊的,如今蛊没解成,我也不好回去,就暂且陪你走一趟。”
林清时还要拒绝,那余婆婆却冷了脸,“女娃儿,我还能害你不成,可莫要不知好歹!”
事已至此,林清时知道点头道:“那就有劳婆婆了。”
余婆婆脸色缓和了,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