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姐姐,你怎么会在魔教?是不是被他们抓来的?有没有人欺负你?”毛元宝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眼神里满是关切。
林清时笑道:“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我要先回答你那个好?”
“唔……先回答最后那个好了。”他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严肃点,一本正经的问:“有没有人欺负你?”
林清时摇头,“没有,谁没事欺负我一个女人干什么?”
元宝眉眼一松,笑了,“没有受欺负就好,如果有人欺负你,清儿姐姐就告诉元宝,元宝替你报仇!”他握着拳头挥舞几下,煞有其事的道。
“你呢?怎么会在这里?”林清时奇怪的问道。
毛元宝支支吾吾的,偷偷瞥了眼林清时的表情,低着头心虚的道:“有人在江陵打探你的消息,我就骗他们带我来找你。”他抬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果然跟着那些人来就找到你了!元宝是不是很聪明?”
林清时的脸色有些难看,斥道:“聪明个鬼!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元宝身子一缩,眼神闪躲,委屈的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你了,送到邀月山的信也没有回音,去了才知道你已经离开了,半点音讯也没有的,我担心啊!”说到后来,他隐约找到了一点勇气,抬起头来理直气壮的道:“如果不是这次我跟着来了,还不知道清儿姐姐竟然会在这种地方!清儿姐姐难道不知道,元宝也是会担心的吗?”
林清时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去接他的话。半晌终于还是妥协道:“算了,没出事就好。”然后瞪了他一眼,告诫道:“下次可不能这样胡来了!”
元宝点点头,应了一声,挪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撒娇道:“清儿姐姐可不能生元宝的气,元宝一直都很想念你呢!”
他的眼神里盛着依恋,像是雏鸟一样,干净且充满信任。
林清时嘴角微微勾起,没说话。
元宝不依不饶的问:“清儿姐姐呢?有没有想念元宝?”
林清时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有过。”
元宝的眼睛霎时就亮了,像是黑夜里温暖的炙热的篝火,带着融融的暖意,而在下一秒,他眼里的光熄灭了。
林清时道:“明日我就去找抱月,让他派人送你回江陵。”
元宝难以置信的问:“为什么?”
林清时道:“这里不适合你。”
元宝有些难以接受,问道:“那你呢?”
“我还要在这里再待一些时间才能离开。”
“我陪你!”元宝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林清时摇头,“不用了,你回江陵去。”
元宝刚刚见到她就听她说要让他离开,哪里肯依?坚定地道:“我不回去,我要和你一起!你回我才回!”
林清时有些无奈的道:“我即便是回也是回邀月山,和你又不同路。”
元宝道:“那我就在这里陪你,等你走了再离开。”
“不行。”
话题又绕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林清时看元宝固执己见的模样,问道:“伯父伯母知道你来信阳的事吗?”
元宝一顿,有些丧气的道:“不知道。不过我离开的时候给他们留了信,告诉他们我要离开一阵子。”他其实也知道,如果毛父毛母知道他一个人要出这么远的门,还是以那种几乎是被绑架的形式,一定不会同意他离开的。
林清时叹道:“元宝,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了。”
元宝的眼里已经凝聚了两汪泪花,可怜兮兮的盯着她看,眼泪欲落不落的,试图让她改变主意。
林清时给他抹了泪,语气却很坚决,“听话,回去。”
林清时不想将元宝牵扯进那些复杂的事情,在她心里一直认为,元宝更适合呆在温室里,像从前那样,开开心心的,享尽宠爱,无忧无虑的度过这一生。
她最不想的,就是在他眼里看见难过之类的情绪,偏偏她又很明白,这些难过都是她带给他的,且是不可避免的。
林清时决定的事,元宝从来都没有反抗的余地,这次也一样,挣扎不过,他只好点头,委委屈屈的答应了。然后扑倒在林清时怀里,一副我好难过你快点安慰我的样子。
林清时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心软,眼神却还是慢慢放柔和了,动作轻柔的拍打他的背部,“你乖乖呆在江陵,我以后会去看你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难过来,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机会的话。”
元宝没看见她的眼神,搂着她的腰撒娇:“那你一定一定要来看我!不可以不来!”
林清时微微笑道:“有机会的话,就去看你。”她慢慢的有了取乐的心思,“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招待我。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把江陵游个遍。”
“嗯,我也会到邀月山去找你的!”他又开心了起来。
林清时却拒绝了,“你别来,就在江陵等我,等我去找你。”
元宝问:“为什么不能去找你?”
林清时笑起来,“因为啊,你太粘人了!”她冲他眨眨眼,欢快的道:“我的夫君看到你一定会吃醋的。”
元宝一僵,傻傻的问:“什么夫君啊?”
林清时像是没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一样,笑盈盈的道:“这次回去,我就要成亲了,你去邀月山找我的时候,没有看到有人在准备婚礼吗?”
“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
她像是有点失望,“这样啊。这次出门之前,周叔叔告诉我他会在家为我准备成亲的事,等到我回去了,就可以成亲了。”
元宝感觉眼睛有点酸,然而他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欢快的,“原来是这样呀。清儿姐姐这么好,不知谁有那样的好运可以娶到清儿姐姐呢?”
“那个人,你见过呢!就是仲安啊,周叔叔的儿子,是指腹为婚呢。”
“哦,怪不得这么好运,原来是会投胎啊!”
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可说的话却像是闺蜜之间的闲聊一样。
“那你喜欢他吗?喜欢周仲安吗?”元宝闭上了眼睛,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色。
林清时笑了,尽管笑的很勉强,却还是尽量用开心的语气说:“喜欢啊,当然喜欢,不然才不要嫁给他呢!”如果不是她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她真的就像是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女人,骄傲的告诉自己的好朋友,我要嫁人啦。
过了很久,久到元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开口问她:“如果我是男人你会喜欢我吗?比喜欢他还要喜欢。”他问的漫不经心,一颗心却高高的提起,带着隐秘的忧虑和期待。
人总爱用最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出心灵深处最真实的秘密。
——我是男人,我希望你喜欢我,比喜欢其他所有的人都还要喜欢,比喜欢周仲安还要喜欢。那么我会带你走,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偏偏一次次的小心试探,总是换来加倍的失望和伤心。
林清时眯着眼笑:“可是你是女人啊,而且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哦,这样啊。”他也笑了。
“我最喜欢仲安了,他是我未来的夫君。”她说的很认真,再一次的重复,向他强调。
于是他明白了,她并不是不懂。
她懂得的。
然后他也懂了。
“你一定会嫁给他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盟誓。
她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蓦地亮了。
“我会的!”
她太坚定了,以至于他忽然为自己自以为是的牺牲感到可笑。她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需要他,他的存在无足轻重。她爱那个人,她不爱他。
可是,他还是爱她,带着绝望,带着悲伤,是无人知晓的疯狂,疯狂的喜欢,疯狂的迷恋,追逐她的身影,眷恋她的容颜,为她不经意的回眸而心跳如擂鼓,生出无限欢喜和紧张,于尘埃之中开出孤独又卑微的花朵来。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她一样,只要站在那里,便可以夺走他的神思,勾去他的魂魄,仿佛她才是赋予他生命那个人,于是合该拥有支配他的灵魂和躯壳的权利,连他自己,都要退至其次。
他不明白自己这种近乎着魔般的迷恋是从何而来,是小时候尚未知晓情爱之时那种眷恋在一日日的发酵中变成了疯狂,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但他明白的是,自己不可能逃脱这梦魇,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都无比确定。
这些年来,他试图让自己能够进驻她心间。
他给她寄礼物,无非是想要告诉她——媳妇儿,这些东西是给你睹物思人的,不要太想我啦——经常想我就可以啦!
他经常告诉她自己赚了多少钱,做了什么生意,其实是想她能知道——媳妇儿,我有钱,我能赚好多钱,我可以养你!
因为她,他试图变得更好。尽管他所做的一切她都不知道,也可能不在意,但他就是想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这样就可以离她更近一点。
他看似从容不迫,一步一步靠近她,其实心里可慌张了,总是害怕有一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就喜欢上别人了。
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了,他一定不会将自己的喜欢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她会为难——为他的喜欢而为难,而他,不舍得她为难。所以,那些思念、牵挂和沉重的喜欢都只能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曾经幻想过的在她也喜欢上他的某一个日子里,告诉她自己的这些悄悄隐藏着的心情。她再没有机会知晓了。
现实告诉他,你变得再好都没有用,因为你最想让她看到你的改变的那个人,她看不见你为她才有的好。
在他知道她终于还是喜欢上了别人的这一天,元宝扬起了明媚的笑脸,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清儿姐姐,我们永远是好姐妹对吧?”
他的眼神殷殷切切的,叫人连打趣的心思都不忍心有。
“……当然”
他更加紧密的拥抱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借以掩饰自己苦涩的表情。
——当不成爱人,那就做一辈子的姐妹,都是一辈子的交情,不是吗?
元宝虽然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眼神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痛苦起来。
“我会在江陵等你,直到你来找我。”如果你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如果有机会,我就去找你。”然后和你说声对不起,问你愿不愿意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