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虚空乱流里横冲直撞的血神界为妖王府开辟道路,肉芽如链将两方灵界紧紧拴在一起。
初成界主的血神认为自己足够强壮,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中有些规矩,是再强壮的灵界也无法逾越的,就好像眼前这个看似平静乖巧的归陆通道,却在两方灵界通过时露出了狰狞。
如林如狱的肉芽锁链被扭曲的力量撕裂,血海翻腾,神力在虚空中嘶号,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方灵界被分开。
恍然间血神主宰明悟,为什么西贺从未有过两方连在一起的小灵界,却为时已晚。
血神界、妖王府,归陆。
......
龙州历1791年十一月廿九
大雪覆盖的临川平原上,凭空出现十二个人影。
八名男子长得丑陋无比,赤面獠牙一言难尽,而四位女子却婀娜多姿,美艳非常。
但不论丑陋或是美艳,他们身上都包含一股极为惊人的凶煞戾气。
这股戾气在虚空中不显,可入了大千世界后,就像是得到某种给养,一下子膨胀开来。
就像干渴的枯木遇见水源,十二血罗刹贪婪的摄取大千世界中的灵力,气息不断增强。
他们举手投足间,便能将天地灵气污浊,化作煞气,而这煞气又能反哺己身,这种感觉让初入大千世界的血罗刹迷醉。
已经成为界主的血神主宰是他们力量的源头,但受限于灵界的规则,吞噬生命古树后的血神将与血神界融合为一,意味着血神主宰再也不能脱离血神界。
祂只能通过十二血罗刹去寻找妖王府,另外,血神界与一般的灵界也有些不同。
大多数小灵界即便被虚空乱流吸收到大千世界中,也仅仅只是把小世界“镶嵌”在大世界里。
想要真正融合,不知要与大千世界同化多久,但血神界不同。
本就是从西贺离去的妖王无比适应大千世界的规则,血神界归陆后便洞开灵界之门,开始与大千世界进行本源同化。
血海在灵力的滋养下越发汹涌,而飘荡在天地间无处可去的煞气,更是纷纷往此处飘荡。
若是曾经,祂当然会为这种成就沾沾自喜,因为这是天地的承认,承认血海的道便是玄煞顶点的道。
但现在祂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张狂无端的血神主宰了,他要借助十二血罗刹的眼,去好好看看,如今的西贺大陆,究竟变成什么模样。
孱弱的人族,如何能做到祂血神主宰都没有做到的事。
......
川元大临粮满仓,昆吾神山坐中央;陵江平原西南望,堰苍沐台在南方。
千年一遇的洪水将陵江平原变成泽国,这就让临川平原在龙洲的地位变得更加重要。
少灾多参的平原居民,天生便带着一股优越,这点儿在他们对待外来者的态度上尤为明显。
所以当川元的居民看到那个浑身血色,赤发绿瞳的丑陋男人时,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驻足围观,还拿石子鸡蛋投掷了。
哪怕丑陋男人的气息很恐怖,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毕竟剑川城可是龙洲最强氏族,刘家的主城之一啊。
这群无知的百姓朝着血罗刹评头论足,觉得这或许是走投无路的世家武者,想要来投靠刘家。
对于剑川城的百姓来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毕竟他们是如此的强大富庶。
只是这个男人的卖相实在太丑了,赤发绿瞳,也不知道是哪里人。
有大胆的想要上去询问,但血色肌肤的丑陋男人默不作声,只是呆呆的站着,身后背着把暗红色长刀。
作为血罗刹的老大,刹帝当然不是个傻子,之所以呆呆站着,是因为他的身体被血神主宰降临了。
而降临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太过于激动,以至于惊动了真神。
对于血神来说,生命本源就是他最渴望能量,而剑川城这样的人族大城,对祂来讲就是散发着惊人美味的大补之物。
所以当刹帝发现这座人族大城后,血神便意识降临,控制刹帝进入城市。
在调动血煞仔仔细细的搜索,发现整个剑川城中修为最高的只有一位老迈的宗师后,血月降临了。
丑陋的男子狂笑一声,体内崩出无数血芽触角,将数百围观的剑川城百姓抽干精血染污成佝偻的奴兽。
背后的血河长刀插入地底,不远处的水井中涌出血色喷泉,那含有剧毒的血水直冲天际,化作红雨落下。
整条长街化作血河,商铺被红雨腐蚀,而被淋透的人,则在痛苦万分的哀嚎中化作血奴,凶狠得撕咬起自己的亲人。
末日猝不及防地降临,城主府中飞出十数道罡气护体的人影,直冲煞气最重的长街。
作为剑川城的供奉,这些凶境高手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持城中的秩序,制服所有赶来撒野的暴徒。
但随着越来越靠近长街,高手们的心中却打起了退堂鼓。
因为血煞戾气实在太重,他们都有些无从着手,唯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毫不畏惧,凝聚灵力绘符。
“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炁,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飞雷符咒,落!”
向天祭出灵符,咒文吟诵间灵符化作雷云,轰隆隆得响声中,数道雷光劈向血云。
道人眯眼望去,嘴角一派得色,寻常人避之不及的血煞秽气,却是他最擅长对付的东西。
根据古籍记载,自从冥河被龙族毁灭后,世间便再没有什么成气候的煞气,只消一道真雷,便能震慑诛邪。
神雷凶猛地劈向血云,神雷被血云吞噬,血云变得更大了!
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心中只剩一个声音。
世上竟有能吞噬真雷的玄煞?怎么可能!
雷法无法破去血云,却惊动了刹帝,对于血神来说,凶境武者是大补之物中的大补之物。
“姆哈哈哈!”
血影一闪,横跨数百丈的距离,震惊的道人胸腹间被展开一个大洞。
还不等同行强者震惊,手持血色巨刃的刹帝大开杀戒,凶厉的煞气对于灵技和功体都有极强的克制效果。
再加上刹帝远超武宗的速度和力量,十几位剑川城的供奉连抵挡都做不到,便被血煞染污。
心知无法抵挡的剑川城供奉想要遁逃,却发现血毒凶猛,发作的瞬间,连神魂都在哀鸣。
仅用不到百息,刹帝便将剑川城十几位凶境供奉,化作与他一般的血罗刹。
而同他不一样的是,这些新生血罗刹的体内,束缚着痛苦不堪的灵魂,只想毁灭所有生命。
“去吧,毁灭所见的一切,以冲天的血光赞美吾主!”
刹帝向转化的血罗刹下达指令,让原本剑川城的守卫者,变成了屠城者。
......
龙洲战场、呈州界
“请唐天骄跟本宗走一趟,这次本宗是代表中州正道,前来调查龙洲那则传闻,若唐天骄并未使用神魂祭练,又有什么好怕呢。”
方正的脸上写满了正气,掩日宗的锦袍在罡风中烈烈作响。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楚玄云刚到中州,就碰上了与四位邪王宫宗师大打出手的唐罗,调停完战局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唐罗跟他走。
这昭然若揭的用心,让唐罗嗤笑出声:“掩日宗究竟是对传闻感兴趣,还是对其他东西感兴趣,你我心知肚明。场面话就别说,动手吧!”
“唐天骄何必如此执拗。”
楚玄云叹道:“这次中州北邙十数正道宗派发檄文,便是要给西贺百姓一个交代,即便天骄乃是西贺最年轻的宗师,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望天骄三思。”
“快别说话了,里外里都透着股道貌岸然的人渣味儿。”
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唐罗皱着眉道:“这是你个人的习惯,还是掩日宗全是这样虚伪。”
被连连挤兑的楚玄云沉下脸来,言语劝服无果,掩日宗的大宗师自然只能采取强硬手段,汇同四位邪王宫宗师一起,朝虚空灵体出手。
五位宗师联手,其中还有一位是中州上品天宗的,这让唐罗压力陡生。
好在这场不是什么非赢不可的大战,势不如人就避一避。
而在且战且退的过程中,唐罗也在分析邪王宫与掩日宗的功法优劣。
即便同一个宗派的宗师,但每个人侧重的方向还是不尽相同。
比如邪王宫四位,全是以拟灵法铸魂,又将灵体打散重塑与魂兽相融,但每个人的功法特点却也截然不同,这里头除了有拟灵凶兽本来的特性外,也未尝没有他们本人的性格融合。
只是就像唐罗以前思考几种铸魂法的优劣那样,拟灵法最终还是要以人魂拟兽魂,最终或多或少都会沾染(贴近)凶兽的习性。
越本能越野性的,便越强大,就像段龙彦和段龙光这两位,明明是积累超越二十五万灵力的顶级宗师,但在斗战时却会任凭魂兽嘶号,让唐罗莫名有种正在对阵凶兽的感觉。
而且在具体的战斗体验上,两位宗师观想的苍龙魂魄好像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只有吟啸。
这让唐罗不禁好奇,若是这两位老宗师真有一位突破王境,会不会真正变成一头龙兽?
念头刚起,又被自己否决,不是因为害怕想法成真,而是断定这两位邪王宫的宗师绝无可能踏出彼岸那步。
因为这两人都太老了,老得已经没有时间再积攒剩下的五万灵力,自然也不可能突破。
评价完邪王宫的武道优劣,唐罗又将注意力放在楚玄云身上。
掩日宗的武道特点,就和邪王宫完全不同,是标准的灵力研究路子,讲求结构精巧,灵能增益,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这点在楚玄云的武道风格上就有很直观的体现,除了精通多种级别的灵技外,他的灵体跟是多种系别灵力铸就的混合灵体,能够同时容纳操控三四种不同的灵力。
配合他高倍的神魂,能让他施展出远超一般宗师的灵能攻击,唯一的问题是,这货的灵力掌控不足。
以至于施展出来的灵技威能是足够大了,但因为威能太大,没法做到精确控制,不光气息外露,就连灵技的预设轨迹都隐瞒不住,别说是唐罗这种能看见灵力流动的,就算是普通的宗师,也不太容易被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给打中。
当然,这些在唐罗看来是缺点的东西,也不一定全部正确。
邪王宫和掩日宗都是盛极一时的宗派,换做普通的世家宗师来分析两个宗派的武技,只能心生赞叹高山仰止。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看过太多太多的上古武学典籍,将品味养刁了。
在那个百家争鸣,众生崛起的时代,人族为了对抗妖族,是有很多学术交流的。
但现在妖族没落,人族武道大昌,这种学术交流越来越少,同族对抗倒是越来越多。
每个宗派都对自己的研究视若珍宝,企图从一条崎岖的弯路中走出康庄大道。
就好像曾经的非天一族,上古时风头无两,可最后却被证实是一条错路,或许当世的武道也是同样。
现在将能封王的武道称作真法,可封王真的是武道尽头么,唐罗十分怀疑。
因为他知道九重天外还有一个浩瀚且不知边界的世界,即便是人王圣主,在那浩瀚面前,也不值一提。
一道龙性相柳的独角神光打断唐罗思索,已经来到九重天上的几人,仰头就是满天星河。
唐罗回头笑着挑衅,然后一头扎进虚空,而五位刚刚还穷追不舍的武宗,却都停住了身形。
就跟不要同水系宗师战大泽,不要与冰系宗师约战冰川的浅显道理一样,几位宗师并不想在无尽虚空中与虚空宗师对垒,楚玄云与邪王宫四位宗师,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退入虚空的唐罗低头看着停在九重天下的五名宗师,心中也暗自懊恼,他且战且退的意图还是太过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