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京师洛阳已经不足一天的路程了,然而还是发生了一些意外。
刘玄的坐骑,走到半途突然暴毙,事前也没有任何的征兆。
刘平于是将自己的坐骑让与刘玄,然而走了没有数里,刘玄胯下坐骑再次暴毙。
“怎么会这样?”
眼看就要到洛阳了,一连死了两匹马,不说刘平感到奇怪,就是刘玄也是一脸纳闷。
是老天爷在惩罚我吗,虽然只有一天路程了,但要靠两条腿,两三天都走不到的吧?本来时间就很紧促,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耽误了?
刘玄无语问苍天。
苍天没问到,倒是问到了一个老头。
老头满头银发,两眼如烛,一看就是精神很好能活个八儿百岁的。
“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大凶之兆,不如就此打住吧,或许能解此厄难。”
刘平立即走了出来:“老人家,请让开。”
刘玄本来心情不好,哪里听得下他的话,更不要说是这种危言耸听哄骗小孩的玩意了。任由刘平打发了老头,他则继续上路,好在路途有人驾牛车经过,还想要搭上一程,不想车还没停下来,牛倒是发疯似的突然狂奔而去,只剩下刘玄一脸的错愕。
老头再次上前,挡住刘玄去路:“公子,听我一言,前路晦暗,大凶之兆,不如不去。”
“老人家,请慎言,还是将路让开吧!”
刘平再次阻止了老头。
刘玄不信这个邪,不能骑马驾牛,难道还不能走路了?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不知哪里跑来的布谷鸟,在这个季节叫了起来,叫得刘玄都有点心烦意乱了。偏偏布谷鸟之后还有乌鸦在头顶盘旋,娃娃的叫得凄惨,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
刘平已是动怒,没有弓箭,拎起手中佩剑抛掷了过去。
“不如……”
刘平一剑果然精准,正中布谷鸟胸脯,将之斩下。然而,刘平还想要上前检查布谷鸟的尸体,却发现鸟已经不见了。
抓起一剑想再要去斩杀乌鸦,乌鸦娃的一声,同样的消失不见。
怪事连连,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个老头在,莫非是他在搞鬼?
但看老头再次走了过来,指着头顶,与刘玄道:“东方有星行如烛火,将入洛阳,其光所照,群星黯然,只怕非是寿者星。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公子慎之!”
一下子说到点上去了。
当初太史慈就说因为红光起于青州,故而回来想要一探究竟,如今老头又提到东方行星,难免要联系到自身来自青州。何以老头会知道这么多,他又为何要来劝说自己?
仔细看那老头,满头银发,就连胡须也是飘雪,年纪大概在六七十左右,也许更多,但从他奕奕的眼神里看去,完全猜不透他实际年纪。
他的精神很好,身上穿着朴素,整个人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道骨仙风的那种。
刘玄不再托大,连忙拱手:“洛阳之行实非我愿,乃是不得已代父而行,推辞不得。更何况我等长途跋涉既然眼看到了天子脚下,又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小子不是不知老人家的善意,实乃为情势所迫,还望老人家见谅。”
老头轻叹一口气,摇头道:“罢了!我固然知道劝你不得,若你当真要去,请收下此物。”
是一个黄衣布人,像个布娃娃。
刘玄拿在手里,微微一愣,推辞不好,只得拱手收下。
老头叮咛道:“记住,要想化此厄难,可将此傀儡佩带身上,非到危险之时不可弃之,则可保公子一命,切记切记!”
老头伸出一只手来,多了一只布谷鸟。布谷鸟在他掌心一动不动,掌心开合两次,手中布谷鸟居然扑凌凌扇动翅膀,振翅欲飞。
“这……”
刘玄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等再要看时,哪里还有布谷鸟,就连老头也不见了。
刘平摸着脑袋,同样的一脸不可思议。
走了两里路,突然碰到一个满头乌发,肩背长剑的道人。
道人一身黑衣,看起来有点上年纪了,但精神依然抖擞。
“慢着!”
道人一直闭目游走,就像是仙游一般,等到了刘玄跟前,突然睁开眼上下打量了刘玄一眼,啧啧道:“小兄弟你印堂发黑,当有血光之兆,然则……然则已有高人指点,幸甚幸甚。”
张开手,对着虚空一划,道了声来,一只活生生的布谷鸟出现在他掌心。
“去!”
布谷鸟从他掌心飞走了。
刘玄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确定遇到高人了,不敢隐瞒,将之前遇到的老头跟他说了。
道人伸手捋须,点头道:“这么说来,此物还是有点用处,不过不知他让你如何操作?”
刘玄老实跟他说了:“非到危险时不可弃之。”
“非也!”
道人直摇头:“非也!此名傀儡,说白了点,就是主人的替身。若用他挡灾,亦无不可。可天下事,有阴就有阳,有生就有死,傀儡替身是可替你挡下一劫,可你有没有想过,傀儡替你挡下的劫难又是谁人在承担?是父母还是兄弟?是亲朋还是好友?如果是他们之中的其中一个,他们替你挡灾而死,你心又何安?”
“这个……”
刘玄全身冷汗直冒,老头只告诉他怎么做,却没有告诉他这么做的后果,如果不是道人告诉他,他那里又知道?
他摸出怀里的傀儡,想要丢了,立即被道人喝止:“如今傀儡已是你之替身,你随意扔弃,是一样后果。”
刘玄脸色煞白:“这便如何?”
道人说道:“如今你可照常带在身上,以掩盖你身上的死气,等到厄难一过,再拿出来不迟。但在此间你切记,就算是灾难临身,你亦不可轻易弃之。当然,除非你为了活命,不择手段想要他人为你送命,那你尽管不要听我的。”
“这……”
刘玄弄不明白了,同样是高人,为什么他们所说的话恰恰相反,我到底要听谁的?
道人已经走远了。
刘平收回佩剑,说道:“公子,今日所经历之事恐怕是我一生都不能弄明白。”
刘玄又何尝明白?这两个神棍,也不知哪里跑出来的,简直莫名其妙。
最好,是什么也不要去想。
然而,道人刚走,前面不远处便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刘玄脸色一变,跟刘平两个翻过山头,立即看到了另外一番景象。
战马嘶鸣,人声鼎沸,旌旗遮天蔽日,像极了两军对垒。
可是刘玄想不明白了,这里都洛阳脚下了,怎么还有人胆敢在董卓眼皮底下动粗?
果然没有那么简单,看他们旗号就明白了。一边打的西凉旗号,一边却是并州军旗号。
刘玄突然明白过来,这董卓部下主力虽然是凉州武士,但还收编了一些杂牌军,比喻吕布的并州骑。
出身并州的吕布起先不过是丁原帐下主簿,后来受董卓蛊惑杀了丁原,举并州兵投靠的董卓。
虽然并州与凉州军都同属于董卓部下,但由于并州军跟凉州军素来不合,摩擦时有发生,不足为奇。
两边不停调动兵马,但就是没有一个动真格的,打只怕一时难以打起来。
倒是刘平眼尖,那两军对垒的山洼里,居然还藏有一个放牛娃,因为两边杀气腾腾的,吓到了他,不知进退,便蹲在里面痛哭摸涕。
刘平见不得,在众人对垒中愣是冲了出去,将放牛娃救了出来。
放牛娃不过八九岁年纪,脸上尽显稚嫩,看他哭得眼泪哗啦的,刘玄心里也是难过,赶紧取了些面饼给他,叫他快些躲开。
刘玄两个的举动在乱军之中不是特别的显眼,自然没有引起大的骚动,以为直接穿过去不至于惊动他们双方,谁知到底被人发现。
两人被当成细作押到了军前,就是一顿喝骂,逼刘玄两个老实交代。
刘玄头皮发麻,虽然他们双方刚才还是又打又闹,只差拔剑相向真刀实枪的干上了,没想到他们一旦放下仇恨,倒是挺一致对外的。
最不讲理的西凉蛮子,难道又要第二次落在他们手里?
第一次尚且有个神秘女子挺身而出替他们说话,这一次呢,难道只能是硬拼了?
可当真打起来,确定他们两个小胳膊小腿的能干得过眼前这上千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们?
刘平手按在佩剑上,没有丝毫的退却。
同样,刘玄也深知,此时退缩非好汉。
眼看他两个不说话,那马背上的西凉蛮子和并州蛮子都不耐烦了,就有人争着要出来结果了他两个。
“慢!”
任刘玄两个也没有料到,在此危机关头,从并州兵里居然有人打马出来,喝止了众人。
“小兄弟,我可记得你,上次我们相遇管亭时,你为了不让他人割走你兄弟的脑袋,差点就拿命拼了,你是条汉子!”
马上人曾被胡轸用马鞭直指他鼻子,叫他“张文远”。
张辽,张文远,曾御孙权于合肥,会战逍遥津,以八百步卒破敌十万。此战后,小儿夜啼闻其名而止哭,张辽之威名远播,刘玄又哪里不知道?
说起来,当时胡轸走后下令要割取死者首级以为军功,刘玄别的管不着,但要割他兄弟刘非的首级,他是万万不肯,宁死也不肯。当时他一心保护刘非尸体不受侮辱,自然没能很好的领略张辽的风采。不过以他一人之力想要保护周全,实在是不能够,最后还是张辽看不过去,替他说了句话,这才留下刘非一个完整尸体,是以张辽对刘玄还是印象深刻。
当然,且不管其他,张辽曾帮他说过话,就凭这份情刘玄还是领的。
听到张辽说话,他也立即走上前去,向张辽拱手:“张将军上次的恩情玄未能及时报答,今日再见,唯谢尔!”
张辽说道:“不需客气。”
“张文远,你啰嗦个没完,跟这些无名之辈浪费什么口舌,还不叫他让了,难道非要逼我动手不成?”
对面西凉将军显然不快了。
张辽鼻子一哼,脸上不悦:“胡文才,你可别太过分了,当日你随胡轸将军路过吕将军辖地不打招呼也就罢了,却还在吕将军辖地随便杀人,拿了百姓头颅冒充军功,是何道理?”
胡文才呵呵一笑:“你去问问董相国,他有说我们胡轸将军不是吗?胡轸将军入城之日,那还不是当功臣对待?他能率军到京县剿匪,已是帮了你家将军大忙了,你不谢也就罢了,还有何怨言的?”
张辽没搭话,他身后的将军早已经骂开了,一个个闹的脸红脖子粗,气氛又不对了。
可怜刘玄被他两个夹在中间,心里满不是滋味,想要说一句话也插不上口。
还是刘平机灵,趁着双方开骂,他扯了扯刘玄衣袖,示意他退后。
刘玄立即是明白过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