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梓亭家的大儿子福临高中毕业了,这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家伙。平常村里人们的工作他看不上,自己又找不到一个体面的事儿来做,就这样一天天无所事事的在外面瞎晃悠。
后来经人介绍,福临认识了邻村的一位姑娘。人家姑娘性格大胆开放,一见福临那是喜欢的不得了。
可是福临一开始觉得自己毕竟是高中毕业生,有点儿瞧不上人家小学毕业的姑娘。可是又看人家姑娘还有几分姿色,又舍不得对人家放手,就这样一直若即若离的钓着对方。
而姑娘偏偏表现的一副非他不嫁的痴情模样,姑娘越是这样,福临越是自命清高,一副原来我才是那只真正的大白天鹅的样子。
惹得人家姑娘经常暗自伤心落泪。
在福临没有明确表明态度以前,姑娘感到自己非常的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自己认定的白马王子。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一直是你追我退,始终无法确定下来。
自己的儿子这样对待人家姑娘,梓亭和鸾凤一点儿也不觉得儿子做出的事儿出格,反而觉得自己的儿子对女人的心理拿捏的非常的到位。
梓亭两夫妇娇惯儿子,觉得自己的儿子这样就是给自己长了脸,自己的儿子就应该这样出色出尘。
因为庚辰经常赶集市卖自己加工的木工制品,正好女方的家长也认识庚辰。姑娘的母亲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像当年鸾凤爹一样,亲自来找庚辰商量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一听说是人家母女都相中了自己的侄子,庚辰当然是格外高兴。先用一番好言好语安慰住了这个“准亲家母”,回头立马来找梓亭夫妇询问福临的真正意图。
梓亭和鸾凤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孩子,推脱说这种事儿是两情两愿的事儿,让庚辰亲自去找福临商量。
庚辰见梓亭夫妇态度如此,自己当大伯的更不能逾越强出头。只能给侄子做思想工作,开导侄子。
当庚辰了解了侄子福临也非常认可姑娘的相貌的时侯,就想全力督促成全这门亲事。
可是福临对人家姑娘的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的,拿不定一个主意,让庚辰也是感到十分为难。有心撒手不管这件事儿,可是姑娘的母亲三天两头的过来找庚辰,让庚辰的心里也一直不得安生。
为了侄子的终身大事儿,庚辰也无法安心工作。在最后庚辰感觉到这门亲事促成无望时,就回绝了再次来找自己的“不准亲家”。
可是当这个风信传到福临的耳朵里,福临意识到人家姑娘可能要放弃这段感情了,却又一反常态的说自己喜欢上了人家的姑娘。
最后人家姑娘的母亲又亲自来到庚辰家中,与福临的父母会了面。并让福临当着众人的面,保证了自己不会悔婚以后,直到这位“准亲家母”看到了庚辰脸上的愠色,人家才不拿桥儿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一直到两个孩子定亲,其实都是庚辰在来回跑动,简直比媒人都忙。
福临小两口定了亲,人家女方怕福临再次反悔,就督促男方加紧时间办喜事。
办喜事就要先选择好良辰吉日,最后经过三方协商,终于选定了这一年冬月的一天。这样一来,梓亭就要抓紧时间,给儿子准备结婚用的新房了。
先买了现成的组合柜和沙发、茶几,又让庚辰给儿子打了婚床和门桌(此时的门桌和写字台是一个样子)。顺便梓亭也让大哥把自己屋里的一应家伙什都打置齐备。
因为时间有些紧促,庚辰只好让儿子马常兴也过来帮了几天的忙。
一开始打置门桌时,庚辰问兄弟梓亭要不要打置椅子,梓亭说现在家里都有了沙发了,就没有必要再打置椅子了。
就这样,在福临举行婚礼的前一个月的月末,庚辰父子才赶制完成了所有家具的最后一道工序。
可是直到马福临要举行婚礼的前两三天,福临来找大伯庚辰诉苦。说自己就要举行婚礼了,可是自己的屋里和父母的屋里还各缺少一副椅子!庚辰一听就知道这是梓亭夫妇知道自己家里有现成的、还没有卖出去的一些桌椅,现在这是让侄子来跟自己白要椅子来了。
虽然心中不舍,可是侄子已经向自己开了口,庚辰也没有办法,只能高高兴兴地表现的很是大度的样子,让侄子自己去仓库挑选椅子。
最后福临在大伯家里又搬走了两对上好的靠椅。
这一次福临的婚礼,是庚辰和北院五叔的大主管,以及联辰和梓善的副主管,全家以四人为首共同操办了这件大事儿。
在婚礼的第二天,新娘子随她的娘家人走后。在梓亭家的客厅里,只剩下了马家南院的一些老弟兄们了。庚辰指着外面院子里玩耍的越来越大的小一辈的孩子们,欣慰地说道:“看着咱们家这些渐渐长大的孩子们,我是真高兴呀!我们家几辈人了,辈辈儿因为人少,每次家里有了大事儿发生,我们都要请人家北院的人过来帮忙,为此我们没少看人家的脸色行事。再等两年,等我们家的这些孩子都长大了,我们家里的人也就不算少了。只要我们大家团结,以后我们家里有了事我们自己人完全可以顶上了,我们再也不用求外人了,呵呵呵!我真希望这一天早些到来呀!”
“是呀!庚辰大哥说的是。”
“对,我也盼着这一天呢!”
“我们都盼着这一天呢!”
……
庚辰的话说出了马家南院族人的心声,大家争相都说出了和庚辰一样的话。
年跟前,村里突然传出国家要在古槐村村西修一条直通南北的高速公路。村民们感到新奇,大家翘首以盼,可是一连两年,这条高速路都一直没有动工。
马常兴在砖窑上干活儿也就是最初的那一个多月,麦收以后他就加入了一个村抹墙班。七八个人的班子流动着给各村的农户抹修新盖好的房子。
马常兴是从小工做起,一年以后拿起了托灰板和抹子,正式成为了一个大工。
在马常兴干活儿养家的第二年,马泽宽考入了河南的一所矿业大学。
自从福旺一屋子搬到旧家以后,庚辰家里就只剩下了庚辰夫妇和三儿子马常兴了。
多年以来,悠然习惯了儿子马常兴的照顾,每天中午这顿饭悠然常常要等到儿子马常兴干活儿回来了,由儿子帮着自己来做。虽然悠然的风湿病已经好了,三个人的衣服和床上的被褥,悠然还是从来没有洗过。
悠然从小就受到母亲和哥哥们的惯养,没有受过一点儿苦就从小学一直上到了高中毕业。后来因为无法继续读下去了回到了农村。当时整个国家村民懒散悠闲的劳动作风,让悠然一直没有体会到过度劳累是什么感觉。
在不久以后,悠然就嫁到了古槐村。
经过最初的新婚到一连生养了三个儿子,在小儿子马常兴还没有满月时,悠然就因为和不作为的婆婆赌气去井上洗衣服,不慎掉入了满是井水的井抹池,从此身染疾病一直到现在。悠然的一生几乎从来没有参加过体力劳动,那里晓得劳累过度的滋味。
她以为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活的舒适轻松。所以她从来就不知道体贴关心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她一辈子就像自己小时候一样,只知道让家人为自己服务,不断的向家人索取,从来不懂得付出,不知道一家人应该相互扶持、互帮互助。
她现在一心只知道要让儿子去外边干活儿养家,就每天早早的起来做好早饭让儿子吃饱了好去干活儿。中午一直依靠儿子做饭,自己只是帮一下儿子的忙,晚上天凉快了,如果不用蒸馒头的时候一般自己做,如果需要蒸馒头就依然等儿子回来了让儿子蒸馒头做饭。
有时候马常兴累的不行,有时也痛苦流泪,也曾为此发过脾气,可是从来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怀。
马常兴就这样一天天的苦熬着。
三年的时间,马常兴彻底体会到了这个家庭的可怕。自己就像是一个机器,每天从清晨到晚上的既要挣钱养家,还要负责几乎所有的家务活儿。按摩上瘾的母亲几乎每天晚上还要马常兴帮自己按摩。从小养成的习惯让马常兴无法拒绝母亲,但是马常兴的内心里过的非常痛苦!父母都无视了马常兴的痛苦感受。对于这种麻木不仁,马常兴无力抗争。在父母的眼里,年轻力壮的马常兴就应该这样肩负着整个家庭的生活负担。在他们的眼中,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就连庚辰都觉得马常兴应该如此,因为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也是这样过来的。
整整三年的时间,马常兴的内心彻底累垮了,他选择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家庭,他逃离了家庭,可他并没有逃离生活,他辞别父母随着一些陌生的面孔来到了百里以外的省会城市。
生活逼迫着这个从小就不善于与他人交流的孩子离了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受尽了歧视,尝尽了人间的苦头。
同年,国家的高速公路工程正式启动,征用掉了古槐村部分村民的近百十来亩的田地。
以后的三年里,马常兴在外面打过各种各样的零工。曾经在当时炙热的“征天汽车厂”跟着温州老板干过给小轿车车身打腻子、喷漆的工作,负责过整个保险杠车间加工保险杠的工作。
进过木和厂,干过加工门窗的工作。
蹲过大街的劳务市场,更因为与别人抢活儿而和别人动过手打过架。
现实生活一次次的打击和跌倒,一次次的考验着马常兴并不强大的内心。
一个涉世未深而又有些脆弱的孩子,在人性越来越险恶的社会里,他能够支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