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那句话如重石,在谢梵烟心中激起浪花,只是浪花很快散了。
以后的日子里,老夫人再未提过那句话,而丘漓月也不知是不是劝过陈瑾瑜,陈瑾瑜依然不曾搬回并蒂苑。
“姐姐,不如你亲自跟世子爷说吧,妹妹到底人微言轻,世子爷他总是不听,不肯搬回来。”过几日,丘漓月早起来谢梵烟房里,拿起梳子替谢梵烟梳发的时候,一面说道。
“哦?”这样的示威这些日子谢梵烟听过见过的都不少,开始会泛起淡淡的酸涩,只是如今,早已淡定。
“世子爷爱在哪里便在哪里,有什么关系,既然喜欢你,你伺候着就好了。”谢梵烟低头,轻轻抚着丘漓月刚为自己挽好的发髻,左右看了看,语气淡淡。
这个少夫人莫不是又回到了曾经那般不争不抢的少夫人了么?一丝诧异滑过丘漓月心间,不过依然为放松下对谢梵烟的警惕。
之前在自己面前争抢时候,那般盛气,让人不敢逼视。
到底与她,有身份差距。
一同出去的时候,脂容她们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早膳。
有酒酿圆子蛋汤,茯苓饼,鸡蛋糕等几样。
却不曾想丘漓月未吃几口,竟轻轻呕吐起来,脂玉忙来收拾了,丘漓月随即用帕子捂住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真抱歉,姐姐,最近不知怎么了,见到甜腻的就吃不下去,老是想吐出来,不知有没有梅干,我吃几个垫一垫,最近倒是爱吃那个。”
谢梵烟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色,随即道,“小厨房倒是没有备下那个,鸡蛋糕味道清淡,你用一些吧。”
丘漓月点头,用了几口鸡蛋糕,便放下了筷子。
谢梵烟想到了一个可能,心里一堵,随即也放下筷子。
“妹妹身子有恙,还是要早点找大夫看看,吃不下东西可是会瘦。”
“不用看了,约莫是月事一直不来,心里着急上火吧,这种事情怎么好找大夫,过几天就会好。”丘漓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和谢梵烟说着。
仿佛说的是女孩子闺阁密友之间的悄悄话。
谢梵烟终于变了脸色。
不过旋即,缓缓笑道,“但愿只是越是推迟了,可千万不要是……不然,只怕要让妹妹伤心了。”
丘漓月扬了扬眉头,“哦?不要是什么?婢妾怎么会伤心?”
“唔,也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还是找大夫给妹妹看看吧,只是妹妹不知出身如何,是否知道越是王府高门,这规矩越大?看妹妹神色,怕是不太晓得。”
丘漓月面不改色,将眼前的碗碟向前推了推,轻轻道:“那婢妾还请姐姐指教了。”
“也没什么,只是最基本的,在正妻出嫡子嫡女之前,妾氏纵使怀上,也只能被灌汤药,那汤药寒凉的很,喝得多了,极可能就此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但愿妹妹只是月事晚了,不然做姐姐的,怕是会于心不忍。”谢梵烟也压低了声音,头微微凑前,脖子昂成一个好看的高傲的弧度。
不想丘漓月却是面不改色,竟然也笑起来,学着谢梵烟将头凑近,低声道:“多谢姐姐关心,不过妹妹更加关心姐姐才是,世子爷还年轻,除了婢妾,还会有不少女人进门,总不能一碗一碗的被灌药,比起这个,妹妹更担心姐姐,既在其位,却不能谋其政,这位置,怕是危险的紧呐。”
谢梵烟坐直身子,沉默,终于明白丘漓月一番做作,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一番话吧,就说么,在王府呆这么久,最基本的规矩怎么会不知道,亏自己还以为她只是向自己示威显摆。
“所以,妹妹还是会继续劝世子爷搬回并蒂苑的,希望世子爷和夫人情投意合,早早诞下嫡子嫡女,这样也能给日后的婢妾的孩子一个容身之处。”丘漓月声音提高,满脸真挚,唇角也绽放出完美无缺的笑容。
哦,原来还是向自己显摆,不过是更高级的显摆。
不过知道方才丘漓月又是吐又是要吃梅干什么的只是她抛砖引玉的一场戏,谢梵烟心里不知为何,感觉一松。
“多谢妹妹关心,不过呢,日子还早不是么?尤其世子爷还年轻,就算一年两年,两年三年的,本夫人都诞不下嫡子嫡女,本夫人这个位置也不会变,好歹是圣上亲封的三品淑人诰命不是?只是到时候,妹妹可千万记得保住容颜,让世子爷能够一如既往的对你专情。”
谢梵烟说罢起身,“这早膳用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去晔林给老夫人请安了。”
丘漓月也没再说什么,路上将话题引开,说起一些别的,面上也是恭谨。
只是丘漓月的一双眼总是在打量着谢梵烟,想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出一丝惊慌。
可惜没有。
难道自己想了一晚上策划的这一番话,对谢梵烟根本没用?她压根不在意自己少夫人的身份?
这怎么可能,无论是对人还是对身份,在丘漓月眼里,都是极其有诱惑值得去争取的。
还是说,这个稳坐如山的少夫人,有什么后招不成?
可是她已经失宠于老夫人,人尽皆知,尤其知道她与老夫人相克之后,晔林上下的丫鬟都不给谢梵烟一个好脸色。那些丫鬟表面风光,出身到底低,还不如自己,更是没读几年书,只怕对那天机楼道姑的话深信不疑,老夫人一有什么头疼脑热,只怕第一就会怪罪到谢梵烟身上。
这样的谢梵烟还有什么后招?
丘漓月莫名想起那日谢梵烟穿过的那一身正红,艳丽如血,华贵非常。
眼睛里闪过渴望的光芒。
“好看么?”
月华居内,丘漓月穿了一身红色轻纱,本就是无双的容貌,一身红衣更显得妖娆异常,微微暴露,这样的衣服在这样的季节是穿不得的,丘漓月便只能在还有炭火的屋内试给陈瑾瑜看。
陈瑾瑜只是看了一眼,轻轻颔首:“你穿什么都好看。”说完又将目光投向手里的请柬,目光里露出沉思之色。
“这是谁的请柬?”丘漓月心里好奇,凑过头看了一眼,看清之后,目光微沉:“是谢大学士家嫡子周岁宴啊,怎么不发到少夫人那去,倒是到了爷手里,爷要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