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叶老头和叶二叔从县城回来了。
叶老头脸上有些抑郁,叶二叔却是满脸喜色。
一进村,叶二叔逢人就说,他的秀才兄弟叶四柱已经和县里王员外的闺女定亲了,并且两个月后就会成亲。
对于叶四柱和县里的大户人家结亲,村里的人早就知道了。
周氏和叶二婶一直是不遗余力的宣扬、炫耀,所以百草村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几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村里唯一的叶秀才,攀上了县城里的大户。
不过,人们没有想到,叶四柱的婚事会如此急切举行。
依据常理,即便是普通的人家,从定亲到成亲,最少也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更何况是县里的大户人家了。
原本人们还私下议论,明年是大比之年,叶四柱到底能不能把大户人家的千金娶回家,还要看他在春闱之后的名次。
若是叶四柱名落孙山,那么他未必能如愿以偿的。
大家都觉得,县里的那户王家,是押宝的可能性比较大。
叶四柱若是能高中,那么王家就是押对了,肯定会把女儿嫁给叶四柱的,若是叶四柱落榜了,那么王家很可能会找个理由,把这桩亲事退掉的。
可是现在,王家竟然如此急切的把女儿嫁进叶家,这让全村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不管人们背地里怎么议论,表面上都是高唱喜歌,恭喜声不断。
一时间,叶家东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就连叶氏的族长叶旺,也和几个本家的老兄弟登门祝贺,并且商谈叶四柱的亲事。
俨然是把叶四柱的亲事,当成了族里的大事儿来对待了。
周氏再次抖索了起来,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叶老头的异常。
哑妹对于东院发生的事儿,根本没有理会,她在忙着酿制葡萄酒。
倒是叶草不断的在东西两院奔跑,把东院里周氏如何的得意,叶二叔如何的张狂,一一的讲给哑妹等人听。
叶草现在已经充当起了耳报神的角色,只要是在东院听到什么,都会跑来偷偷的告诉哑妹。
叶大婶对于叶四柱定亲的事儿,非常高兴。
其实,叶大婶对于叶四柱的感官很模糊,不,应该说叶大婶和叶四柱没有什么交集。
她当年嫁进叶家时,叶四柱才几岁,正是读书启蒙的时候,叶老头把叶四柱送去了镇上的私塾读书,只在节假日才回来。
然后,叶四柱一回来,都是周氏的掌中宝,叶大婶则是下人般的存在,对叶四柱这个小叔子说话都恭恭敬敬的。
再后来,叶四柱中了秀才,在叶大婶的眼中,那就更成了高大上的存在了。
说白了,叶大婶和叶四柱,这么多年了,也没有说过几句话。
虽然,不管是她男人当年打猎挣得钱,还是这几年她儿子打猎挣得钱,都供养了叶四柱读书,但是叶大婶在叶四柱的面前,总是觉得低人一等的。
“阿弥陀佛,你四叔是个有福气的。”叶大婶高兴的说道。
叶草看了哑妹一眼,见哑妹不说话,于是小声说道:“别人也都这么说。”
“未必。”哑妹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不错。”赵骋附和道。
叶大婶一怔,看了一眼哑妹。
哑妹手上不停,也没有抬头,依然在快速的把干净的葡萄粒在酒坛子里逐一捏破。
当然,赵骋也被哑妹指派着,做着同样的工作。
酿制葡萄酒,首先要让葡萄发酵才行。
这就要把干净的葡萄粒全部捏破,让葡萄的汁液流出,然后在高温下自行发酵,并在此期间,根据葡萄发酵的情形,往里面加糖。
这些事儿看起来简单,但是对于酿制的葡萄酒能否成功,以及酒的质量好坏,有决定性的作用。
没有相当的经验,是做不好这些的。
哑妹上辈子自己就有个酒庄,所以是深谙此道。
叶大婶见女儿说完了,就象没事人似的,只好又看向赵骋。
不知道为什么,叶大婶虽然明知道赵骋对自家女儿居心不良,但是她在赵骋面前,就是有些底气不足,有些拘谨,甚至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件事。
叶草也和叶大婶一样,看了看哑妹,又看了看赵骋,然后小丫头眼珠一转,问道:“赵大哥,为什么这样说?”
赵骋捏破手上的一粒葡萄,低低一笑,说道:“攀上一个富贵人家,就是有福气吗?”
“难道不是吗?”叶草歪着脑袋反问道。
“那么,他若是娶了一个母老虎呢?更或者是……”
赵骋说到这儿,看了哑妹一眼,忽然住嘴,然后莫测高深的一笑。
叶草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她四叔的人生,仿佛不是那么的美好了。
**
转眼又到了翠峰镇大集。
这次和哑妹等人一起去镇上的,多了一个人——秋禾。
秋禾是被哑妹雇佣去帮忙的。
哑妹这次不但要卖烤肉,还要卖酸梅汤。
这样一来,人手就不够了,所以哑妹就雇佣了秋禾。
秋禾对于哑妹雇佣她,又是高兴,又是感激。
这年头,女人挣钱实在是太难了,她能挣钱,她爹就可以轻松一些,她家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因为有秋禾同行,赵骋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和石头一起,坐在了马车的外面。
这让赵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路上都拉着脸。
上次从集市上回来,哑妹可是在他腿上睡了一路的,这次看来没有这个福利了。
因为到集市上要占地方,还要搭棚子,还要去锦绣山庄拉桌椅,所以众人出门很早,到了集市上时,人还很少。
不过,当众人到了上次哑妹卖烤肉的地方,那里已经搭好了一个木棚子。
不错,是真正的木棚子,下面是用一根根上好的木头做支撑,上面是一块块木板拼接做顶子。
整个木棚子规规矩矩,整整齐齐。
木棚子下面还摆了一溜四张新桌子,桌子两侧都放着新凳子。
这些桌凳,正是哑妹上个集市上买的。
锦绣山庄的王小二正坐在一张凳子上,一见到哑妹等人的马车,立刻站起身,一脸堆笑的迎了过来。
哑妹看到王小二,立刻明白了木棚子的由来。
赵骋的脸色却是更臭,凌厉的目光,让王小二一哆嗦。
“叶姑娘,镇上的地保已经准了,这块地方以后……以后就是叶姑娘的了。”王小二硬着头皮,顶着赵骋杀人的视线,对哑妹说道。
哑妹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她身为一个大夫,手下的病人主动示好,太平常不过了。
这种事在上辈子,简直是司空见惯的。
如今白若尘只是搭了一个木棚子,并且在镇上打了个招呼,暂时送给她这么一片地方,而没有直接给她一间铺子,已经算是很含蓄的了。
当初可是有一个富豪,直接给了她一栋价值上亿元的别墅。
哑妹没有急着开张,而是带着秋禾去买早饭。
这古代的小吃,除了李记的包子,她还没有吃过别的东西呢。
赵骋看着哑妹和秋禾的背影,再次觉得,秋禾真的很碍眼。
若是没有秋禾,他就会理所当然的走在哑妹身边了。
赵骋回头看看眼前的木棚子,觉得这个木棚子,其实比秋禾更碍眼。
很快,哑妹和秋禾带回了一堆吃的,什么特色小蒸饺,香酥小烧饼,豆花小笼包等等,摆了一桌子。
“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吃的?”石头看到那么多东西,心疼的问道。
“就是,哑妹一定要买,我……我也劝不住。”秋禾看了哑妹一眼,有些忐忑的道。
她也觉得哑妹太花钱了。
在她看来,买几个素包子就很奢侈了。
“这些东西很多吗?”赵骋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坐,拿起一个油炸豆包就吃了起来。
不过是几种吃食罢了,值得大惊小怪吗?
“嗯,味道也就凑合能入口。”赵骋吃了一口,满脸嫌弃的说道。
哑妹扫了赵骋一眼,坐在赵骋对面也吃了起来。
一顿早饭,石头吃的心疼,秋禾吃的不安,哑妹默不作声,赵骋一脸嫌弃,却又吃的比谁都多。
因为上个集市上,哑妹的烤肉已经打出了牌子,所以这次还没有开张,就已经有人来买烤肉了。
于是,当烤肉的香味四处飘散的时候,哑妹的摊子前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木棚子下面也坐满了人。
随着日头的升高,哑妹的生意愈发的好了。
秋禾在木棚子下面不停的张罗着,一碗碗的酸梅汤卖了出去。
当然,喝酸梅汤的人手里,大都拿着几串烤肉。
哑妹出布料,让秋禾做了一条浅粉色绣花边的围裙,还做了一个浅粉色包头发的发巾。
原本秋禾长得就很清秀,身材也不错,如今这样一装扮起来,愈发的显得身材婀娜,模样秀丽了。
整个人就如同一只蹁跹的蝴蝶,在棚子下面不停的忙碌着。
不得不说,秋禾的出现,和赵骋一样,也为烤肉生意,带来了许多的收益,吸引了许多的目光。
这些目光中,有欣赏的,有倾慕的,有善意的,也有贪婪下流的。
这不,哑妹在前面烤肉忙得热火朝天,身后的木棚子里却打了起来。
原来,一个满脸麻子,赤膊光头的男人,一脸色眯眯的看着秋禾,在秋禾把酸梅汤送到他面前的时候,抓住秋禾的胳膊,就把秋禾往怀里带。
他张麻子在翠峰镇上,那也是一号人物的,手底下有一群地痞无赖。
虽然这些人大恶不做,但是欺压普通百姓的事儿,也没有少干。
“小美人,陪爷坐一会儿。”张麻子色眯眯的说道。
秋禾早就被张麻子看得心里有了警惕,所以张麻子一抓住她的胳膊,秋禾就往外挣脱。
不过,凭她的力气,哪里挣得开?
“放手!”秋禾怒喝道,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了。
“够辣!”张麻子说着,眼中的光芒越发的淫邪了,抓住秋禾胳膊的手,也愈发的使劲儿。
忽然,张麻子的手腕子,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给捏住了。
张麻子疼得一咧嘴,手立刻松开了。
秋禾连忙抽出胳膊,闪到了一边。
一个猎户打扮的青年,正狠狠的捏着张麻子的手腕。
“你他妈的找死呀!”张麻子怒声道:“敢管大爷的事儿?”
“青天白日的,你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有没有王法?”青年大声道。
“王法?你跟老子讲王法?!”
张麻子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狂笑一声。
“老子就是这里的王法!”
张麻子说完,对着青年挥拳就打了过去。
然而,张麻子的话很张狂,行为也很张狂,不过,他拳头挥出去,没等挨上青年,他人就飞出了木棚子,“砰”的一声,落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四周的行人吓了一跳,纷纷的躲闪。
青年甩了甩胳膊,对着张麻子喝道:“滚!”
“你等着!”张麻子爬起来,对着青年叫嚣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木棚子里立刻传出了一阵叫好声。
“多谢这位壮士。”秋禾对着青年屈膝道谢。
“姑娘不必客气。”青年摆了摆手,看向秋禾的目光,炯炯有神。
秋禾不禁脸色一红。
身后有了这么大的动静,哑妹当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石头已经跳着脚跑了过去。
“秋禾妹妹,你没事儿吧?”石头焦急的问道。
“我没事儿。”秋禾对着石头摇了摇头,眼圈却是红了,心里的委屈也涌了上来。
哑妹瞪了赵骋一眼,她不信赵骋没有发现棚子里发生的事儿。
她和石头都在忙碌,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儿,情有可原,可是赵骋闲人一个,不可能没有发现。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赵骋是故意不出手的。
赵骋被哑妹一瞪,也觉得满心委屈。
“哑妹,这出戏既然有人想要这样唱,我干嘛要阻止?”赵骋摊了摊手,说道。
哑妹柳眉一挑,“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赵骋故意卖了个关子,“我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哑妹目光一冷,觉得赵骋这副模样,很是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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