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子在锦绣纺里为了一匹布拌嘴打架,旁边买布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站在远处看着她们指指点点。
“哪家的孩子?怎的这么不知礼数。”
“就是,太刁蛮了。”
“哎哟,要是我家的孩子,回去我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
“以后都不让她们出门了,太丢人!”
……
旁人的议论声涌入贺秋彤的耳里,她又气又急又恼。
“伙计,结帐了。”她也不想在这里被人家指指点点,毕竟她还是个小女孩,脸皮也薄,以后也还要嫁人的。
旁边的女孩子冷哼道,“店家,你不要卖给她,我出十二两,你卖给我!”
贺秋彤一听,火气也蹭蹭蹭的上来了。
“我出十五两!”她大声道。
“二十!”另一个女孩子不甘示弱。
贺秋彤气结。
她猛然想起秋词与佳怡郡主在金楼抢夺饰的事情,最后那饰被佳怡郡主以一千五百两买走了。
原价只是几十两的饰,被生生抬高了几十倍,这丢面子的,可不是秋词,而是佳怡郡主。
或许,她也可以效仿一下?
事情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一匹布的事了。
不过,她身上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她没有那个底气再喊下去。
但如果不喊,那岂不是坐实了那个女孩子的话?
你这个穷鬼!
想起这句话,贺秋彤满心的不愤。
“二十五!”她张口喊道。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不已,若是那女孩子不喊价,她就惨了。
“三十两!”对面的女孩子毫不犹豫的加价。
贺秋彤一颗提起的心落下。
幸好她喊了,不然她可拿不出来银子。
看那女孩子毫不犹豫的劲头,她再加下去,那女孩子应该也会跟着喊下去的。
“三十五!”贺秋彤仰起头,像只斗嘴的公鸡。
对面的女孩子张了张嘴。
快喊吧喊吧!贺秋彤心想。
不料那女孩子只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张嘴道,“三十五?这样的料子在别的绸缎庄最多也不过是二十两。你要喜欢,那就拿去好了,我再去别的地儿买。”
贺秋彤愣住,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样?快付钱吧。”那女孩子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似乎笃定她付不起钱似的。
贺秋彤的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挖坑啊,为什么她挖的坑还要自己填?
为什么?
为什么贺秋词就能坑到别人?而她只能坑到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从她一开始考虑自己有没有钱时,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不足,也泄了自己的底气。
她身上只有二十两。却要喊出比二十两更高的价格,她的心虚,她的怯弱,已经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坑得到别人?
“店家,这位小姐说要出三十五两买你的布,你还不赶紧让她付钱?”女孩子似乎嫌贺秋彤不够丢人,还对店家煽风点火般的说道。
店伙计也看明白了。
这位喊得那么大声的小姐,估计真是不够钱付款。
“小姐,盛惠三十五两。”店伙计把那匹布包好。笑着递给贺秋彤。
贺秋彤看着那包好的布,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你……你这布不是十两银子吗?”好半晌,她终于说出这样一句话。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哄的一声笑开了。
“原来真是不够钱。”
“这哪家的小姐啊。”
“真够丢人的。”
“谁说不是呢,丢死人了。”
“没钱也好意思和人家抢。”
……
对面的女孩子一脸讽刺的看着贺秋彤。
“人家本来是十两,可你非得要给三十五两呀?怎么?这会没钱了?付不起?”她讽刺道,“没钱你还抢什么抢?说你是穷鬼,偏还不认!”
贺秋彤感受着周围人群讥笑讽刺的目光,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这么丢人!
她怎么能这么丢人?!
她呆立在原地,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还不快付钱!”对面的女孩子再次催促她。
贺秋彤无法。只得把荷包里的钱都倒了出来。
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两银子而已。
“你有没有带荷包。”贺秋彤咬着唇,对身后的丫鬟说道,“把钱给我。回去再还你。”
“小姐,我没带荷包啊。”那丫鬟哭丧着脸道,“要不,让他们到府里去取吧。”
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贺秋彤不想这么做。
若是说了出来让他们到安平侯府去取,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吗?也知道她身上居然连三十五两都没有。
想当初。贺秋词可是随便一甩,就是一万两的。
同是侯府的姑娘,怎么她身上就连几十两都没有呢?
而且贺秋彤平日里鲜少出门,没几个人认识她的,若是她自己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她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刚才她可是和对面那女孩子大打出手来着。
“你这妹妹真穷。”白日曛在雅间里一边饮茶一边看戏,还时不时的评论几句,“不但穷,也蠢。”
秋词笑了笑。
贺秋彤是蠢,可是她之前却是中了她的圈套。
现在让她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让她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迁就着她,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对她好。
“小姐,要是没带钱,那我们帮您送到府上。”店伙计是个明白人,他看着贺秋彤说道。
贺秋彤被戳中要害,猛的瞪他一眼,“不用!”
回府她也没钱,到时候她要找谁要钱?
老太太吗?
那不是得被骂死,可能还要被罚抄五十遍佛经,前几天她才刚刚罚过,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找梅可心?
这更不行了。她以前那样对待秋词,梅可心肯定恨死她了,帮她更是不可能的。
那就找柳姨娘?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
柳姨娘与纪姨娘一向亲密。她定会帮自己的。
还有贺秋雪,她也会帮着她的。
贺秋彤想着,心中微安。
“要不要我借给你呀?”对面的女孩子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很显然是想要看贺秋彤的笑话。
“不用你的臭钱!”贺秋彤瞪眼喝道,“你不买东西赖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走!”
“这店又不是你家开的。”对面的女孩子道。“你管得着我。”
贺秋彤想要上前扯住那女孩子,可那女孩子后面的丫鬟们早有准备,闪身到女孩子身前护住她,又一脸警惕的看向贺秋彤。
“快付钱啊穷鬼。”女孩子在丫鬟们的后面探出脑袋来催道。
贺秋彤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真希望自己能像秋词一样,随便一甩,就是一万几千两,这样就能把对面那女孩子的脸打得啪啪响。
正在这时,有个伙计走上前来,和原先的伙计说了几句什么。那店伙计看着贺秋彤若有所思。
而后,他对贺秋彤笑道,“小姐,这样吧,你先付二十两订金,这布我们就给你留着了,等改日你有空了,再过来取布。”
贺秋彤双目出亮光,似乎不敢确认自己听到的。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问道。
店伙计含笑点头,“小店从不做让顾客为难的事情。既然小姐今日没有带够银两,先付订金也是可以的。”
贺秋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样一来,既可以顾全颜面。又可以不必透露身份,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她匆匆付了二十两银子,也管不着身后的冷嘲热讽,赶紧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她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仍然懊悔不已。
先付了二十两银子。而后还要再付十五两银子,才能得到一匹原价十两银子的布!
不管怎么说,她今天都是亏大了!
但那店家也还算是留了几分颜面给她,如若不是这样,她今日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走后,秋词也和白日曛告辞。
“你也挑匹布拿回去吧。”白日曛道,“气气你那妹妹。”
秋词失笑,“她们小孩子斗气罢了,难道我也要去抢一抢不成?”
白日曛撇嘴,“若是我,就不放她走了,让府里拿了银子来赎她。”
秋词笑着戳她的头。
她知道白日曛这是说笑的,几十两银子而已,任哪一个做生意的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们今天这样的处理方法,才是最妥当的。
秋词从锦绣纺出来,原本是要直接回侯府的,没想到宋煜的护卫拦住了她。
“贺小姐,主子在天然居等你。”
他们一接到消息说贺小姐在锦绣纺,就赶紧过来侯着了,没想到贺小姐这么久才出来。
主子已经在天然居等很久了。
秋词蹙眉。
宋煜又找她?
怎么她每次出门,他都会知道?
如果说宋煜不是派人监视她,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的。
秋词暗暗提醒自己,以后晚上再出门一定要更加小心,不能让宋煜的人现。
这个人戒心太重,几乎是每时每刻都派人盯着她,怕她做出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天然居。
宋煜穿着一件长及地面的大氅,他站在窗前,目光深遂的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他自斟自饮一个多时辰,她却还未到。
那锦绣纺有什么好看的?至于这么久还看不完?
若是她真的很喜欢那锦绣坊的布匹,那他就把那锦绣坊给买下来,让她看个够。
秋词走进来的时候,宋煜依旧站在窗前,他的背影甚至带了一丝的……落寞。
秋词下意识的摸摸鼻子。
落寞?
她看错了吧。
宋煜似乎没有感觉到她进来,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秋词知道他是等着自己开口,只好道,“等很久了吗?”
你也知道等很久了吧?
宋煜转过身子,看向她的眸光中带了一丝幽怨。
“茶都凉了。”他说道。
秋词坐下,有点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思觉失调了,怎么会觉得宋煜又落寞又幽怨。
“那就再冲一壶。”她说着很自然的伸手握住茶柄,把原先凉了的茶水倒掉,重新换上滚烫的开水,“有事吗?”
当然有事。
自马场一别,已经数十日了,宋煜一直见不到她。
好不容易她出来了,却跑去锦绣坊逛了半天,害他一顿好等。
宋煜也不说话,就盯着她冲茶的动作一直看,视线也追随着她手中的茶壶一上一下的。
有店伙计捧了一碟子精致的饺子上来。
“天然居的饺子是出了名的好吃,你尝尝。”宋煜说着,夹了一只饺子到她面前的碗里。
今天是小年夜,他一心想着和她一起吃顿饺子。
秋词看着那碟饺子,表情有点为难。
她刚在白日曛那儿吃撑了,现在怎么还吃得下?
她迟迟不动手,宋煜问道,“不合胃口?”
秋词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只得勉强吃了一只,“还行。”
宋煜又给她夹了一只,“多吃些。”
秋词连忙用手挡住碗,“我够了,你多吃些吧。”
才吃了一只,就说够了?
她明明进了锦绣纺一个多时辰,现在才出来的,这就饱了?
有古怪。
宋煜把饺子放进自己嘴里,淡淡的哦了一声。
秋词这才把手松开。
“锦绣坊的面料如何。”他随口问道。
秋词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锦绣纺的布,“挺不错的。”
“怎么没买?”宋煜又问道。
她刚刚出来的时候,是空着手的。
“没看中。”秋词道。
逛了一个多时辰,没看中?
宋煜突然觉得有些憋屈。
她到锦绣坊是见什么人了吧?难为他在这里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她却与别人在锦绣坊卿卿我我一个多时辰?
“荆老先生怎么样?”秋词见宋煜忽然没了话,便找个话题。
“还好。”宋煜淡淡道。
他********就在想着,秋词究竟和谁见了面。
秋词走后,他沉着脸把萧之正叫了进来。
“去查一查,今日还有谁去锦绣坊了。”
萧之正领命而去。
秋词虽然觉得宋煜见她有些莫名其妙,却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宋煜找她就没什么事,就是想要告诉她,我每时每刻都在盯着你,你休想做什么坏事。
也许他见了她,就会心安一些吧。
因为他的警告到了,他自己也放心了。
秋词把宋煜抛到脑后,回了侯府。
贺秋彤正在向贺秋雪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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