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道长的忧郁
八十四、道长的忧郁
同一个夜晚,美丽幽静的西子湖畔,那一派秀美的湖光山在月è下显得异常柔媚。
“……道爷,您一路走好,下次还来玩啊”
“……道爷,下个月初五,就是初音姑娘第一次**接客,道爷您可一定要来拔得头筹啊”
“……去你们这些笨嘴拙舌的蹄子什么道爷啊,分明是侯爷才对别得罪了贵客”
“……哟,不要在客人面前发脾气,让人家看了姐妹们的笑话啊妈妈桑”
在一阵娇媚的丝竹乐声之中,新近投靠朝廷的yù山派修真者首领,刚刚被册封为瀛洲侯的付泉子掌正醉醺醺走下一艘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的三层画舫,踏上一顶同样华丽舒适的八抬大轿。而在他背后的画舫船舷,还有一众浓妆淡抹的娇挥舞着手帕向他高声送别。
和来到杭州的这些日子一样,对于付泉子掌来说,今天又是一个声è犬马、纸醉金mí的**之夜。
事实上,以传统修真者们那种无yù无求,百折不挠,一心只求飞升成仙的坚韧意志,原本绝对不应该如此纵情声沉溺于这种肤浅的庸俗享乐之中。
只是,自从三百年前的龙空山之役以后,如今的天下灵脉皆断,灵气已消,羽化登仙之路早已不通,那些传承千年的修仙派,在根基被毁的情况下,也都业已凋零消逝。
虽然在一汪碧水相隔的台湾岛,确切地说是台湾岛南部的yù山之中,尚有残存的若干细ia灵脉,让yù山派得以筚路蓝缕,让上古传承的修道之术延续下来,成为东方世界如今唯一硕果仅存的修道宗
但yù山派毕竟是局促一隅,无法与昔日的广阔神州相提并论。而这东海之上的台湾岛,也不是什么遍地仙草灵芝的仙山宝地,反倒是显得颇为蛮荒贫瘠——至少对修真界来说确实如此——以至于各种天材地宝都无从筹措,连最基本的铜铁、水银、朱砂等物都不容易获得,导致炼器、炼丹之术因为无法实践,逐渐趋于失传,各类修行典籍功法,也陆续散失了许多,到最后居然连一本完整的功法都凑不出来了。
更糟糕的是,在yù山残存下来的几丝灵脉,也实在是甚为浅薄,并且还杂驳不堪,既不利于入之辈修炼,也不适合资深修士继续深造。但眼下既然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山派的修士们也只能拿着残缺不全的功法,坐在无常的灵脉上,硬着头皮撞大运。而且还缺少丹宝器的辅助,更没有师长辈的指点……于是走火入魔之辈甚多,成功晋级者却很稀罕。仙道日渐衰微的颓势,终究是不可扭转。
总之,这个孤独的yù山派,就这样蜷缩于荒山野岭之中,一代不如一代地苟延残喘到了今日。眼下哪怕把刚入的学徒都算上,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出百来号人。而进入练气期的正式修士,更是只有寥寥十余位。至于成功修炼到了筑基期的修士,干脆只要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了。
就连修为最高的yù山派掌付泉子,如今也不过是筑基二级的修为而已,却已经是当今天下第一的修士……由此可见,在这个万马齐喑的末法时代,神州仙道已经凋零到了何等程度
——按照东方仙道的修行步骤,修士在入之后,通常从低到高,要经历练气期、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这样几个阶段,然后再往上拼搏,才有可能破碎虚空,飞升仙界。
既然修炼成仙这条“正途”,受到各方面大环境的制约,已经基本无望。以付泉子为首的yù山派修真者们,就很自然地把目标改换到了谋取世俗富贵之上。
最初,他们眼看着江山崩裂,朝廷摇摇yù坠,便把宝押在了**党身上,以为要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开国元勋。谁知这些**家真是太不争气,搞了十几年**也没闹出个名堂。
而大金朝廷这边,虽然表现得还是非常扑街,甚至可说是每况愈下,但架不住这比烂大法的神通——这些年跳出来的各路反贼,居然搞得比朝廷还要更扑街,除了内讧就再无其它本事……
如此这般折腾到最后,眼看着修仙无望,**也是无望山派上下终于没了耐心,索再次倒戈,投靠了鞑子朝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台湾岛这片基业给占稳了再说
对于yù山派的反正,朝廷给予的回报也还算丰厚——根据康德皇帝的圣旨山派掌天师付泉子,被封为瀛洲侯,东华真人;然后台湾全岛从此成为yù山派封地,世袭罔替……如此立竿见影的分封和赏赐,无论是不是慷他人之慨,最起码总比**党那些镜中ua水中月一般的许诺要强多了。
因此,这位新鲜出炉的瀛洲侯付泉子大人,对于为朝廷打工也很有积极此次听说要调遣福建水师北上讨贼,且征召yù山派修士助战,他便很主动地亲自带队,集中了几乎所有练气级、筑基级修士随军助战,几乎没在老巢里留什么人,以显示其改旗易帜、效忠朝廷的坚定决心。
不过,当他跟福建水师的一干将校真正了个脸熟,并且打探到此次移师北上的若干内幕之后,可怜的付泉子才愕然发现,福建水师的本次北上勤王,似乎并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而更像是一次被旧东家突击解雇之后,万般无奈的应聘求职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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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的朝廷吏治,已经是腐朽败坏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
衙里那些尸位素餐的昏官庸吏,别的本事基本没有,但欺上瞒下、过河拆桥的本事绝对堪称天下第一,尤其是后者更为厉害:有条件要过河拆桥,没条件也要过河拆桥。当拆桥拆得太心急的时候,经常是河还没过就把桥拆了,哪怕得自己掉进水里淹死,也根本不当回事——这是何等的决心和勇气啊
而为朝廷出生入死多年的福建水师,也就成了这一过河拆桥之惯例的最新受害者之一。
事实上,这年头的金陵朝廷,除了对八旗子弟发放“铁杆庄稼”还算大方之外,其它什么事情都是抠得不能再抠不仅对外欠了五个邦jia国天文数字一般的巨债,对内更是遍地都有债主——从理论上来讲,福建水师这支朝廷最后的能战之兵,居然是属于“编制外”的范畴。既不是朝廷直属的八旗禁军,也不是分驻地方的绿营防军,而是福建地方官府在战时拉起来的临时队伍,大概跟农民工差不多。
因此,在官场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副怪现象,一方面,朝廷上下都指望着福建水师能够奋勇杀敌,尽快剿灭党,另一方面,户部又历来对拖欠农民工薪水最感兴趣,从来不肯拨付军饷——从福建水师建立到现在,朝廷户部基本上是一钱银子都未曾出过,打了足足十几年的白条
鉴于以上这种既要马儿快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诡异态度,福建水师近三万兵马的巨额开销,还有各种各样的补给、犒赏,就全都压在了福建巡抚衙的头上。而福建又素来都是贫瘠之地,一时间真是让福建巡抚衙的大ia官吏苦不堪言——不是说福建已经穷得没办法压榨出这么多东西,而是因为民间能够榨出来的财富,是有一个限度的。若是给诸位军爷ua的钱多了,衙里能捞到的油水自然就少了……对于那些以贪污受贿、发家致富为人生最高目标的官儿们来说,这当真像是割心头一样的痛苦。
可若是不肯ua钱养这群臭大兵,让**党坐了江山,他们就要连搜刮民脂民膏的机会都没有了。
鉴于以上共识,在过去的战争岁月里,福建水师与福建巡抚衙还能勉强合作——虽然期间也多次爆发断饷风bo,bi得福建水师的历任主将被迫狗急跳墙,用“宣布自由行动”,截断大路和水道,封锁福州治所,武装闯入衙示威之类的招数,对巡抚衙进行暴力讨薪。
总算外头还有台湾的**党这么一个大敌存在,两边的矛盾虽多,但勉强还能压下来,只是这仇恨却是越积越深——巡抚衙这边,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福建水师这边,却是有功不赏更胜世仇
结果,等到yù山派倒戈归附,台湾岛基本平定之后,长期积累的矛盾终于来了个总爆发——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在外部的威胁消失后,原本还同仇敌忾的人们,马上就会明目张胆地互相拆台起来。
——福建巡抚衙这边收到捷报,当即就是大喜过望,只是高兴的并非**党被扫平,而是自己不用在忍痛承担军费了——过去碍着**党还在闹腾,一时间没办法裁军省钱。现在既然连台湾岛都收复了,像福建水师这样的非营利不良资产,掏空地方财政的超级大包袱,连累全省官吏受穷的眼中钉中刺,自然是要在第一时间内火速拨离,绝对不肯多费一分钟的
于是,当福建水师顺利打完了台湾之战,得意洋洋地凯旋而归之后,迎接他们的并非预想之中的嘉奖和犒赏,而是一纸就地裁员令——既然福建这地方的仗已经打完了,巡抚衙里也就不需要你们来刷存在感了,以后就不再给你们提供粮饷了,自己想办法去找活路吧
——这就是当今朝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水平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福建水师提督东吹雨,对此当真是义愤填膺——早知道你们这样不要脸,老子就去玩养贼自重了
总算这福建巡抚衙虽然鼠目寸光、贪婪无度,但好歹也还有一点儿理智,知道不能把福建水师bi成福建海贼,直接就拉起反旗,把衙和府城给抢了。
因此,在异常无耻地打了这样一记闷棍之后,他们又给东吹雨提督画了一张大饼——提督大人啊,福建这座ia庙实在太穷太破,看来是容不下你们这尊大菩萨了。但如今正好有个机会,朝廷命令诸位移师北上,平定京畿局。若是你们表现足够好,得了皇上的青睐的话,或许能够从编制外的地方军摇身一变,一举跃居为朝廷编制内的中央军也说不定啊……
完全是靠着这样一点虚无缥缈的盼头,福建水师上下才勉强按捺住了子,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奉旨北上。沿途自然是百般敲诈勒索,以弥补损失不提。自从进驻杭州之后,东吹雨提督更是派兵堵在浙江巡抚衙前边,公然索要犒赏和开拔费,并且宣称不给钱就要纵兵大掠……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遇到这样一帮穷凶极恶又不要命的彪悍武夫,浙江巡抚、杭州知府还有各级官吏,为了身家命着想,也只能抹着眼泪慷慨解囊。只求福建水师能够驻守城外,不要进城来a扰百姓……因此让穷苦不已的福建水师官兵,在这人间天堂很是过了几天滋润日子。
而随军出征的yù山派修士,也因此分润到了不少好处,腰包全都鼓了许多——虽然对这些修士们不识趣地突然投降,以至于砸了他们饭碗的鲁莽行径,全军上下都感到颇为懊恼。但考虑到接下来还有很多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因此上到东吹雨提督,下到寻常ia兵,对诸位修士们都还算恭敬。
所以,付泉子掌也就趁机放纵享乐,整天带着几个亲信弟子在杭州游山玩水、吃喝嫖赌,既是排遣一下对前途mí茫的隐忧,同样也是不枉来此人间天堂走过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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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苍茫的夜è之中,付泉子掌乘坐的八抬大轿,在十几个随从和弟子的前呼后拥之下,缓缓地来到了一座宅邸的朱漆大外边。
这处宅邸位于杭州城郊外,乃是一位本地富商的豪华别墅。别墅的原来主人,这几天为了躲避过境兵马的滋扰,已经带着全家老ia缩进了城里。而福建水师方面,则毫不客气地将这所别墅连带里面留守的仆人一起征用,然后又借ua献佛,分配给yù山派的诸位随军修士们居住。
此刻,别墅正的两扇巨大扉悄然紧闭口高高挂着两盏气死风灯,被夜风吹拂得来回摇晃,在石阶上照耀出一片闪烁不定的昏黄氤氲……整座宅院悄然无声,散发出一种诡异的yin森气息。
原本应该守在外头,等待掌回来的两名房仆役,此刻却是一个都不见踪影。
一阵凄冷的yin风呼啸着刮过,卷起地上掉落着的枯叶,让月亮也隐藏在了云层之中,让这方的天地之间,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肃杀萧瑟。也让这静谧的暗夜之中,仿佛隐藏着无数森森的恐怖杀机。
已经在半路上吞服过醒酒丸的付泉子掌在前掀开轿帘,就看到这样一副情景,顿时便不由自主地心头一跳——身为正统修士,纵然在这种完全没有灵脉和灵气的地方,实在是难以施展法力。但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却仍然比常人高上一筹。
他赶紧从袖子里mo出香草和铜钱,仓促间掐指一算,却发现按照今日的运道,自己非但没有任何的危难和凶险,反倒应该会遇着一桩稀罕的福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付泉子在别墅前犹豫之际,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却发出了悠长的“吱呀——”一声,缓缓地自动开启,而在后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于是,就连随行的其他人,也都感觉到了其中的异常之处。
“……师父,这府上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一位弟子见状,赶紧凑到轿子旁边,对付泉子掌耳语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变故吧”
“……哼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虽然同样有些心慌意但付泉子还是硬撑着冷哼一声,摆出了一副掌真人的威仪,起身跳下了轿子,“……且待为师到前边探路,你们在后边ia心跟着,看看是谁在装神鬼”
迎着深夜的寒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稳住心神,随即mo出几张萦绕着灵光的黄纸符箓,先是全神贯注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环境,然后就迈着慢腾腾的ia步,朝着开的大走了进去。
或许到下一刻,在这幽暗的寂静夜è之中,说不定就会爆发一场ji烈而残酷的生死搏杀。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