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你在挑拣什么?”一旁的郭三娘,瞧着郑绥捧着一个檀木盒子,低垂着头挑得十分认真,不由忙地凑过头去,檀木盒子里面一共有六个格子,放着的都是女郎送过来的香囊信札等之类的小礼物。
郑绥住了手,抬起头来,笑望向郭三娘,“我分拣一下,除了大兄,其他四个兄长,今日都有收到女郎送的礼,我怕弄混淆了。”她也很无奈,以往在平城时,也常有这样的事,不过,送给两位表兄的都是世沐接收,她只接收五兄的,便没有这样的麻烦。
然而,郑绥话音刚一落,抱在怀里的檀木盒子就让郭三娘抢了去,接着啪地一声,盒盖就合上了,木盒子被扔到采茯怀里,“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横竖他们又不会看了。”
犹记得四年前,她捧着在汜水河畔踏青时收到的礼物,递给八兄时,八兄瞧都没睢一眼,交给一旁的僮仆,让僮仆处理掉,她回去后,听身边的小丫鬟玩笑提起,说小郎无情,全部烧掉了。
从那以后,她每次参加郊游聚会,瞧着那些让她捎带小礼物的女郎,眼泛桃花,满脸娇羞,真想劝一句,让她们别送了,这些东西,她八兄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只是这话,她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一直都没有说出口,怕令那些女郎觉得难堪。
同时,她也暗暗发誓,她以后才不要和这些女郎一般,让八兄那张脸给迷惑,长得越俊俏的郎君,越是不靠谱。
郑绥被她这番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驳道:“谁说他们不会看,尤其这些信札,我五兄都会认真看的,指不定我将来的五嫂可能就从这些信札里面挑选了。”说着急忙从采茯手中拿过木盒,迅速打开,生怕方才郭三娘这么猛地一扔,盒子里东西又乱了。
打开一看,果然如此,所幸瞧来瞧去,五兄收到的礼物还是最多的,比其他三位兄长加起来还要多,方才挑拣了一遍,她还有些印象,很快就分拣了开来。
“你五兄会看?”郭三娘诧异不已,杏眼圆睁地看向郑绥,她才不信,他八兄都不会看,尤其是郑绥的五兄郑五郎,虽是郎君,但简直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她见过郑五郎,一时之间,只能想到这个词。
俊俏郎君,除一副好皮囊迷惑人,再无是处了。
至少她八兄,在她瞧来就是如此,还仗着年纪大,总喜欢欺负她。
她总觉得那些爱慕她八兄的女郎,出门时,一定是只带眼睛,忘记带脑袋了。
郑绥细细挑挑好,才重新交给一旁的采茯,抬头瞧着郭三娘还瞪眼望着她,想起她说的话,不由问道:“你八兄都不看的?”虽是询问,但语气却带着几分笃定,上午爬山,她们俩一起,郑绥也了解到,在山脚下时,搭着五兄的美少年,就是郭府的八郎君,即是郭三娘的嫡亲兄长。
郭三娘子回过神来,忙地摇头,又觉得不对,点了点头,最后自己都给自己弄混了,身子微倾上前扑到了郑绥身上,呵呵笑道:“我还以为所有郎君都似我八兄那样,让身边的僮仆给烧了。”
郑绥听了,愣了一下,却是笑了,原来郭八郎和世桥表兄有一样的爱好,“我五兄喜欢诗赋,这些信札里,大多诗赋是从前人的诗赋中摘抄下来的,但也有极少数的是女郎自己写的,五兄若碰上有喜欢的,也会摘录下来。”
还有一句她没说,五兄十二岁的时候,有一回阿舅翻到五兄的摘录札记,笑话阿兄:未脱乳臭,先开情窦,非正道也。
阿兄直言:世人好颜色,何谓非正道,女子四德,当以容为先,才貌双全,为其心头所愿,然殊难求之,故须从少时,慢慢寻访。
阿兄的意思是说,天下人都喜欢美人,什么叫做不是正道,女子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他最看重的是妇容,亦是指女子的容貌,但如果是才貌双全的女郎,他就更喜欢了,只是这世上,才貌双全的女郎却是少之又少,所以,他想从年少时,就开始慢慢寻找。
当时阿舅听了这句笑言,捧腹大笑,伸手指着五兄,斥骂了句:狂奴。
不过后来,阿舅还添了一句,野奴将来娶新妇,一定给他寻一个才貌双全的小娘子。
当然,这也成为阿舅后来宴会上笑话阿兄,必不可少的一段乐子,以至于,几次下来,几乎全平城的人,都知道,阿兄喜欢长得漂亮又有才华小娘子。
郭三娘说了句,“原来如此。”
她就是觉得郑五郎和八兄是一丘之貉。
一时间,失了兴趣,拉着郑绥起了身,“坐了这么久了,起来走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郑绥一边起身,一边问道,“远不远?要不要去和你阿嫂说一声?”说着,望向场中,卫氏和几位年纪相差不大的新妇跪坐在不远处的棚子里说话,棚子是临时搭建的。
郭三娘嗯了一声,看了郑绥一眼,“你稍等一下。”说着,飞快地往棚子那边走去,郑绥只瞧着她过去后,附在卫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卫氏犹豫了一下,似又有旁边的新妇打趣,没一会儿,略点了点头,郭三娘脸上笑意横溢,快速跑了出来,对着卫氏的嘱咐,连道了几声知道了,头都没回一下。
郭三娘子上前走到郑绥身前说:“那地方,是从前有一回我来山皇山,和阿兄堵气,下了这个山坳的时候,穿过前面坡洞,才发现的,后来,每年来三皇山,我都要去一趟,你跟我来。”说着伸手拉起郑绥的手,另一只手的手指,指了指南山头下方的一片茂林修竹之处。
仆妇丫鬟,紧随其后。
只是谁也没料到,她们俩这一趟过去,会遭遇变故,危及性命,俩人九死一生,才得以生还,以至于以后,在荥阳的日子,阿耶和阿兄几乎都不再允许她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