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异口同声地喝呼:“是你换掉的?”
一个比一个凶。
神木玄见神木彤不像说谎,“怎么回事?明明是一堆漂亮骨头,怎么变成灰了。”
“难道,是有谁趁我们不注意悄悄给换了。”
“那个说要做首饰的仙娥。髹”
“不错,她最可疑了,说不定就是她干的,我们找她去。”
这说错话的仙娥遭了殃,被神木玄兄妹逼着交出漂亮骨头,她哪里敢拿,早前说是空桑雪的骸骨。她是神木府的人啊,这可是犯忌的事。族里人听说她要来天境,谁不羡慕,她又怎敢不珍惜这好机会蠹。
任她说破了嘴,可神木玄兄妹就是不信,已经认定那漂亮骨头是被这仙娥盗走了。
而这边,空桑雪在体内的葫芦山庄里修炼,吸足了天地日月精华,又吸足了神元力,开始了真正的吐丝,是的,她早前已经完成了漫长的褪皮过程,现在是吐丝。
空桑娘娘生怕出意外,像护崽的母鸡,半步也不肯离开,就守在修炼室外头,神木秀见母亲如此,他亦在一边陪着。
“禀娘娘,瑞雅娘娘求见!”
“请她进来。”
梧桐娘娘看着这里。
空桑娘娘果决地道:“雪儿没出关,我实在不放心,我就在这儿守着,她要么来这见我,要么就让她回去。”
梧桐仙子传了话,瑞雅到底还是进来了,带着她的儿子姬荣一道。
童儿、仙子们在院子里了摆了桌案添了凳儿。
瑞雅笑道:“惜若,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今日我带姬荣来,就这一件事情,你家雪儿和姬荣的婚事是不是该下来了?”
空桑娘娘迟疑着,瑞雅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你自己抬头望望天。”
空桑娘娘仰头望天,天空中竟出现了七彩霞光,虽然很淡,可那颜色似乎在一点点变得鲜亮绚丽。
“我家伏羲可是今儿一早就发现神农宫上空的异相,敢情闹了半天,你家雪儿自己设了个隐身符阵在修炼,这孩子也太小心了些,害得我们多少人跟着着急一趟。”
神木秀带着歉意,“让伯母费心了,妹妹也不想的,请伯母莫要怪雪儿,她在修炼也不知外头的事,更不晓我们大家为她担心一场。不过,也幸好她设了隐身符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罢了!”瑞雅摆了一下手,“雪儿就跟我自家孩子一般,我哪会真怪她,当年,还是我看着她出生的,她是个有福的孩子,女娲娘娘一生除了她自己的孩子,还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人接生呢。”瑞雅坐了下来,“惜若就没瞧出什么来?”
空桑娘娘一片茫然。
瑞雅低声道:“想让你家雪儿与灵妘、木秀一样生活,就得赶早把亲事定下来。”
空桑娘娘还是不明白,这与天地异相有什么关系,她的女儿最好,又有福,又乖巧,还很懂事。
瑞雅“哎呀”一声,“我是个没见过识面的,可是我听知情的人说,这九重天的离恨天离恨宫主即将归位。”
空桑娘娘道:“九天玄女!”
瑞雅肯定地点点头,“我瞧着你家雪儿要出关了,我们母子便陪你们母子一道等,待她一出来,我们两家就定亲,惜若,你若可好。”
九天玄女,永生保持冰清玉洁之身,不得动情,不得亲近男子,乃是这九天之上的圣女,是离恨宫之主。凌驾众仙之上,便是玉帝也要礼让三分,更让众仙敬重。
她的雪儿是九天玄女?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真得孤寂此生。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如果必须要选择,那就早早定下亲事。
时间在流逝,空中的七彩霞光越来越亮,最后将整个天境照得一片绚丽,仿若梦境,又自有璀璨。
王母宫中,王母站在阁楼,翘望神农宫:“真没想到,空桑雪居然有如此造化,竟受上天宠爱,天出异相。”
身后的侍女道:“娘娘,听说瑞雅娘娘又去提亲了,只等她一出关便订下亲事。”
“她倒是会挑好时候,要是不争,岂不是说本宫输了,本宫可以输,但绝不让太子输给姬荣。”王母厉声道:“去,叫月老去神农宫提亲,她不是亲去了么,请太子一道去,这一次我们要拿出诚意来。”
空桑雪在葫芦山庄修炼完毕,她以为和以往一样,可这次竟然没有茧,恢复理智时,身侧竟有一束闪着光华的七彩天丝,那丝细瞧是冰玉的白色,却能闪出七彩光芒。而身侧,更有一张厚厚的、凝实的人皮,是的,就是一张人皮,却拿在手里极为柔软,仿若丝绸,这样的褪皮,若是炼制成仙衣,一定很好。
父亲果然没有骗他!
外头怎了?怎的五颜六色?
她收好了褪皮与天丝,唤蜜蜂仙子备了仙液沐浴,换了一身素白色的仙衣,自己挽了一一个发髻,看着铜镜里又变了模样的人,以前就美得不真实,现在居然美得天\怒人怨,怎么可能这么美,美得像是玉雕,美得像是敛尽天地精华而出的神女。
她是九天玄女转世!
她早在上元仙界时便已知晓。
未来,还有多少事等着她?
她不得而知,她却知道,再不能与敖骨相恋,此生再不能与他结为夫妻,故而她才会设计于他,于她又是有幸的,他是镇守九天的神将,她却是九重天上离恨宫主。
虽不能相濡以沫,却可以时常相见。
空中,奏响了醉人的仙乐;空中,亦飞舞着七彩的仙花。
香风阵阵,仙乐飘飘,所有人都聚在修炼室外,月老与长瑶太子静立在侧,童儿仙娥则引颈望着修炼室。
在一道金紫芒光之后,一个白衣神女的倩影缓缓出现,她举手投足都有一种优雅,就似在舞蹈,美到了极致,令人忘却呼吸。
空桑雪收完敛息仙符,正歪头含笑,突地发现外头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她将仙符收放到衣袖中,翩然而行。
空桑娘娘定定地望着女儿,真的兑变了,如果现在是十分的美,以前不过只是七分,这也太美了,美得她都不敢认,她当年自认是六界第一美人,可与女儿相比,那不过是五分,也最多是五分。
“空桑雪拜见母亲!”
神木彤张着嘴儿,久久都不敢认,无论男女全都频住了呼吸。
空桑娘娘一把拉住女儿的手,摸在手里真舒服,微凉,细腻柔滑,真想香一口,“雪儿,你这次闭关,可吓着母亲了。”
咳——
神农皇轻咳一声。
空桑雪欠身行礼:“女儿拜见父亲!”
“出关了,出关了就好!”
空桑雪扫看一周,有银娥却不见神木秀:“哥哥呢?”
空桑娘娘道:“长瑶太子、姬荣来访,他在万木殿作陪。雪儿呀,他们都是来提亲的,你瑞雅伯母很喜欢你,你看看你喜欢谁?”
空桑雪望着母亲,用密音神术问道:“敖骨没来?”
空桑娘娘道:“雪儿,你要体谅为娘的心意,以你的修为、身份,将来的夫婿只能在长瑶太子、姬荣二人中选一个,否则,你失去今日的机会,怕是今生都只能……只能……”
空桑雪心下微沉,勾唇道:“女儿都明白。”
如果是选二人中的一个,王母定会与玉帝周\旋,说服玉帝同意这门亲事;若她选姬荣,自有伏羲皇夫妇去周\旋,找玉帝赐婚。
可他们,都不是她想嫁的人。
她想嫁的是敖骨。
如果父母真的认为敖骨合适,也不会搁到今日。
她与他,即便相爱一场,到底是镜花水月,注定了他们终不能在一起。
不过,好在,他们同在九天,往后总会见面。
可是,就算自己要去离恨天,她要想争取一下。
瑞雅笑道:“惜若,她既知道,这事就好办了。其他人都散去吧,神农皇先后一步,我们女人说说话。”
众人各自散去,仙娥、童儿个个皆面露惊容,实在是惊叹于空桑雪的美,这样的女子真真是六界第一美人。
确定众人都听不见,瑞雅低声道:“好孩子,你可知,你若不尽快订亲,许就会被选为九天玄女,九重天离恨宫还差一位宫主。想做的仙人不少,要她们不是修为不够,便是身份不匹,这离恨宫主非得冰肌玉骨体、七窃玲珑心外加绝\代风\华,另还得有高深的足够能坐镇九天的修为,这些条件缺一不可,可你现在做到了。
论身份,你是神农皇之女,是古神血脉。
论修为,你自己与伯母说。”
“说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做到以肉化魂,魂可化肉的修为境界,若是与经斗法,你至少能变化出十九个人来?”
空桑雪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瑞雅所言。
“这就是了,你现在是冰肌玉骨体,这不用猜都知道,看你的肤色,看你的骨骼,这是十成十的事。七窃玲珑心,你自小我们就知道你是。你刚会说话时,有一次你姬荣哥哥习练剑法,你就指出他的剑招不是,说是握得太低,击不到对方的要害,反而会陷自己于危险……”
有这事么?她怎么会不记得了。
空桑娘娘道:“你既明白,我们就直切主题。你必须在今日订亲。明日,玉帝听闻你出关,必会召见你。所以雪儿,你可明白我与你瑞雅伯母的心意?”
“我明白,你们都是疼我,更是为我好。”
空桑娘娘已经告诉她,为何只是这二人里挑一个的原因。
选其他人,订亲也如同没订亲,只要玉帝一句旨意,她还是得前往九天离恨宫。
可怜世间父母心,母亲是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才让她选择。
嫁不了想嫁的人,她宁可不嫁。
敖骨到底护不得她,即便他张狂、霸道,但也不能与天庭抗敌,弄不好,他就会受到最严厉的处罚。
爱他,就应该为他所想。
前世的九天玄女——冰心,在纠结痛苦中对懦弱胆小的敖云生出情愫,尚未真正开始,就被身边的仙娥告发而被剔神骨,被贬凡尘。但今世的她,会与上次不同。
敖骨可明白她做的一切,又是否理解她的不得已。相守百万年,却终究难以遂愿,结不成夫妻能时时得见,就如当年在冬仙境,他们彼此压抑情愿,他不承认喜欢她,她也是临终才道出心声。
从今后,他们又要学会隐忍、压抑?
瑞雅在一边道:“雪儿,你自小伯母就喜欢你,你又是小时候就认识姬荣的,你应该记得,小时候你们一起玩耍,你还扮过他的新娘子呢,雪儿……”
空桑娘娘点头鼓励道:“母亲希望你选姬荣。长瑶太子虽好,他日必然姬妾成群,母亲不想委屈了你,但姬荣不同,他可是表态就娶你一个,定会好生待你。雪儿……”
她缓缓垂眸,用密音神术道:“母亲,嫁不了我心中想嫁之人,我宁可不嫁。”
“雪儿……”空桑娘娘眼里有泪。
空桑雪望着天空,“伯母、母亲,天意不可违,我若当真与姬荣订亲,若是玉帝得晓我是九天玄女最合适的人选,又怎甘心虚空数百万年的离恨天宫?又怎知,王母会因我不选长瑶太子而甘心?到最后,愤然的是伯母,难地的是我娘,神伤的却是姬荣哥哥。你们待我这么好,我怎么能置你们于无义之中。
伏羲伯父,我父亲从远古的神魔相斗,到如今的天地清明宁和,为之付出了多少代价。雪儿不能害了你们了。”
瑞雅感动得稀里哗啦,即便是现在,她想的还是她关心的人,不忍让她们为难,宁可自己伤心。“雪儿,要不你与长瑶太子订亲,他是王母之子,玉帝少理天庭事务,一心扑在修炼上。王母做主的事,尤其是儿女亲事,玉帝不会反对。”
空桑娘娘争辩道:“不行,你还是选姬荣,姬荣是我瞧着长大的,性子好,待人真诚,便是你哥哥也赞同姬荣。”
瑞雅笑道:“若真订亲,我与你伏羲伯父必据理力争,定不会让你委屈。”
空桑雪款款一拜,“雪儿谢伯母疼爱。”
“好,真是好孩子。”
空桑雪又用密音神术道:“母亲,嫁不了心爱的人,我宁可不嫁!”
“又说胡话,你再这般,叫娘怎么过?你自小被留在人间,母亲\日夜神思难安,朝暮牵绊,雪儿,你最是乖巧懂事,这次就听为娘的劝。这么多年,娘对你多有歉疚,就算是违抗天意,违逆帝心,母亲与你父亲也必好好维护你。雪儿,就听娘的话,就这一次,往后你要如何,娘都由你……”
这是爱她、疼她的母亲,因为当年将她留在人间,一直心存愧疚,更想好好护她。
空桑娘娘见她迟疑,又用密音神术道:“敖骨护不得你,若是说破此事,你自有父母护着,可他却要受到严惩。雪儿,你难道忍心让他与长瑶太子、姬荣二人为敌,他虽是天龙族长,又如何比得王母之子、伏羲之子?”
母亲说的句句有理。
空桑雪心意坚决,如若真要与人订亲,她便拖延,若真成事,她就不用前往九天离恨宫,也许有朝一日还真能与敖骨结成莲理。
她虽知道利用他人不对,可她也想幸福快乐地度日,若飞升天境,竟不如凡人自在,她又何苦来此。
然,想到与敖骨那一世的凡间夫妻,心里难免沉闷。
她想要的幸福,绝非那般。
瑞雅轻声道:“惜若别再说孩子了,你且让她自己做主,无论她选谁,我们都不得为难孩子。雪儿,伯母也把话搁在这儿,无论明白你选谁,伯母都支持你,伯母只怕雪儿能幸福快乐、顺遂。”
她听见了瑞雅的真心,那是瑞雅心里的声音,她在说:无论雪儿选谁,只要她不孤寂冰冷的离恨宫,有个人陪着,可以自由行走天境,这样就足够了。我今日赶来求亲,虽为儿子幸福,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雪儿的幸福。这些年,惜若思女太苦了,就算她选了长瑶太子,我也会真心祝福,只要她好、惜若好,这样就好……
“伯母……”她泪盈于睫,这不是瑞雅的场面话,是真心的。
神农皇便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但凡她一动心,他就知道了,没想今日她又听到了瑞雅的真心话。
瑞雅点了点头,笑得真诚:若是雪儿没先姬荣,回头我就再想法替他求娶其他神族之女,总有一个合适的。唉,回头还得劝劝伏羲,让他在玉帝面前说说好话,好歹别让雪儿去九天。
空桑雪与瑞雅、母亲到了万木殿。
她衣着一身素白的衣,挽着矮髻,丝绦飘飘,白纱飞舞,加上那双宝石般的眸子是冰紫色的,这是受上天宠爱的神女才拥有的特有紫眸,紫色的眸,红色的唇,浓淡适宜的眉,竟是这样的分明,让人产生一种奇妙的观感,仿佛他不是这世间活生生的人,真是一幅画,看得见,却摸不着。明明近在咫尺,其实远隔天涯。而她额间那点明紫,不深,不浅,甚至带着一种冰莹般的润泽,却犹如黑暗中燃烧的火焰般,妖异而刺目。
冰肌玉骨,是真正冰雪样的肌肤,真真如玉般的骨骼,每一处都美到了极致,美到极致,却让人想要亲近的容貌,那孤芳自赏却又缥缈胜仙的身姿令人想拥入怀中,她在笑,笑得这样的纯净而明媚,这笑如初雪中绽放的腊梅,清雅中蕴涵着孤高,虽处严寒却自有一种于春天的温暖。
长瑶太子正在巡视天河,被王母派人拉来提亲,他一百一千个不愿意,他原私下与姬荣的关系还不错,可这会子,早就笑开了,那一双眼睛里全都是星星,那是满意的笑,是狂热的喜欢。
月老眼珠子四转,忙活一场皆枉然。
姬荣早就知道空桑雪长得不俗,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美,美得让他一时用言词形容不出,笑得也很好看。
空桑雪故作活泼地走近姬荣,笑着问道:“你真是姬荣哥哥,小时候你是圆脸,怎么变长脸了,除了额头和以前一样,旁的全都变了?小时候,你最爱偷吃魔兽肉,串成棍子上烤着吃,现在还吃吗?”
瑞雅听她一问话,立时第一反应:有戏。
姬荣被她一问,反倒不好意思了,一着急红了脸,结巴着道:“那……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空桑雪双手负后,学着姬荣小时候的样子,用手指着一边的空凳子,惟妙惟肖地道:“小雪儿,你吃过牛狮兽没?”她咂巴着小嘴,然后一副很馋的样子,直逗得几个长辈哭笑不得。
姬荣没想空桑雪还记得他,立时就觉得熟络了。
姬荣学着空桑雪小时候的模样,捧着下巴,一脸羡慕地望着。
空桑雪继续道:“你们神木族就是喝露水的,瞧瞧你长得像木头,你爹娘都不让你沾点荤,小心长不大。我记得你和姬姜差不多大,她可比你高一个脑袋呢,她就爱吃肉,你瞧她长得多快。”
神木秀见气氛欢乐,道:“难怪那时候,雪儿转眼就不见了,是不是去找你吃肉了。后来还天天吵着要吃肉。”
空桑雪笑道:“是姬荣哥哥刚出关,许是饿狠了,躲到林子里偷吃肉。不是抓鱼,便是抓兔,每次还只我一点点,都不够塞牙缝,我多讨,他就不肯了,有一次为了偷吃,还被鱼刺卡住了,我要伸手给他抓,指头一下去,他就呕……”
瑞雅惊道:“两个孩子还真淘气。”
空桑雪笑着道:“我们玩的可多了,还有那次,姬荣哥哥说要给姬环报仇,他不敢做,就让我去,伏羲伯伯身边有一个穿花衣的,叫花什么的……最怕鸟类,我们捡了一只死山雀搁到她床上,她一掀被子,吓得尖叫起来。”
姬荣这会儿都忆起来了,道:“你还哄我,说你帮了我,我应该感谢你,不知从哪儿拿了一块石头,说那蛇蛋,让我把你孵化,到时候,你再藏到花姨床上去,我们便说是她生的小蛇。”
万木殿里洋溢着一边喜气。
空桑雪一改以往的娴静沉默,这会子显得活泼开朗,立时就让人忽视了她的美,而觉得她很可爱,自然那惊艳天地的美就淡去了,反而让人觉得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