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垂着脑袋,颈边凉滑如缎子的青丝顺着面颊散落,将她那双幽幽的眸子掩藏在了起来,只隐约能透过发丝的间隙,看见她唇边的一抹红,还有她唇角若有若无的一丝诡笑。
“织玥翾。”
寂静里,她忽的启唇轻声唤他。
少女清越的嗓音在刻意放柔以后,更是平添了几分缠绵的缱绻,甜蜜的教人心醉。
闻声,他下意识抬眸瞧她,却只看见她那一头柔滑的青丝,看不清那双掩映在发丝间的眼睛里此时的神情。
谁料,在这一瞬间,她的另一只手突然猛的压在了他的手腕上,五指用力的攥住,用尽全身的力气,直至指尖微微泛白。
“你……”三分讶然,七分恼怒。他正欲出言斥责。不想,一小块浅紫的图文在此时映入眼帘。
那弯弯的月牙儿在叶若莹白的手背上浮动着,浅浅的紫,绵延的柔,就好似一个胎记。
找到了!
“果真还在你身上。”织玥翾语气一转,面上无惊无喜,淡淡抬眸斜了她一眼,微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薄唇微勾,“只是,现今要如何取出来……你说,是否该剜下这块肉来。”
话里话外,那满满的恶意激得她背脊生寒。
竟然找到了!
叶若刚一口气没舒了下去,又被他这句血腥而残忍的话惊了一惊。手掌下意识又用了狠劲抓紧了几分,长长的指甲就那么掐进了他的肌肤里。
她居然如此轻易的抓伤了他?!
叶若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爪子竟然抓伤了化神期的妖修(⊙o⊙)这是金手指终于出来了嘛?!
织玥翾也简直不敢相信。
照理说妖修之体本就比寻常修士的身体强健,除了体修,妖修的肉身可以碾压同等级的所有修士。筑基之后,寻常灵器便伤不了修士的身躯,更别提本就以肉身强悍而闻名的妖修。偏偏织玥翾为了能够掩藏身份混入上云宗,服下了一种特殊的丹药。那种丹药,可以压制妖修的内丹将妖气束缚在丹田之内,却有一个极大的副作用——会让服用者的身体变得极为脆弱,以至于他此时的身体回到了练气之前,甚至更差。化神的修为,脆弱的肉身,竟比完完全全的一个凡人还不如。
如今在没有防备之下,让人抓了个正着,竟被一个女人的指甲抓破了肌肤。
织玥翾霍然色变,几乎忍不住便要伸手一掌拍死这个女人。奈何大事未成,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微扬下巴,倨傲得将满腔的怒火化作一句冷嘲:“还要抓到什么时候。本座的手岂是你可以碰的?你就等不及要我砍了这双爪子?”
Σ(°△°)︴叶若悚然一惊。脑瓜子还没转过来,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又很快变作了惊恐,又笑又惊的神情扭曲在一起,看起来极为古怪。
好在她的身体够识趣,在主人的脑子还没转过弯之前,趁着织玥翾还没发更大的火,乖乖的收回了爪子。
她攥紧了摸过织玥翾的那只手,脸上兴奋的红已经褪去了,留下一片惊惧的白:“织玥翾,我……你……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这个,我真的没有故意抓着你的手不放,不是要留恋什么,你要相信我,我们现在是盟友,真的……其实……假如你愿意……原谅我这次吧,今后若无意外,我绝不靠近你……额,而且现在秘钥也找到了,我们快些出发吧,赶在那位大乘修士前面……我们会成功的。”
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语无伦次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到后来,脸又已经红成了一片,
赵晟瑄嘲讽的瞥了她一眼,自然将她这种傻乎乎的反应看做了某种人特有的性质——花痴。
不怪他会这样想。
谁叫她摸着他的手,双颊红扑扑的,那种极力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兴奋,偏偏教他看的一清二楚。再加上,她在不久前还在他面前不知羞耻的大胆表白。这样的女人他在沉寂绿地见得多了。不,她比妖族的女子还要直白,不知道羞耻……这女人是他平生所见,最可恶又蠢笨又不要脸的女人,偏偏又是唯一一个能够如此凑近了他的。
不过,就凭她这一小小的练气修士,居然也敢不自量力的肖想……
织玥翾这般想着,对叶若的鄙薄又带了一点点的怜悯。两人之间天壤之别。就像她自己说的,他是天边浮云,她只是地上一片尘土。量她还有些自知之明。这女人也就只能抓住这么一次机会了,往后自然无法再近他身。看在她还有些用处的份上,就可怜她一次好了。
如此一番心理建设,他也懒得再与她计较之前的“情不自禁”。
叶若不晓得织玥翾的这一番脑补,也没心思去揣测他现在的想法。如今的情况比她原先设想的要好得多了。先前的孤注一掷,换来现在这样的局面,她至少赌赢了一半。至于另一半……
谋事在天,成事在人,剩下的靠也只能靠她自己。
毕竟,命运已经给了她一次机会。她自然要紧紧抓住这一线生机,用那三寸不烂之舌,搏一搏。
“织玥前辈,见到这个印记,我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在颜语卿的记忆里,我好似见过某本秘闻录上记载着,紫晶钥匙曾经便是放在掌门身上的,就像今日一般由历代上云宗掌门藏于血肉之中保管。”
“哦?”赵晟瑄意外的瞧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满的不信,“既然由历代掌门保管,又为何不放置在掌门洞府之中,反而安置在门人皆可进入的千机万象塔中?”
叶若轻抚着手背上一抹淡淡的紫,笑容极为微妙:“从前确是如此……但几千年前,修真界中出了一件祸事。传闻,当年九尾狐妖作乱,祸及天下,四海皆为之震动。不仅生灵涂炭,还一度开了天堑。而十万年前,在天仙面前许下血誓的那一众魔修早已化作枯骨,至于他们的后代?呵,万年后当初那些大能修士的血脉留有几何,曾经让魔修们咬牙切齿的血誓早就失去了束缚。”
“彼时,天堑已开,魔修已无所顾忌。万千元婴期之上的魔修越过无尽海重返天广大陆,一时间天下大乱。在如此的倾世浩劫之下,打破这么一个小小的规矩又有何值得一提的。”她又笑了,笑意在她清丽绝伦的脸庞上绽放,却犹如盛开在忘川彼岸的曼珠沙华,绮丽中带着某种不祥的气息。
“作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除妖伏魔这等事上云宗自然义不容辞。在危机的时刻,力挽狂澜才能更显他这第一宗门的惊人实力。”叶若赞叹的说着,话语中却满是嘲讽,隐隐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愤,好似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九尾妖狐?”织玥翾也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微妙的意味,“九尾妖狐是上古妖兽,拥有毁天灭地之力。小小上云宗怕是奈她不了吧。”
“他们的确斩杀不了上古妖兽。”叶若唇角微翘,狭长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摄人霸气,随即黯淡成灰,“可当年,上云宗中能人辈出。某人另辟蹊径,竟提议举全派之力将其封印。后来,竟真的在赔上当代掌门的性命后,成功将她囚入千机万象塔中。但九尾妖狐毕竟是上古妖兽,上云宗唯恐她日后破出封印,为祸上云。便又以门派至宝紫晶月牙石辅以两件顶级灵物,层层封锁,只求将其永生永世囚禁在那里……”
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飞快的划过,叶若的太阳穴突突的疼,那种诡异而悲伤的感情如同汹涌的巨浪几乎将她淹没,恍惚中成为了她自己的情绪。
叶若敏感的发觉不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借着这股痛,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将突然涌上心头的痛苦和怨恨死死压下,扯扯嘴角,总结道:“往后,那紫晶月牙石做了镇压之物,自然不再由历代掌门保管。”
这是一段掩埋在时光中的秘密,即便是原文小说中也是未提及的。毕竟,小说是以颜语卿的视角记叙的,无关女主,自然便无从说起。
叶若本不该知晓,偏偏意外得到了那九尾妖狐的一段记忆,刻骨而痛苦的回忆。
自她拿到紫晶月牙石时,这段记忆便在她脑海里炸开。落水后的晕厥,这段记忆才是罪魁祸首。叶若好歹是个修士,即使不会游泳,也不会同凡人一般溺水。真相其实是这样的:这段记忆太过庞大,而其中包含的情感又太过绝望。她一时无法承受,大脑不免就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让她在睡梦中慢慢接收。
这段记忆是好是坏,她也不知道如何评判。可但凡知晓一个秘密都是要付出代价来的。叶若知道了这么一个大秘密,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来的……她惹了一个□□烦,尤其是在被迫的预支了报酬后。
想起方才在脑海中接收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她感觉头好疼。
叶若手背上这个紫晶月牙石的印记根本不是所谓的金手指,而是她与九尾妖狐的契约凭证。当年,这东西的确是用来镇压妖狐的,可几千年都过去了,九尾这个妖孽早就将它炼化。现在这鬼东西寄生在她身上,实时监控。若是她在三百年内不尽心救出妖狐前辈,三百年后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
叶若很苦恼,让她这个渣渣怎么去破坏另外两件顶级灵物。明明连九尾妖狐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另外两件灵物是什么,要她一个外来穿越者怎么搞?她本人连身体都还没着落,哪有闲心去帮别人。
人生不如意之事,不是十之□□,而是件件都是。
心情不美丽,叶若骗起人来更是不留余力。
她凝视他,眼中是极为真挚的光彩。矜持的笑笑,也不再说些什么,留了点时间给他消化这个惊天大秘密。
织玥翾看在眼里,几乎便信了,只是心中还有几分疑惑。
其中最可疑的便是:若当真有此事,她又是如何知晓的?五千年前妖狐作乱,闹得修真界一团乱,不仅魔修越过天堑,连沉寂绿地也随之动乱。若不是九尾狐妖突然失踪,动乱平息的太快,蠢蠢欲动的妖修早就离开了隐居之处,杀入修真界,掠夺资源。
当年种种,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本不该知晓。
此女……实在可疑。
此时此地,他看着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
叶若自是不会管织玥翾如何腹诽,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方开口道:“休息够了,前辈我们可否上路了。我怕再不动身,人家就追上来了。”
“呵。”织玥翾冷哼一声,不理会她这样绵里藏针的暗讽,只是宽袖一甩就提着她的脖颈飞上了天,随后带着她御风而行。
小心眼的某人特意没撑开灵气罩。
山风肆虐而过,被狂风卷起的衣袂在中翻飞扑腾,两人飞扬的发丝在风中狂魔乱舞,打在叶若脸上生疼生疼的,轻易便让她嘴角的笑意僵住了。
更可恨的是他封住了她的灵力,打破了她独立撑开灵气罩的意图。啪啪啪,( ̄e(# ̄)☆╰╮( ̄▽ ̄///)打脸打的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