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尧文的严肃认真让张元由惊转喜,并且变得极为得意:
“爹你莫慌,孩儿已经派人去毒死那小子,相信这趟死劫能就此化解。”
听到这个消息,张尧文的确松了口气,以往的灾劫都是通过提前得知才避开的,所以养小鬼在朝廷命官与富商大贾之间很是重要。
此后又是过去了几个时辰,沈锄在乡邻的帮助下埋葬沈秦氏后,天色已经快要变暗,父子两人默默无日的回到了家里。
一片死寂。
“淇儿你也累了吧,先喝口水歇歇,爹去给你准备晚饭。”
顿了片刻,沈锄这个当爹的出声打破了死寂,转身就走向了厨房。他知道沈淇很难过。
可是当沈淇将早上泡的茶水倒出来喝了一杯之时,他突然听到厨房里传来沈锄的痛苦抽泣,这个七尺大汉坐在灶口烧火时想起沈秦氏在厨房忙碌的情形,突感悲怆,粗糙的大手紧紧捂住嘴巴,泪流满面。
听着自己的父亲躲在厨房里一个人哽咽出声,沈淇坐在桌面越发觉得难受,但他湿红的眼眸还未流出泪来,陡然觉得腹中生痛,进而全身抽搐,脸色淤黑,口中白沫横流。
倏尔,只听到磅的一声脆响,他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身体僵硬的倒在了下去,很快就断气了。
厨房里的沈锄听见了茶杯摔碎的声音,心中感到不安,脚步快速了奔了出来。当他跑了进来,看到沈淇全身浓黑,鼻口塞满白沫,正是中剧毒之象。
“淇儿!”
沈锄大叫一声,一下子扑到了沈淇的身边,他的四肢已经冰凉坚硬,气息全无。
看着好端端的儿子被人毒死在了家中,还未到不惑之年的沈锄瘫软余地,梳着长辫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起来。
这时候还挂着夕阳的天空上,猛然有狂风呼啸,旋即竟是突降六月飞雪,三日不歇,可见冤情撼天。
沈淇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众多乡民冒着大雪赶了过来,其中就有伤心不已的神童李光地与宋匡扶。这两人看着中剧毒而死的沈淇,知道多半是张元派人下的毒手。
最终沈淇的尸体先被放在了他睡觉的房间里,那张写着“邹曼珊”三字的白纸还摆放在书桌上。可是当第二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沈锄想要安葬儿子的尸体时,他与众多前来帮忙的乡民发现沈淇躺在床上无法移动,就连身体颜色也意外的由淤黑变成苍白之色,不知道是不是毒性深入的结果。
乡间人迷信,以为是沈淇还想在家中多留几日再入土,便没有强行移动他的身体。可谁料两日后,大雪骤狂,风寒裂地,脸色惨白的沈淇突然睁眼醒了过来。
同一瞬间,沈淇写于书桌上的“邹曼珊”三字突显光华,黑色的字迹间正是刺眼的实质笔力精芒,高约两丈,是为笔力二段。
十五岁便是能够练出笔力二段,这说明看似愚昧迟钝的沈淇实则比李光地还要富有才华,这内秀之说,便是沈淇这种情形。
“嘭!”
突然,两丈高的笔力精芒化为一团奇异的能量散开,白纸下的书桌刹那间被点燃,而后一场滔天大火于狂雪之中妖娆冲天,将沈淇的房间烧成了灰烬。
完全没有想到会突发火灾的沈锄等人急忙挑水灭火,在齐心协力下,大火很快在扑灭,但是谁都感觉得到这场火灾太过蹊跷,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迅速蔓延,烧毁整个房间?
而更让众人惊诧的是,在只剩下一片黑炭的房间旧址上,一张白纸依旧完好无损的悬浮在书桌位置的虚空处,不被火烧,不受水淋。
众人靠近一看,却是发现这张奇怪的白纸飘落了下来,上面正写着沈锄未过门的小儿媳妇的名字。
闻讯的李光地与宋匡扶也赶了过来,作为曾经留意过这张白纸的人,李光地双手颤抖的捧起了它,上面的字迹已经不见了当初的秀气之感,转而透漏着一股厚重与锋利。
李光地身边的宋匡扶也见到了上面的字迹,因为是练出笔力的人,他自是看出了笔画之间蕴含强劲的笔力。
“老夫凡胎肉眼,竟不知学生之中有如此鬼才!”
听到宋匡扶发自内心的震撼之音,旁边的乡民都是一脸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他们没有看到沈淇的尸体,以为是被火化掉了,只有李光地与宋匡扶知道沈淇还活着。
这所谓的鬼才,是指读书人里极少数拥有神魂的人,一般是天资卓绝或者看似愚昧迟钝之人才有极小的几率拥有。沈淇此次由死回生,正好使神魂开窍,满腹锋芒由此展露。相比于沈淇这般十五岁才得神魂开窍,有些天资卓绝的人则是从出生就带着开窍的神魂。
据说神魂开窍者,可修鬼才一途,同远古时候的修仙悟道殊途同归。只可惜不知从何时起神道消弭,鬼才的修炼也没落了,不过新生的笔力由此繁荣昌盛起来,已经笼罩住了整个人间,这也应了此消彼长的简单道理。
若是还能够进行鬼才的修炼,神魂开窍者在人间则是极为尊贵的,因为通晓古今的他们到最后可慧眼如烛,成人间帝师,平天地乱象,甚至还能突破人间法度的约束,直通天道。
“宋伯伯,恭喜你了,沈淇还没死,这是他写下的文字,你留着,可以用来镇灾辟邪。”
李光地激动之余,转身将这张白纸交给了一脸茫然的沈锄,这个连遭打击的乡下大汉面色疲倦,有气无力的接过白纸后,陡然注意到李光地前面的话。
“你说什么,淇儿还活着?”
面对着沈锄的惊愕,李光地严肃的点了点头:
“沈淇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因祸得福的成为拥有笔力的鬼才,自我朝建立,他应该是诞生的第一位鬼才!”
听到这话,沈锄才觉察到手中原本应该轻飘飘的白纸有一种厚重感,用手抚摸上面的墨迹,可以感觉到崎岖不平,好似是字内另有乾坤。
众乡民虽然对鬼才不了解,但多少知道练出笔力代表着什么,这就是说沈淇若能参加县试与府试,定可一鸣惊人,顺利成为童生,继而有资格参加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其实沈淇先前就很想参加二月的县试,但却因为没有信心,犹犹豫豫,最终错过了,这也是沈秦氏对他恨铁不成钢的原因。反观神童李光地,在县试里展露笔力,一举成为案首,若是顺利通过八月的府试,他便可取得童生身份,而后有资格参加正式的科举考试,这也可以看做是科举前的预备性考试。
好在清朝的科举流程还算合理,因故未能参加县试的可以于府试前补考一场,通过后一样可以参加府试,不知道沈淇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
就在乡民们因为沈淇练出笔力转而向沈锄贺喜时,他们意识到这位鬼才不知身在何处。众人赶忙四处寻找,呼喊之声连连响起。
此时的沈淇早就跑到了村外,他从大火之中背着自己的书篓离开,脸上满是绝决。自从他的神魂开窍,第一个念头便是去县令府救出邹曼珊,为娘亲报仇。
他背上的书篓里面有笔墨纸砚与一些书籍,两边还有支架,支起一块小棚子在头顶遮阴。在他快速的跑动间,书篓里传出轻微的碰撞声,田埂边归来的同村人看到一个书生出来,礼貌性的前去打招呼,却不想看到的是昨天死去的沈淇,当即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诈,诈尸了!”
此人坐在地上,指着沈淇惊恐的叫喊一声,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
沈淇也没有时间去解释,继续背着书篓向着没有多远的县城跑去,他的手中已经紧握着一只毛笔,笔尖有一节小竹筒套着,里面有少量墨汁浸泡着笔毛,随时都可以拔出来挥笔成字句
在此之际,安溪县城里的张元离开那间养小鬼的阴暗屋子后,被心情不悦的张尧文痛骂,还严令他马上去好好读书写文章,年底之前还没有练出笔力,就家法伺候。
迫于张尧文的威严,张元短暂妥协了,他躲在书房里假装看了三天《论语》,之乎者也的乱糟糟的念了一通后,心痒难耐起来。他是惦记着抢到手的十四岁小娘子邹曼珊。
“少爷,大好事,老爷去陈掌柜家喝酒论文去了!”
今日正当张元闷在书房里无法集中精力时,一名偏瘦的下人偷偷跑到他的书房窗户下叫唤起来。
此人名叫刘二,正是负责给沈淇下毒之人,而那陈掌柜则是安溪县的一名富商,名为陈天宝,家族里读书之风盛行,出了好几位练成笔力的文人。
听到刘二这话,张元欣喜起来,丢下手里面的《论语》便是一头冲出了书房。
“好样的刘二,本少爷稍后好好打赏你!”
终于有机会出门的张元第一个念头便是冲向关押邹曼珊的房间,憋了几天的他早已经有着邪火从小腹处升起。
“小娘子,我来了!”
张元一把将那间房门推开,缩在角落里表情呆滞的邹曼珊被吓得娇躯颤抖。她白净的瓜子脸抬起,看到张元像是发疯了一般,胡乱的拔下身上的衣服,面色激动不已。
恰在这个时候,县令府里的大门口,负责守门的两名衙役看到一个极其普通的书生一手托着一叠白纸,另一手握着一只蘸满墨汁的毛笔站立在台阶前,丝毫没有意识到有危险来临。ps:新书上传,觉得还行就请加入书架收藏一下,有票票的也请投,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