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南郊
寒风凛冽,灰蒙蒙的天空挂着懒洋洋的太阳,树上最后一片枯叶打着旋飘落。无数青壮流民扛着铁锨、镐头,汗流浃背的挖着水沟,疏浚着淤塞的水渠。独轮车压的地面吱呀呀响,骡马鼻孔喷着白雾,在鞭子的驱赶下拉着堆的小山般的大车。
吴兴周拄着拐杖,在女儿的搀扶下,指着覆盖着冰霜的田野道:“都督请看,这里往东都是我家的田庄,两千七百亩,老夫全部捐献出来以资都督革命大业!”
柴东亮笑着道:“吴会长的好意,柴某心领,不过这捐献断然不可,外人知道的赞吴先生高风亮节,不知道还以为是军咨府巧取豪夺呢!咱们还是按规矩来,三成股份七成债券!”
吴兴周哈哈一笑道:“都督说的是,按规矩来都督爱兵如子,尚未开战就先想着伤残的士兵,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啊!”
柴东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一旁的陆凯等士兵则心潮澎湃,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都督更多了几分效死之心。这片土地已经被规划为荣军农场,今后受伤的军人将由这个农场奉养。不至于让伤残军人流落街头。
英雄流血又流泪的事情,柴东亮在后世听说的太多了,就让这个改变从自己手里开始吧!
吴家因为工业园区的建设,已经牢牢的绑在柴东亮的战车上,所以当军咨府的通告一贴出来,吴兴周就立刻拍板,把自己家在乡下的土地捐献出来,算是芜湖商会缴纳的一份投名状了。
两千七百亩土地,说起来真是不少,放眼望去无边无际,但是这些都是“人”字号的旱田,水利设施也无比简陋,每亩地不过是十几块洋钱。区区三万块龙洋,就能拉近和柴东亮的关系,这笔买卖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非常划算!
三芯插座的买卖,吴家有一成的股份,光这笔收入就达到二十万龙洋。水泥厂也在改造,虽然还看不出来那个立式破碎机和机立窑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是听柴东亮说,一旦开工之后,产量将比现在高出三倍有余。如果真能如此,仅此一项,又是一大笔收入,更不要说今后卖破碎机、机立窑的进项了!
吴家本是芜湖商会的会长,但是抡起财力并不算拔尖的,但是和柴东亮合作之后,整个安徽的商界已经唯吴兴周的马首是瞻了,连上海滩鼎鼎大名的虞洽卿都要和吴家攀交情!吴兴周所到之处,无论是央行的买办、经理,还是盐商、当商,见了他一口一个“正老”,叫的无比亲切!
这面子,这风光不都是柴都督带来的?吴兴周每当想起前清的官员对商人的盘剥,明明心里长草却要装出视金钱如粪土的嘴脸,就觉得一阵阵的恶心!更觉得这大清亡的好,若是再早亡几年那就更好了!
吴兴周高兴之余,却看见柴东亮的眼睛总在女儿挺拔的胸脯上瞄,又发现女儿也不时的偷眼打量柴东亮。老头又是开心又是尴尬,干咳了一声道:“美琪,你带着都督四处看看,我和你哥还有些买卖上的事情商量!”然后对柴东亮一拱手道:“都督,老夫失陪一下!”
柴东亮恨不得让这罗嗦的老头赶紧走,好和吴美琪这个妖媚入骨的小萝莉好好的沟通一下感情。这些日子都把柴大大憋坏了,每天晚上都用开枪的左手谋杀亿万颗种子才能睡着,感觉自己都做下病了,看见圆柱体的东西,都忍不住习惯的想去撸上两把!
吴兴周一走,吴美琪反而害羞起来,脸颊绯红头也不抬,柴东亮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平日里也算是能言善辩,凭着一张不算难看的脸和三寸不烂之舌,不晓得在酒吧、迪吧泡过多少女孩,也算是身经百战了。但是那些招数对付八零后的恨嫁女和九零后的非主流无往而不利,面对这辛亥年的小萝莉就不灵了!
吴美琪上的是新式学堂,没有缠足,也算是新派人物,在这个年代算是很开放的,但是比起二十一世纪的女孩,简直算是保守到极点。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样的话,同时出口。
吴美琪话到嘴边又咽下,感觉这气氛过于暧昧,羞的满脸通红,偷眼看去,远处哥哥和父亲都背对着自己,这才稍稍安心。
柴东亮毕竟是脸老皮厚,笑着道:“你瘦了,这几天帮我在街上募捐筹款,帮我描图,真是辛苦你了!”
瘦了吗?吴美琪没有感觉,但是却发现柴东亮的眼圈发黑,眼神里有一丝和年龄不相符的倦意。少女的心中不禁升起酸涩和心疼的感觉,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和他连话都没说过两句,如果贸然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被他耻笑那真是没脸活了。
吴美琪低着头,手里摆弄着衣角,默不作声。
柴东亮倒是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拉住她:“吴小姐,走吧,带我参观一下你家的庄园!”
吴美琪被他拉住了手,更是羞的脸颊通红,感觉血液要冲破白皙的皮肤喷涌而出,但是心底却感觉甜丝丝的,顺从的被他牵着手走。
吴锦堂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个流民用碾子将煮熟的骨头碾成粉末,然后倒紧一个盛着熟石膏、人粪尿混合物的池子。几个壮汉用棍子搅拌着池子里的混合物,空气中弥漫着恶臭。
修水利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一角二分钱可以拿,流民们吃饱喝足又有工钱,而且听说都督今后还要给没地的老百姓分田地,自然干的起劲,生怕表现不好惹得都督动怒,分地的时候没了自己的份儿。
“这就是土化肥?”吴锦堂的看的有趣,竟然对刺鼻的味道也恍然未觉。
壮汉瓮声瓮气的道:“都督说了,这东西回头上到田里,产量能增加一大截呢!都督说,回头还要用石头做肥料,俺种了半辈子田了,还从来没听说过呢!”
吴锦堂不禁疑惑,柴东亮懂得打仗、懂得实业也就罢了,居然连种田都懂,这就太匪夷所思了!难道真的有人是那种传说中的天纵聪明?
“锦堂,过来!”吴兴周用手杖捅了他腰眼一下。
“父亲,什么事儿?”
吴兴周用手杖指指远处吴美琪的身影,痛心疾首道:“有辱斯文啊!你这个妹妹啊,哎,让我怎么说她!”
吴锦堂看见妹妹和柴东亮拉着手,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道:“父亲,咱们是商贾人家,又不是什么道学先生!这眼看大清就到头了,柴都督那是什么身份?按照前清的说法就是巡抚啊!封疆大吏,守牧一方的大员!说句不好听的话,换了以前,美琪的给人家作妾都有些勉强!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柴都督尚未娶妻爹,这事儿要是换了别人家,做梦也要笑醒过来!”
吴兴周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这高攀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容易?我不是不想让美琪嫁给都督,我是怕她不知自爱,让人家小瞧了!到时候柴都督脸一翻不认账,岂不是鸡飞蛋打,你让美琪今后怎么嫁人呢?”
吴锦堂指指远处道:“爹,你看这事还能由得您吗?听天由命吧!”
吴兴周瞪了儿子一眼,又看看远处兴高采烈的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们这一对孽障啊!”
吴锦堂咧开嘴一笑:“父亲,这次给流民分田的差事,咱们吴家只要办好了,估计美琪的婚事也就砸瓷实了!”
吴兴周苦着脸半晌无语,最后只是一声轻叹:“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