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养君的意思是教训一下支那就撤兵?那么,这场战争的意义在哪里?获得战争赔偿?”大隈重信有些不解。
“赔款一定是要的,但是数额不必太大,现在帝国最需要的是资源和商品倾销的市场,要让帝国的人民有工作,要让工厂的烟囱都冒烟,单纯的货币并不能令帝国摆脱困境???这一战的意义在于要让支那人明白,亚洲的事务只能是由亚洲人决定,亚洲的主导者只能是日本击碎支那人用欧美白人制衡帝国的妄想,让他们看清楚现实,明白帝国的利益和尊严是不容侮辱的”犬养毅冷冰冰的道。
大隈重信仍然有些犹豫:“可是这样的话,帝国和支那之间的仇恨就太深了,这不利于帝国在支那的经济利益。”
犬养毅哈哈大笑道:“首相大人,您太不了解支那了,这个民族对恩情和仇恨都非常淡漠,紫禁城御座上的那些通古斯酋长们,长达两百六十年的统治,把支那变成了一个道德感极为低下的国家,这个国家用三句话可以形容。”
“哦,哪三句?”
“官是贪官,兵是兵痞,民是刁民???这样的国家,不会在乎恩情,当你帮助他的时候,他会对你千恩万谢,但是背后就会嘲笑你的愚蠢,同样这个国家也不会在意曾经受到的伤害,他们只会对皮鞭恐惧,甚至因为恐惧而赞美那些伤害他们的人????支那人的特点,简单的说就是两个字:麻木”
大隈重信也不禁苦笑,明治维新之前的日本,曾经是那么的崇拜中华,包括乃木希典这样的武夫,都可以做得一手好汉文诗,更不要说大隈重信、犬养毅这样受到良好教育的文人。曾几何时,年少的大隈重信在夜凉如水的夜晚,举着一杯清酒对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吟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那个时候,他做梦都想亲自到中国,去看看在梦中见过千百次的长安、洛阳,亲手抚摸一下铜驼金马,听一曲燕赵悲歌。
但是,当日本打开德川幕府封闭了两百多年的大门之后,看到的中华却已经成了穿着古怪的马褂,剃光前额留着辫子,“披发左衽”的蛮夷。那些偶然来到日本的中国人,则惊讶的发现日本的服饰、典籍、建筑都保留着汉风唐韵。
从那一天起,日本对中国的崇拜之心顿然消退,代之以无限的轻蔑。
甲午战争之后,中国惊叹于日本发展的神速,数万学子东渡扶桑,但是令日本人惊讶的是,这些人到日本之后不是在学习自然科学和经济、政治等富国强兵的学问,而是流连于歌舞伎町,在女人的肚皮上消磨时光。不少学生直到回国的时候,居然还不会说日语,更别说什么学业有成了。
即使是对中国人最有好感的嘉纳治五郎等日本教育家,也对中国学生失望了,同时也对中华民族彻底失望。
就是这样的一批人,竟然已经是中国最先进的知识分子了,他们回国后迅速的掌控了中国的经济、外交、军事,成为清廷和民国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精英人物的水准都是如此,这个民族还能有未来吗?
“犬养君,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日本要开战,我就必须满足海陆军增加军费的要求,这真是太屈辱了”大隈重信想起自己的处境,有些心灰意冷。
“首相大人,请振作起来,皇国的未来就要靠您支撑了暂时满足一下海陆军的要求,即使这是一杯鸩酒也请您喝下去,如果您辞职的话,我很难想象陆军的人当了首相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寺内正毅可不是桂太郎”
大隈重信猛的甩了甩头,似乎要将负面的情绪从脑地里摇出去,他恶狠狠的道:“也只好如此了,既然袁世凯要玩火,那么就让他体验一下被烈火焚烧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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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东亮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恨一个人,他现在恨透了袁世凯,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这种感觉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记的穿越前看到自己喜欢的小说中出现虐主的情节,才会有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纠结。
袁世凯成功的挑起了民族情绪,一下子就扭转了不利的局面,现在他的形象无比伟岸,简直是被岳父、文天祥给附身了一般,就差在他锃明瓦亮的脑门上刻上“精忠报国”四个大字。
袁世凯已经把日本政府逼到了绝境,以柴东亮对大隈重信的了解,他可不是个性格软弱可欺的人,能和伊藤博文、山县有朋对抗数十年而不倒的人物能是善男信女吗?逼急了什么事儿他都能做出来
袁世凯无疑已经把他逼急了,他这是在玩火,这把火很有可能将华夏九万里关山烧成一片火海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明明知道该怎么却做,但是却无能为力
柴东亮目前的形势就是如此,明明知道袁世凯的做法祸国殃民,但是不但不能动手打他,就连在报纸上抨击他都不能,否则就会被人当做别有用心。
民族主义,永远是双刃剑,用的好杀敌一万,用的不好就是自损八千
报纸和江淮军的情报部门搜集来的信息表明,各地针对日本人的暴力行动在升级,先前还只是在烧毁日货,事态逐渐在升级,示威群众和租界的日本警察发生了严重的冲突,双方都有死伤,各地都有日本商人莫名其妙的被人杀死。只是还不能判断出到底是什么人干的,但是每当有日本人的死讯传出来的时候,都会引发民众的欢呼。学生们自发的行动,挨家挨户的搜查各个店铺的日货,然后集中在街道上焚烧,每当听说有运送日货的船只到达码头,都会被他们拦截不得靠岸。
不论是焚烧日货还是有日本人挨打的消息传出,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像过节办的兴奋。
一场全民的狂欢已经拉开了序幕,而始作俑者的袁世凯则收获了民众盲目的崇拜
袁世凯这一手,和当年慈禧挑动义和团杀洋人如出一辙,这是拿国家民族的命运当做他们的赌注。
赌赢了自然是弹冠相庆,如果赌输了,则是全国四万万五千万百姓替他们买单
日本国内一片喧嚣,要求和中国开战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中国各地也是如此,将日本人赶出中国的呼声,也压过所有理智的声音。
柴东亮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刻意鼓动起来的民族情绪压根就靠不住,很多游行示威的人,与其说是痛恨日本,不如说是平日里的被压抑的情绪无法排解,借着这个由头发泄一番罢了,甚至在游行示威的群体里还钻进了不少打算浑水摸鱼的无赖。
柴东亮的近代史知识还算是不错,在他的记忆中,他甚至能清楚的记得在一九零零年的五月三十日是慈禧太后下诏命令义和团进京的日子。在这一天之前,义和团在各地杀了数以万计的中国教民和无辜百姓,而死在他们手中的洋人只有一个英国人卜克思。
一万比一的小概率事件,只能说是那个洋鬼子的命不济,如果硬扯上反对帝国主义就太扯淡了
而在一九零零年五月三十日之后,义和团接到了慈禧太后的旨意,立刻就在清廷大员的率领下,对洋人大开杀戒,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那些曾经帮无偿给中国人治病的洋人医生、护士自然更是在话下???奉旨杀人可比周星驰的奉旨乞讨牛的多了,一个洋人的头值五十两银子呢,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人命哪里比得上银子?
号称刀枪不入的十多万义和团,当洋兵真的打进北京城的时候,居然一个人都不见了,堪比神龙见首不见尾。偌大的北京城,只有董福祥的甘军和八旗禁军进行了一些微弱的抵抗,义和团脱下标志性的红衣,消失在北京城的大街小巷,甚至是脖子上挂上抢来的十字架,摇身一变成了教民。
这段历史柴东亮很清楚,他穿越前在写的第一本书《1900翻云覆雨》里面就写过这一段历史
柴东亮痛恨袁世凯不是毫无理由的,这段历史他清楚,袁世凯更清楚,柴东亮只是在史书上看过这些往事,袁世凯则是亲历者
袁世凯担任山东巡抚期间,就用毛瑟枪打破了义和团刀枪不入的鬼话,他太明白这种滥用民气的后果,否则也不会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参与了张之洞、李鸿章、刘坤一这三大总督发起的“东南互保”,可是这种曾经令他嗤之以鼻的手段,他却依然毫不犹豫的使用了,正如当年他在满清朝廷的政敌刚毅、徐桐一般无二。
现在的中国和日本,就是两堆浇了火油的干柴,只要一颗火星就能燃起冲天的烈焰。
柴东亮在军谘府里转来转去,他已经明白这场战争已经无可避免,现在日本人还缺一个能够说的过去的借口
借口这个玩意,只要想找就一定找的到???问题是真打起来的话,北洋军的将领哪个肯真正出力的?到头来还不是江淮军要去替袁世凯擦屁股,柴东亮再冷血,也不能坐视日本人在中国土地上横行无忌。这超过了他的底限,他无法容忍外国军队进入中国烧杀抢掠,而自己却无动于衷
“都督,刚收到的密电,三个日本和尚在天津被杀了,日本方面要求袁世凯交出凶手”顾维钧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翻译好的电报稿。
柴东亮不假思索的道:“日本和尚?日莲宗的和尚吧?”
这下轮到顾维钧发愣了:“都督怎么知道的?您已经接到密报了?”
柴东亮从顾维钧手里抢过电文,仔细的看了又看。三个日本和尚在天津街头化缘,碰巧遇上了学生游行示威,他们就躲到了天津大生纱厂的门口。听见学生们高喊反日的口号,他们就用日语骂了几句,大生纱厂的工人发现这几个戴着斗笠的和尚是日本人,就用中文和他们对骂,后来觉得对骂不过瘾就动了手。不想从游行的学生队伍里冲出几个身份不明的大汉,不由分说上去就是拳打脚踢,围观的群众刚刚叫了几声好,这几个人就抽出了匕首,将这三个和尚杀死在大生纱厂的门口,然后这几个人就带着一身的血迹消失在游行的队伍里。
从三个日莲宗的和尚到大生纱厂门口到他们被杀,前后不足五分钟,每人身上起码中了六七刀,几乎刀刀都是捅在要害,手法极为老练狠辣。
柴东亮摇头苦笑,日本人果然找到借口了,而且这个借口一定会令日本国内沸腾日莲宗是日本一个非常特殊的宗派,一般佛教徒都是相当温和的,只有日莲宗特别奇怪,这个宗派一直鼓吹战争,而日本军界很多人都信奉这个宗派。日莲宗在日本政界、军界的影响力无论怎么高估都不过分
不问说,这几个和尚的死,肯定是日本人自己搞的鬼
死几个日本军人、警察或者是商人,都不如杀掉和尚对日本民间的震撼力巨大,日本人找的借口相当的有力度
“快,传我命令,通知海军司令汤芗铭和程璧光,三海舰和飞鸿号这四艘轻型巡洋舰和其他几艘炮艇沿着长江巡游,其他的船只立刻转移到威海卫军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港口一步,通知沿江炮台严加戒备???江淮军所属各部做好战斗准备,官兵一概取消休假”
顾维钧也看到柴东亮的神色凝重,不觉也紧张了起来:“都督,真的要打吗?咱有必要为袁世凯这个混蛋打仗吗?”
柴东亮咬牙切齿的道:“袁世凯虽然混蛋,但他是中国的混蛋,还轮不到日本人动手撵走他”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