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王又贴过脸来,嬉皮笑脸地问:“萱儿,你说你当时要用一车饼金置换我的血影与先生的赤狐,你的小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胆子也忒大了些吧?”
只这两日,奚络便领教了这位六皇子的为人。知道其若是自己不愿意说,她再是刨根问底地追逼,也是没用的。当下便住了嘴,不再理会。
某王显然也没有想要听到回应,见軿车停下,便当先跳将下来,回身又一个托抱,将奚络抱下了车。
“来人,给王妃更衣!”宗褚一进入寝殿,又高声吩咐起来。
兰惠、心惠很快走了进来,服侍着奚络换回女装,重新净面上头,才一切准备妥当,宗褚又唤人上了早膳。
折腾了一夜,奚络也是饿了。这一餐饭,她足足用了两碗白粥和两张胡饼,才撂下筷箸。好像来到王府这两日,只有这一顿早饭,她才吃了个饱食。虽然此际的胡饼是死面的,但她还是吃得连个渣渣都不剩。
看来民以食为天,半点不错。
奚络满足地擦了擦嘴,看了看依旧埋头苦吃的宗褚,不禁为之愕然!
这个六皇子也太能吃了吧,只这一餐早饭,就干掉这么一食案的吃食,也太……“大胃王”了吧?
情不自禁地,“大胃王”几个字便自奚络口中嘀咕了出来。
“大胃王?嗯,爱妃这个词用得好,恰如其分,本王甚悦!好了,本王也用好了,你们收拾收拾都撤下吧。”宗褚吩咐着,兰惠与心惠便将食案撤了下去。
宗褚才刚跟奚络说了句“咱们先小睡一会儿,等巳时再回门不迟”,就听殿门外司馔的争辩声激动响起:“兰惠,这可是乡公主的意思,非要吵着拜见新王妃不可,婢子拦也拦不住啊!兰惠,你就通传一声吧!”
“司馔,你当兰惠是傻子不成?乡公主这才多大,知道什么非要吵着拜见王妃的!还不是你擅自做主,非要鼓动着乡公主前来!司馔,别说兰惠没有提醒你,你那点子小心思,连我兰惠都一眼看穿了,你当我家王妃看不出么!告诉你,别天真了,真以为我家王妃像传闻中的呆傻不成?哼,那是你司馔井底之蛙,没见过外面的天日罢了!”兰惠疾言厉色中又夹杂着明显的鄙夷。
“兰惠,司馔真的没有鼓动乡公主,当真是乡公主自己非要拜见新王妃的。”司馔依旧不屈不挠,坚持己见。
“哈!司馔,你倒是会说话,这会子一口一个新王妃的,难不成在你心里还区分新旧王妃不成?真没看出来,你司馔倒是个念旧之人!”兰惠也依旧尖酸刻薄,不依不饶。
寝殿之内,宗褚就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便高声唤道:“兰惠,让乡公主进来吧!”
听到吩咐,殿门外的兰惠显然受到了打击,声音弱了下去,不情愿地应诺着,放了司馔与乡公主一前一后地走进寝殿。
在齐坞时,奚络就有了解,这个六皇子娶过将作大匠周恽之嫡女为六皇子妃,且这个已故六皇子妃周毓为宗褚留下了一女,便是眼前这位看着只有五六岁年纪的乡公主。
这两日,她光顾着应付六皇子了,完全忘记了,在这偌大的六皇子府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六岁的细君乡公主。
汉家故事:皇女皆封县公主,仪服同列侯。其尊崇者,加号长公主,仪服同藩王。诸王女皆封乡、亭公主,仪服同乡、亭侯。
也就是说,公主的等级分为县公主、乡公主和亭公主。
这细君乡公主,是为王女,封号自是乡公主了。
要是奚络没有记错的话,这细君乡公主此时的年纪,应该是六岁,正当一年级小学生之际。
细君乡公主一身嫩粉色缠枝葡萄纹陈留锦曲裾深衣,头上梳着两个包包发髻,簪戴着缠枝琉璃蝶恋花的赤金簪子,簪子下还缀有一串米粒大小的珍珠,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又涂了腮红和胭脂,正小步小步,艰难地向奚络走来。
整个一个被刻意打扮破坏了天真无邪之美的小女孩!
这是奚络见到后的第一感悟。原本粉雕奚琢的年纪,正是无须打扮的时候,天真烂漫就是上天赋予的最好彩笔,是任何金奚装扮都无法比拟的。可这细君乡公主显然背道而驰,生生将天然之美破坏殆尽!
其实也不能说是细君乡公主自己愿意为之,瞧其谨慎细微的小小迈步,奚络揣度,许是底下服侍之人故意而为。
目的就是要正式地,堂而皇之地,向她宣告,六皇子尚有一位嫡女——细君乡公主!
果然,面对这样一身行头打扮的女儿,宗褚明显流露出了不满:“司馔,是谁给乡公主这样穿戴的?没的污了人眼!还不快点把乡公主的头脸收拾干净了,瞧瞧这都成了什么样子,整个不伦不类!”
话音一落,细君乡公主的小脸便委屈得似要落下雨来,正在细小地迈动的步子也停止了,迟疑地回头看了看司馔。
司馔就连忙上前,蹲下身子,低声哄劝了句乡公主,又急忙就地跪倒磕头,口称:“婢子见过殿下,婢子给王妃殿下请安!”
宗褚就不耐烦地一挥手:“好了,本王问你话呢,到底是谁给乡公主如此穿戴的?”
“禀殿下,这……”司馔悄悄觑了眼主位上就坐的奚络,支吾道:“是……是周傅母让婢子这样给乡公主穿戴的。周傅母说,咱们王府的嫡乡公主,平日里怎么随意打扮都可以,今日里是正式拜见新王妃,是以要打扮的庄重一些才好。婢子以为然,便……”虽然低头回话,司馔却又悄悄觑了下奚络。
不知是出于兰惠所说的念旧,还是出于司馔所说的言之有理,宗褚这回倒没有驳斥司馔,反倒赞同地颌了颌首,“嗯,周傅母所言极是,拜见王妃是要庄重些才好。”又朝细君乡公主招手:“细君,过来吧,见见你的君母!”
忍了许久泪意的细君乡公主,终究被自己父王的一声亲切召唤,勾出了泪水,抽噎着行至近前,就要给奚络行跪拜大礼。
面对着这样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六岁小女孩,奚络岂可令其真的向自己磕头?当即便直起了身,伸手就拉住了细君乡公主,柔声道:“你就是细君吧?我叫齐奚络,你若是不惯称我君母,喊我娘亲好了。”其实奚络很想说,你喊我奚络姐姐好了。可现实显然行不通,便折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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