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正是豫州三大军师之一公孙程瑜的儿子,知道这一点的人很多,公孙家族在豫州崛起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往事,其间换了四代豫州名义上的主人,因地域人情等缘故,这里对“诸侯长,有另外一种名字,叫州牧。
又名刺史,有检核问事之意,除了冀州之外,叫法与天下各州域基本相同,百年逝去,依旧延续着大衍王朝遗留下来的传统。
公孙家在豫州几经波折,依旧屹立不倒,曾背过一次君主,做内应,投靠了当时已经名气不小的诸侯裴远,也就是如今年岁已大,但统领整个豫州,成为天下闻名诸侯的州牧大人。
豫州统一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远远做不到地域内的完全稳定。但毕竟大小势力均灭,没有了战争对象,州域里也算的上一时和平。
只是当这种和平向势力内部延伸时,却总会出现不平静的裂痕相阻。
原因无它,自然是“旧比,与“新臣,间的纠葛。
想要统一州域,所经历的事情自然不会简单。像冀州那样借州域大战之势,削弱各诸侯势力,然后趁机反噬其主来达到州域一统的目的,实在太过飘渺。这种因缘巧合下的事情,百年都不一定会出现一个,所以王维昌很幸运,但裴远与他相比,却也并不逊色到哪里去。
裴远是豫州庵城人,为家中长子,幼年战乱,所以十三岁那年就混进了军营里,以为谋求生计,结果跟随队伍数年,倒也在军营里练就了一番摸爬滚打的本领,这在颜双这样的人眼里也许算不得什么,但裴远却凭借这本领立了功,随后慢慢升迁,终于坐到了将军的位置。
这是个实打实的将军,没有一丝水分。
后来裴远的君主死在战场上,又因为君主膝下有女无子,故此偌大势力瞬间分崩离析,化为一滩乌有。但紧接着,就是裴远的聪明之处,他在乱战中护住君主的尸首以及君主的父辈子女,然后娶了君主的女儿为妻,名正言顺的夺了继承权,也正式成为了一个豫州诸侯。
但这不过是裴远的一个开始,随后他励精图治,巩固起自家实力,拜黄寒(豫州三大军师的另一人)为军师,扫平了原先反叛君主的细小
势力,成功跻身进入豫州的大诸侯行列之中。
到了大诸侯,势力就很难再寸进一步。
裴远停留在这个阶段上,一停就是十七年。十七年里,他始终是豫州的大诸侯之一,却远远不是霸主。在外人眼里,争霸天下这种事情他还不够资格,甚至就连统一豫州,也没有几人看好他。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对某些人而言,人生也许就是等待的,等到一个机会,然后将它紧紧抓住,从此成就一番伟业。
这机会不是别的,恰恰是引起豫州与冀州爆发大战的种子一一紫檀玉归散。那个可以起死回生,让男变女的神药。
有时候,人生里真的有许多事情说不清楚。十年之前,裴远靠着州域之战的消耗,将对手拉下霸主的神坛。十年之后,王维昌也靠着州域之战,顺利的反噬掉景国然,从而顺利登顶。
一切牟失所得,皆为因果。
在豫州王城中心,有一座犹如宫殿般的偌大建筑,这是裴远在统一州域后,其手下人建议修建的,宫殿长宽数十米,占地极大,光是附属庭院怕就有天官都城的内城大小,刺目的朱红色覆盖,让人置身于此,不禁有种肃穆。
这宫殿没有名字,也没有挂什么匾,只是在庭院里有块石碑,碑上有一个硕大的字一明。
故此,私下里那些谋臣武将也将这里起了个名字,叫明殿。
夜已渐深,高空中明亮的月色散发着有些凄美的琉璃,明殿里烛光幽暗,新的一年到来,豫州里还是冬季,风声瑟瑟的绯徊在殿门之外,时而敲击着木门木窗,发出有些寂寥的声响。
夜幕间,天色寂寥,但明殿里却格外热闹。
大殿里,几个人物正相互对坐着,最上方的正首位坐着一个huā白胡须的老人皱纹已显,但五官棱角依旧分明,烛光闪耀在眉宇间,有种拔剑出鞘般的戾气,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杀过不少人。
这不是别人,恰是豫州州牧,已经年近六十的裴远。
“前不久,细作已经从徐州截获了盟约檄文。当时你们一个个胸有成竹,现在联盟即将成立,各大州域都在紧盯着我这块肥肉,你们可别临阵脱逃,掉链子是小,但祸不及家人,你们也不希望自己家人会出什么事吧。”说话的声音并不重,也许是已经年迈的缘故,感觉多少有些沧桑,与话语里那股阴狠味道截然不同。
首座之下,几个坐着的人们闻言如坐针毡,彼此相互对视几眼,连称不敢。
裴远为人狠历,已经杀过不少有功之人,曾经为他统一州域而立下汗马功劳的一些功臣重将,如今却是十不存一。而这种趋势,开始随裴远的年龄愈演愈厉。
“州牧大人,大公子听闻此事,已表决心要誓除徐州。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联盟一旦结成,作为发起者的徐州必然名声大噪,且以现状而言,甚至有可能居联盟之首。如果此刻选择出征,兵入徐州之地,攻陷腹地,必然令联盟气势大跌,从而无法让各诸侯合兵一处,届时,所谓的“联盟,必然不攻自破。
说话之人,年岁并不大,穿着一身素色长衣,脸庞五官颇为阴柔,看起来也就三十左右,但却坐在裴远坐下左方的第二位,显然其职不小。
对面的公孙程渝看了化一眼,心知对面这位就是三大军师里的另一名韩嵩,同公孙家族一样,都是后期背主相投,不同的是,韩嵩现在与大公子走的很近,而公孙家却是与三个公子来往都不多。
裴远有三子,大公子裴庆居边境之地,好武勇,有一股惊人胆量,敢做他人不敢为之事。二公子裴语,自幼生在书香之地,喜读书,政略过人,做事好三思而后行,且为人颇像裴远,有些阴狠。唯有三公子,今年只有十三岁,如今就坐在裴远身旁,看起来很受宠爱,但却谁都没有选择三公子。
乱世中,诸侯之事非儿戏,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做继承人,在裴远明显命不久矣的情况下,没人觉得可能。
公孙程渝却不这么想,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君主不是一般人,未必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外面的风似乎大了点,撞在精美雕刻的木窗上,发出“吧嗒,一声响。这声音不大,只可惜放在大殿里却有些空旷,回音不断,让人倍感冷然。
裴远坐在位置上,微微偏过头。“裴庆的武勇我自然信得过,只不过此事太险,倒不如放上一放。”
那韩嵩脸上也无失望之色,拱手施礼后复又坐下,动作极为利索,毫无拖泥带水间的犹豫,显得决断非常。
实际上,他出这谋的理由,也并非真要裴远采用,只是想借这事探探君主对大公子的印象罢了,现在看起来,明显不坏。
烛火幽暗,将众人身影印在地面上,缓缓拉长。
三大军师谁都没有看谁,这种试探,彼此心知肚明,在聪明人眼里,远犯不着搬到明面上。公孙程渝心里嗤笑了一下,面上却自然非常,趁此机会站起身来,向着裴远说道。
“州牧大人,冀州诸侯长王维昌似乎已经回派了使车,如今已入豫州之地,距离王城也就一日的功夫,明夜即可来到。”
“哦?这么说来冀州算是我的盟友了。”
“禀州牧大人,应是如此。”
裴远眯着眼,眼角的皱纹让本来不大的眼睛看起来更为细小,然后发出一声莫名的笑。
“那这盟友倒真有意思,九月派遣的使者,王维昌十二月才派遣而回,如今到了一月,方入豫州之地。你说他是不是真心帮我?”
公孙程昱低下头。
“这恐怕是故意而为,毕竟随时间推移,形势对我们豫州就越发不利,王维昌拖到这么晚才回复,定然是想加些筹码。”
“唔来者是谁?”
“荀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