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霄掌门跑到了一个足够偏僻的地方,呕了半天,他委实是真的想吐出点东西出来,至少,这样反胃的感觉不会那么剧烈。遗憾的是,灵霄掌门辟谷多年,别说是食物,就是一点水都呕不出来。
吐,吐不出来;不吐,心理难受得很。
灵霄掌门就在这种折磨下,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他原本以为是不小心迷路走远了的小年轻,但是听着声音,却莫名其妙的有些耳熟。而且,那两人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密谋什么事件一样。
……他这是卷入了什么秘密中了吗?
灵霄掌门心底腾升起好奇,同时,贵为一派之掌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冷笑一声,果然,无论何时何地,魔道总是有这些龌龊的事情存在。他慢慢地踱着步子,走进了。
躲在这个私密角落里的两个人,都披着魔道标配的黑斗篷,其中一人个子很高,身形挺拔,即便是在做这种畏畏缩缩的事情,也自有一股器宇轩昂之感。而另一位则很矮,看起来娇娇柔柔的,说话细声细气,显然是一位姑娘家。两人靠的很近,窃窃私语。以灵霄掌门的耳力,也只能听出一个大概。
“这次的货,可是极品……换个别的地方都买不到的……”
“不能再便宜点么?”
“一分钱一分货,人家长得那么好,你起码也要给一个适合他的价位啊……”
灵霄掌门听不下去了,他跳出来,先是伸出手狠狠地扣上那个一直在认认真真推销的黑衣男子,大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也敢买口,你们也真是嚣张啊!”
对面的女子被突然跳出来的灵霄掌门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抱头就逃。
她跑的太快,灵霄掌门都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施展出大擒拿手,然而,徒然剥下了那位姑娘家遮掩身份的那身黑袍,露出了里面一声天蓝色的漂亮裙纱——灵霄掌门呆住了,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镇岳的标准门派服饰。
也就是说,那是一个镇岳派的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位被灵霄掌门抓了个正着的男子,很无奈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竟然被你抓到了,你真是搅黄了我一桩生意啊,你这让我怎么回家交代。”
这下,那位浑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男子,并没有再压低声音。
而他的嗓音,灵霄掌门很快就从记忆里挖掘了出来。
“你,你……”
无须灵霄掌门喊出那个名字,男子主动将头顶上笼罩着的兜帽一拉,露出一张过分俊秀的面孔,他眼睛狭长,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想是带着邪气不羁的笑。同时,他一头乌黑的头发中夹了几根金光闪闪的羽毛,衬托着整个人有一种霸者之气。
灵霄掌门觉得自己的手在发软。
对比于他的心情复杂,对方倒是意外的大方:“是我。”
灵霄掌门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鹏鹏?”
大自在天:“……”
大自在天:“……请喊我大自在天,谢谢。”
灵霄掌门:“……鹏鹏。”
大自在天看起来,很是按捺了一会儿将灵霄掌门的脑袋按到地心去的*:“算了,你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吧。”反正,不是他也没能纠正余琏的习惯,不是么?
如果人一出生,就有机会去选择自己的名字,那就太好了。
“等等啊,鹏鹏,你现在这是在兜售什么?”灵霄掌门的脸色不由严肃起来,他对大自在天的记忆,始终维持在那一年大自在天离开灵霄,又狼狈又倔强,明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但话语却比谁都要狂妄。之后,听到大自在天当上了魔主,灵霄掌门虽然总是摆出一副“不要和我谈这个孽徒”的表情,但私底下却比谁都关注,他有时候觉得好笑——
那么不靠谱的家伙,竟然成为了魔主,还有比这更搞笑的吗?
显然是有的,那就是这家伙竟然还做的有声有色,看起来还不错。
可是偶尔想起来,灵霄掌门仍然没有办法将八面威风的大自在天,和记忆力的那个倔强少年鹏鹏联系在一起。
只能说,时间真奇妙。
大自在天皱了皱眉头:“咳,这个。”
他塞了一个画卷到灵霄掌门手中,灵霄掌门大松一口气,只要不是活人就好,不是活人就好,剩下什么,他都可以接受……噗……
灵霄掌门一甩手将那画卷甩出了三十米之外,脚下蹬蹬蹬后退十几步,手捂着胸口。刚才在画卷上瞥见的玩意儿,真的将他的一颗心都快要吓出来了。天啦,他是个老人家,真的经不住这种可怕的东西的——而且,还会动!会动!
“那是……那是……”灵霄掌门觉得自己的嘴唇在哆嗦,他内心受创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办法说出完整的话了。
大自在天倒是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责怪他大惊小怪一样——灵霄掌门很想喷回去,这玩意儿你不觉得你的反应有点太过正常了吗?!然而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说出半句话了——大自在天伸手一挥,将画卷召回来:“这个不是挺常见的吗?就是我这个货源弄到比较难而已。”
是,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挺常见的。
灵霄掌门在那张画卷上看到的,是一种法术的效果,这个法术可以将人眼看到的东西,如实的记载在画卷上,对于修真界这个以“人烟稀少”为特征的群体,几乎人手一打这玩意儿——专门用来为了不在关键时刻认不出人来的。
但,但……灵霄掌门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但谁会录制谢庐溪的洗澡啊!”
是吧!是吧!是吧!
然而大自在天不但录制了,还公然拿出来卖了!
大自在天若无其事地将画卷往袖子里收了收:“其实,也没有特别公开……”
灵霄掌门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果然,他家鹏鹏被魔道的那群渣渣们给带坏了,想想看,他过去是多么纯洁朴实的一个娃啊。而现在……现在……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啊!”
大自在天犹豫了一下,但终归是小时候保留下来的优秀的诚实习惯,让他说了真话:“这是鹦鹉大爷的主意,毕竟,人生在世没钱寸步难行啊。原本,我们本来是打算卖陆尘潇的画册的,但是这件事情被余琏发现了,他收缴了一切,不准我们往外卖,并且,和陆尘潇有关的好多拉郎小本本都被他以扫黄打非的名义给抄了。”
灵霄掌门觉得内心虚弱得厉害:“然后,你们就瞄准了谢庐溪?”
“咳,毕竟,他对鹦鹉大爷不怎么设防,图源比较好找。”大自在天清了清喉咙,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为了大卖,我们也稍微的炒作了一下,弄成现在这么热,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你们就不怕谢庐溪知道了真相之后,把你们给活剐了么?
灵霄掌门看着大自在天,内心中一片平静,半分儿时玩伴重逢的喜悦都没有。他默默地告别了大自在天,感觉到自己的节操又丢失了一点,下限又降低了一点。分别时,大自在天还认真地和他介绍道:“现在市面上大部分的谢庐溪的画册,都是从我们这里盗版的。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自己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兴趣,记得在我这里购买正版哦~”
谢谢,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觉醒什么奇怪的兴趣了。
灵霄掌门抱着自己一颗已经碎成不知道什么样的内心,默默地又爬回了之前的大殿中。余琏已经坐上了他的主位,分发了一大堆玉简给众人。严掌门脸上像是笼罩着狂风暴雨,每一个玉简被他翻看两秒,随后又扔到了另一垛里。
这是……
余琏看到了灵霄掌门来了,热情地招呼道:“哎,小杨偕,这里。”
灵霄掌门一看见垒起来像个小山的玉简,就觉得头皮发麻。整个灵霄上层基本上都懂一点:杨偕这个掌门,基本上就是摆在门口的一个吉祥物,以及门派受损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那个领头人。门中老人点评说他,一点也没有继承灵霄的优良传统。结果被灵霄掌门不咸不淡地顶回去:“灵霄的优良传统,情种么?”
……然后当时年仅十岁的杨偕,就被吊起来打了。
余琏要他来处理正事,不就是要了他的老命吗?
虽说如此,但是样子还得摆出来的。灵霄掌门认命地拿起一卷玉简,还没等他浏览出一个大概来,他身边的严掌门就狠狠地掀了桌子:“我绝对不同意!魔道六脉整合之后,加入正道,顶替曾经的归元佛宗成为正道的一份子!你这是在搞笑吗?”
余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的,我这人从不说笑。”
……
灵霄掌门真的不知道,余琏要多么厚的脸皮,才能说出“从不说笑”这样骗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