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宋知府所言,她在京城一天,就有丢掉性命的危险”,苏沐雪站的笔直,身体侧向大门,说道,
顾青笙叹气,说道,“走罢,即刻去京城,打探清楚,路上商讨”,苏沐雪感激地看了眼她,迈腿往门外走去,紧跟着是端若华、顾青笙,宁子沐往后看了眼,喊道,“小宝,走了”,
宁小宝背对着众人,站在原地,一声不吭,苏沐雪转身看她,手紧握着剑,抿唇不语,“小宝”,宁子沐又喊道,
宁小宝素来挺直的背有些弯,两肩缩着,低着头,放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浑身绷的如拉满的圆弓,宁子沐朝她走了两步,宁小宝抬手在脸上抹了把,低着头不说话,
“小宝,你不跟我们走吗?”,宁子沐搂着她的肩,轻声问道,宁小宝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那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宁子沐摸摸她的头,抚了抚她的背,
“走”,宁小宝声音发紧,转身朝门口走去,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苏沐雪想说话,又抿唇,只上了马车,宁小宝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宁子沐向来护短,尤其最疼小宝,就算是从小看大的苏沐雪,可见她伤了小宝,也不由生气,可这三个孩子间的爱恨纠纷,她又如何开的了口,是以只得在旁生闷气。
宁子沐不吭声,顾青笙只得开口道,“雪儿”,“青姨”,苏沐雪应道,“你们三个孩子都大了,有些事我们也不好提”,顾青笙说道,“可不管你和池羽之间的爱恨纠缠,小宝是无辜的,
她生性单纯,如果可以,最好别伤了她”,
感情这样的事,的确怨不得苏沐雪,这话顾青笙确是有些偏帮宁子沐了,苏沐雪也知对宁小宝有愧,只是应了。
“小宝今日所言,并非全无道理”,端若华沉吟后道,“那宋知府与我等非亲非故,初见便将这朝廷秘事讲给我们听,或是他生性率直,亦或是别有内情了”,
还是端后事情看得通透,如此说来,自然几位心里都存了疑惑,只是以苏沐雪的性情,不亲自打探到此事真假,她是绝不会罢休的,故道,“年少时,池羽便在沣州根基颇深,莫非宋知府知晓我的身份,想求助于我?”,
“我在京城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只要去京城,一问便知”,端若华说道,她在太后其位数年,总是有些办法的。
马不停蹄地出了沣州城,一路疾驰,夜色渐晚时,已到了沣州城北的一处乡村,沿湖而建,大片的晚霞如流云倾泻,倒映在湖泊里,如满眼而过的火海,青山绿色间,晚霞如火,几处小屋子坐落其间,景色雅致。
苏沐雪打起帘子,望着骑马的宁小宝,一双晶莹的湖泊眸子,有些怔忡地看向湖泊山野,不由想起宁小宝带她逃离京城时,就是这样的湖泊,宁小宝心疼她多日吃着干粮,不顾寒冷地跃进湖里给她抓鱼。
也是这样的晚霞漫天,宁小宝笑意灿烂地从湖里探出脑袋来,高高举着一条鱼,呼唤着她,那鱼儿在她手里挣扎着,险些掉落水里,宁小宝两手慌里慌张的捉鱼,冰冷的湖水溅的她满脸都是。
想着宁小宝把外裳挂在火堆旁,穿着内衣,满脸羞意,还得一手转动烤着鱼的树枝,冻的直打颤,还乐滋滋地把烤好的鱼递给自己。
苏沐雪抿唇,望着宁小宝的眼底愧疚、自责,是自己负了她的一腔情意。
寂静的山林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马在先,其后跟着几匹马,带着男人的呼喝声,“站住!”,“休要再逃!”,
几匹马如风似的卷过,朝着旁边的野林子而去,惊起飞鸟,连声叫着,这等闲事,顾青笙拖家带口时,素来是懒得管的,最爱管闲事的宁小宝,又心情不佳,谁都不理,更别提了。
就在这时,只听的一声冷哼,清悦而微厉,苏沐雪微惊,下意识握住了手里的剑,往帘外看去,顾青笙听觉敏锐,只这一声便听的是女子。若是几个男人欺负女子,这事她不得不管。
“小宝,护好马车,我过去看看”,顾青笙说道,提气一跃,纵身朝林子里去,“青姨,我跟你去”,苏沐雪握剑跟去,宁小宝一见她跟去,眼神焦急,又看了眼马车,只得按捺下来,探头朝林子看去。
夜色渐至,吞没林子,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宁小宝跃上马车,四下张望着,“小宝,你跟去看看,这里有我就行了”,宁子沐自诩武功是颇高的,怎会沦落到要小宝保护。
宁小宝摇头,青姨的话,她得听,不然没好果子吃的。
话说苏沐雪跟着顾青笙进了林子,就看到五个黑衣人握刀,围着,跟中间的人缠打在一起,
“主子有命,我等不敢违抗,还请贵人别反抗,免的伤了”,那黑衣人有些忌惮,似乎不敢用尽全力,只是围而不攻,可里面的那人,却不要命似的,只攻不守,硬要突破包围。
“贵人若不顾性命,可别怪我等手下无情了”,黑衣人威胁道,“呸”,那人斥道,苏沐雪浑身剧震,屏住呼吸,直直朝那人看去。
“狗奴才!朕的命,你够胆拿吗?”,那人猖狂地笑起来,朗月当空,清辉透过树叶,斑驳的照在她身上,白净的脸上染了血污,说话明显中气不足,有些虚弱,
“池羽!”,苏沐雪大喊了一声,仗剑杀去,顾青笙跟着过去,那黑衣人见来了帮手,两人掉转身形,拦住顾青笙和苏沐雪,另外三人不再留手,全力向周池羽攻去,“主子说了,宁可取性命,也不放她走!”,
这五名黑衣人武功极高,内力深厚,苏沐雪勉强与其中一人战成平手,顾青笙受阻,身势顿缓,正要出手时,又一名黑衣人提剑刺来,两人合力围住她。
“多管闲事!那就一并留下命来!”,本受两人围攻的周池羽,眼见攻势顿渐,其中一人又转身朝苏沐雪而去,以此五人的武功,二人对付苏沐雪,那就凶多吉少。
在五人围攻下都泰然自处的周池羽,神情骤然紧张,怒目斥道,“狗奴才够胆就来取朕的性命!休要伤及旁人!”,
“皇上且勿动气,我等杀了她二人,自会一并取你性命!”,那攻向苏沐雪的黑衣人桀桀笑道,手中长剑,贯入真气,势不可摧的朝苏沐雪刺去。
“沐雪!”,周池羽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格开眼前黑衣人的剑势,纵身朝苏沐雪而去,宁小宝听见凄厉的喊声,怒目咬牙,如离弦的箭,朝林子跃去。
鲜血、喷溅,宁小宝看着周池羽和苏沐雪翻滚着跌落在地,浓稠而鲜艳的血色染红了苏沐雪的前襟,宁小宝双眼瞬间血红,她金刀出鞘,身似游龙,招式大开大合间,真气汹涌,一脚踢飞黑衣人,大刀朝他脖颈割去。
失手后的黑衣人打了个呼哨,五人身形如鬼魅的跃上树枝,瞬间在林子里消失了踪影。
“不准走!我要杀了,你们!”,宁小宝提刀要追,神情狰狞,“小宝,回来”,顾青笙喊道,宁小宝缓缓转身,握着大刀的手颓然垂在身侧,眼睛通红,她怒喝道,“周池羽!你个自私自利的害人精!你害的她还不够吗?!为什么你还要来害她?!!”,
宁小宝提着刀朝周池羽走去,却见苏沐雪翻身起来,跪在地上,把周池羽抱着怀里,哀痛地喊道,“池羽!”,
此时定睛看来,才看到周池羽的右胸贯穿了一个窟窿,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和苏沐雪的衣裳,周池羽躺在苏沐雪怀里,眼睛湿漉漉的,定定地望着她,勉强笑道,“是,我是害人精,我害你不浅”,
“你若真想害我,就不会替我挡这一剑”,苏沐雪两眼含泪,“你是皇上,龙体娇贵,为何要替我挡这一剑”,
周池羽勾了勾嘴角,冷嘲道,“什么皇帝,我什么都不是了”,她吃力抬手,握住苏沐雪的手,“原来,此刻你在我身侧的欣慰,比起得到皇位时,犹甚矣”,苏沐雪握住她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滚动着,
“我想,我想,在我权力、富贵都失去的时候,至少,至少,还能为你,做这一件事”,她苍白的脸色,扬起一如曾经稚嫩的笑容,说道,
“至少,当我死了以后,你回想我时,不总是算计、利用和亏欠,至少,至少,我最后还是为了你做了一件对的事”,
“别说了,别说了,你不会死的”,苏沐雪紧握着她的手,拼命摇头,泪如雨下,周池羽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可惜,我本来,还想着,找到你以后,要为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来弥补我当初的亏欠”,
周池羽顿了顿,吃力地说道,“我想告诉你,原来,我真的可以放下至高的权势,荣华富贵,我想要的,只是给你洗衣裳、给你描眉贴花、挽发戴簪,与你相伴此生”,
苏沐雪哭的浑身颤抖,她用力搂住周池羽,贴着她的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周池羽的声音渐低,仿佛在风中即将消失,“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挽救我曾经做的错事,我,希望,你原谅我,可以吗?”,
苏沐雪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点头,“那,那,我就,可以,安心,了”,周池羽吐了口血,微笑着看她,双眼渐渐要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