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真人心中在权衡利弊,表面上却看不见任何异状,然而其隐约透露出来的杀机他人感应不到,却是瞒不过一同而来的卫真人。
后者心下一惊,顾不上隐藏,立自虚空之中显露出身形,有意无意拦阻在他前方,凝声道:“道兄,你要做什么?”
桓真人神情并无什么变化,只看她一眼。
晋宣元见本门洞天真人现身,赶忙上来行礼。
卫真人不去看他,只是摆了摆手,目光不离桓真人,隐隐告诫道:“此举牵扯不小,道友还请慎重。”
桓真人半晌不语,最后缓缓道:“道友安心就是,桓某还是知晓轻重的。”
卫真人松了口气,再想了一想,犹自有些不放心,打个稽首道:“道兄,事已至此,多留无益,贫道就先走一步了。”
桓真人亦不阻拦,还了一礼,道:“道友请便。”
这处灵穴本是许他浑成教弟子借以成就洞天,他身为门中洞天,而今又出来插手小辈之事,自是无法脱身其外,必得留下给玄门一个交代,免得引发什么不测后果。
卫真人对着晋宣元道:“你且随我回去吧。”
晋宣元不敢违抗,皆道:“谨遵令。”
卫真人再对桓真人点了点头,轻摆袖带,洒出如水清光,将他圈住,而后腾云而起,须臾便跃至天穹中。
才至外间,忽闻得水火之声萦绕耳际,再有空振之音传来,回响不断,这声音又渐下沉去,直至消弭不见。
她轻叹了一声,这是灵穴凝化之前最后一个变化了,但他们既然选择出面遮护弟子,此处再是如何,也与他们无关了。
魔穴之中,晁岳情知桓真人这一出面,而溟沧派洞天真人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定已在来路之上,事情到了这一步,已非他们这些后辈弟子可以介入,再留下去似是不妥,当下告辞道:“桓真人,弟子也当回返山门了。”
桓真人对他很是客气,道:“今次劳动贵派大力施援,不胜感激,来日我自会亲去拜访贵掌门。
晁岳道:“真人言重了,”
乐蓉娘,纪还尘、素宴钟三人也知事不可为,俱是上来告辞。
桓真人言道:“外间有九座大巍云阙阻路,你等恐是离去不易,我便送你等一程。”
三人连声称谢。
桓真人起法力一引,平地托起数道湛湛灵光,只瞬息之间,就将三人转挪了出去,这才有暇转看向张衍,淡声道:“张真人,还请你稍留片刻。”
张衍知是对方唯恐溟沧派来人一至,便不问来由动手,是以需留下自己,稍候好与之言语,并不是要囚拿自己,他微微一笑,打个稽首,去了一旁调理气机。
纪、素二人到了灵穴之外,正要展开遁法,这时却有一股无形气机罩来,一把将他们攫住,竟是动弹不得,顿时大吃一惊,待要挣扎,耳畔却有声音道:“莫要慌张,随我来。”
二人听得是本门盖真人声音,这才放松下来,
片刻之后,眼前景象一换,却发现自家已然身处一座山头上,此地并未远离灵穴,相距也不过百多里而已,心下皆是疑惑,不知带他们来此何意。
盖真人望着前方,沉声道:“至多数十息后,灵穴就要凝化,你等虽不在此中,但若由我全力出手相助,用心体悟其中玄转变化之道,也未必不能成就洞天,但若不成,今后再无大道之望,你二人谁人愿意一试?”
桓道人这一出手,也是给了他做文章的机会,但毕竟不是在灵穴之内,还需他竭力相助,能否成功,全看个人缘法了。
纪还尘一听此语,心下顿时大为意动,此辈之中,也就宇文洪阳、百里青殷和晁岳三人有望不借外物成就洞天,他自问尚无这般底气,可再一转念,却是摇了摇头。
他身为门中大弟子,日后还是有机会的,不必急在眼前一时,便执礼道:“弟子愿意把机缘让与素师弟。”
素晏钟一怔,随即一拱手,感激道:“多谢大师兄成全。”
千年之内三重大劫,不入洞天,终究是一枚棋子,随时可能殒命,便如方才,若无桓真人来救,他已然死在张衍法宝之下,是以哪怕再是危险,他也要争上一争。上前几步,躬身一揖,言道:“盖真人,弟子愿为。”
盖真人点点头,道:“时间紧迫,我现下传你法诀,你且坐下,用心听了。”
素晏钟依言盘膝坐下,因有洞天护持,自无担忧,舍去所念头,听得传音过来,便就转动法诀,入到定中。
在灵穴外间欲成就洞天,最关键一步就是与之灵机呼应,此举只能赶在穴成之前,若是错失,便再无机会。
方才他面对张衍时九枚元命珠时,曾以为自家必死,的确是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在生死之路上转了一圈回来,冥冥中也股莫名触动,此刻用心体悟,等不过十来呼吸,就觉四周陡然一静,似是置身于一处清旷云界之内。
四周气走如海,澎湃激烈,然则似这看似暴*的灵机之中,却隐含有一股玄妙真韵,心神每每上去捉摄,却又被其逃去。
他并不急切,盖真人早已在法诀之中说过此等情形,这需打开法身气窍,与之应合。
自成法身之后,为防备外界罡气消磨,便需闭了窍穴,只在起得神通道术之时放开片刻,此刻一打开,忽然身躯一震,顿觉自家元灵法力与一无法名状之物合到了一处。
心下不由升起一阵明悟,此举成败,全在一个“借”字上,若此物得以完彻贯通,那自家也必然功成。
不知过去许久,眼前突然放出光明,身躯愈发清灵,好似脱去重缚,法力如潮,往上层层升腾。
他自家尚不知晓,此刻端坐之处,已是堆砌出一层白玉,好似宝塔一般将他围拢其中,仔细看去,竟全是氤氲气雾所凝。
盖真人一瞧之下,不禁露出惊喜之色。
他也未曾想到,素晏钟竟与灵机如此合契,若在灵穴之中,必可一举顺利踏入洞天之境。
此刻便在外间,也有五成以上机会,可惜其肉身不在此处,否则能再增几分成算。
他本来也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现下也是不由得重视起来,为防人相扰,抛了一宝到天中,将这处山头俱是掩去。
此法至少在半刻之内不怕他人查看,其真能成就洞天,自然就无需再有顾忌了。
可就在此刻,他神色陡然一紧,往上看去。
灵穴上方,灵波如海,雷光如焰,好似天洪奔腾,无边罡流与几如天云搅到了一处,几有掀天动地之势。
一二呼吸之后,天中云岚好似一层单薄布帛,被一把猛然扯去,其后现出六名道人,各自脚踏宝器云筏,灵光罩身,巍巍然不可逼视。
陈真人位在最前,他往下看一眼,道:“需先将张衍接了出来,才好镇压。”
孙至言说道:“若是我等皆下去,怕是说我溟沧派以势压人,五位在此静候便是,我一人下去就可。”
陈真人偏首过来,缓声对秦玉言道:“秦真人,你如何看?”
秦玉随意言道:“陈真人看着做主就是,早些了结,也可早些回去。”
东华各处有大法力者,眼下皆往此处观来,对这等情形,她很是不喜。
陈真人沉吟片刻,果断道:“魔穴不可等到凝成之时,孙真人,你且自去,留下诸人随我将之先行镇住了。”
余下四人都是称是,待孙至言下行而去后,便一同掐诀做法。
五名洞天真人合力之下,不过顷刻间,原本竟灵穴翻涌灵机被生生压了下去,竟是停在了最后关头,无法再更进一步。
盖真人一见,暗道一声不好,伸指出去,在素晏钟额头之上一点。
后者顿觉身躯之中一阵空落,好似从高处重重跌落回了原处,法身猛然一阵颤动,隐隐有破碎之象,不由向前一跌,倒在地上。
盖真人叹道:“可惜了,不想溟沧派竟是来得六人,若是只是三人,你今日必可过关。”
他再摇了摇头,便驾光而起,带了纪、素二人遁入虚空,须臾不见。
孙真人驾云而下,行不多远,见得九座云阙,把袖一挥,掀起一阵狂风,将之全数送了出去,再踏一步,便跨过虚空,遁行至魔穴至深之地。
桓真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到来,起身稽首道:“孙真人有礼了,此番桓某人无礼,出手小辈间事,此问无颜占据这处灵穴,愿意退去,让予贵派。”
孙真人冷笑一声,道:“真人若不情愿,也可留下,孙某与你见个高低就是。”
桓真人面无表情道:“孙真人说笑了,三重劫起,你我之辈,尚未到动手,眼下当惜身才是。”
孙至言哂笑一声,道:“这话倒也不算说错,不过错过今朝,来日终有一会。”
桓真人不再言语,稽首一礼,驾起清光,带了门下弟子与一众修士离去。
孙真人看他离去,这才转过首来,称赞道:“张衍,此次你做得甚好。回去之后,不知有何打算?”
张衍笑了一笑,言道:“自是潜心修行,回得山门后,弟子决意面见掌门,辞去十大首座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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