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衍到得那处座阵势前时,玄洪天内,正有两名道人乘坐循天星仪在天宇之上巡游。其中一个身着金袍的道人忽生异样感应,他未曾疏忽,一点眉心,沉声道:“全师弟,好似有人过了那迷空之阵。”
被称作全师弟之人听闻之后,坐定运法片刻,惊道:“果是有人,”他想了一想,又道:”不久便是盂珍会,莫非是他界使者么?”
那金袍道人却是否定道:“若是如此,那定会先用仪晷先行通传告知,不会未打招呼就来此,可能是不知哪里的外界修士无意闯入我玄洪天前,唔,待我看上一看便知。”
他运法掐诀,把法力运起,许久之后,起袖在循天星仪之上一挥,就有一抹灵光透闪而出,里间浮现动一个人影,不过望来竟庞大无比,几无界限,而且这灵光似被气机所夺,竟如涟漪波荡,晃动不已,怎么也看不清晰。
金袍道人看了几眼,惊叹道:“此人气机深远广大,偏又晦涩无比,连星仪也照之不住,这却是无法分辨出其来历了。”
全师弟神情一紧,道:“师兄,可要通传宗门么?”
金袍道人摇头道:“不必了,这人能过迷空之障,神通手段固然十分了得,不过不经通传,他定然是过不了绝悦迷障的,且等他自去便好,无需去惊动各位上真。”
全师弟想了想,也是表示赞同,其实来人在虚空元海之中,即便他们要做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坐视而已,宗门把他们摆在这里,目的也只是防备意外。
张衍在那阵障之前观察许久,发现此阵浑然一片,且延伸去不知多少界空之内,自己感应所及永远只是所能被感应的一面,而却无法接触到真实。
这等感觉,就好像走在倒影之前,能清楚望见那是何物,但若试图跨过去寻找正身,那么登时破碎,让你无处再寻。
他心中琢磨下来,因虚空元海之内便是施展神通,也只能落于自身,无法行及于外,故方才那大阵包括眼下这处很可能是借助了虚空生灵布置,不过这里毕竟是太冥祖师所指机缘所在之地,亦不可排除有真阳大能插手的可能,想要找寻破绽恐是极难。
见他阵障之外徘徊,没有什么动静,星仪之中的两名道人看在眼中,均是露出笑意。金袍道人抚须言道:“我玄洪天这处迷障传闻乃是祖师手中一件宝物所化,除非得我界中天主允准,否则外人是无论如何进不来的。”
全师弟此时变得轻松了许多,乐观言道:“想来此人不久之后便会离去了。”
金袍道人缓缓点头。
张衍在外用了数种办法,皆是无法找到正确门径,他不禁深思起来,认为这阵障必有关窍所在,若是自己根本进不去,祖师也无需留下那缕意念。
转念到这里,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认为倒是可以试上一试,若是行得通,或许这一关反而很是容易过去。
他伸手入袖,将一方玉印拿来出来,此印代表他溟沧派渡真殿主身份,亦是太冥祖师开辟三殿小界,立下溟沧派一门道统所留三枚正印之一。
将此印托在手中,他起法力一运,顿有一道清芒照出,恍惚之间,好似触动了什么,对面那迷障顿如烈阳融雪,水帘倒卷一般,陡然间化消不见,一时前方再无任何遮掩,一方界空已然清晰浮于感应之中。
他目中光芒一闪,果然如自己所想,既是太冥祖师指引,那当不会在此刻意为难后人,凭借着自己此刻身份当可入内。
他也曾想过,若是今日到此的不是自己,而只是一名寻常弟子,纵有一身惊天神通,岂不就无法通过了?
但再是一思,却觉祖师这等布置甚是合理。
溟沧派中,唯有坐至上位之人方能得到足够修道外物,换言之,道行精深之人,必然在此之前先是有了足够高的宗派地位,不然哪可能修持到上层境界?
譬如他自己,便是从下院弟子开始,开脉成得真传弟子,门内大比之后成为十大弟子之一,再至十大首座,累功晋升至渡真殿左殿主,最后才坐上正殿之位,这当中不知拼杀下去多少同辈,实力不足之人早早便被挤落下去了,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再一个,以溟沧派原来根底,能有资格观望秘法,破开十二重障关并补完心法,同时又斩却未来之身的,这也只可能出现在掌门及两殿殿主之中,不会再有他人了。
他将玉印收好,试着一察,发现此界与自己所见过的界空都是有所不同,望来好似一团星云,而在外间,却一头头体若琉璃的大鲲畅游来荡去,看去竟是有百千之数。虽表面看去数目众多,可在他感应之中,却是只见得一头而已,其余所见,皆为这大鲲之照影,或者说这些只是其身躯一部,只不过功行不到之人难以窥见得其中玄妙。
就在这时,这些玉鲲之中,却是分出一头飘行上来,围着摩空法舟转了一圈,最后行在法舟前方,作出一副引路之态。
张衍心下一转念,当年太冥祖师骑乘大鲲赢妫而来,这里又是见得一头,如无意外,当也当是祖师所留,他在法舟内打个稽首,道:“有劳道友了。”
一声略带暗哑的女音传来,“上真不必客气,赢妫可还好么?”
张衍心下微动,道:“一切安好。”
那声音闻得此讯,似很高兴,道:“此处名唤玄洪天,上真所要寻得之物就在其中。”
张衍点首道:“多谢道友告知了。”
说话之间,那大鲲已然撞入了天地关门之内,他一见,也是催动法舟上前,霎时便就过了这两界关口,紧随其后,冲闯进来。
那在天中巡查的两名道人虽能略略观得张衍身影,但因气机不显,并不能完全察觉外间到底发生何事,本来准备待张衍退去,可忽然间,却觉得天地关一阵震动,而后星仪之上灵光破碎,这分明是有人要往界中来了。
两人都是目瞪口呆,金袍道人抓着胡须道:“此人是如何进来的?莫非是哪个旁脉别支的修士么?可便是那些人,也无有可能不经通传而入到我界中啊。”
全师弟急忙道:“毕师兄,此事古怪,还是快些禀告诸位上真知晓。”
金袍道人摇摇头,苦笑道:“如此大的动静,哪还需我等通传,稍候怕就要来人问我失责之罪了。”
正如他所言,此刻洛山一脉所有上真都是立时有了感应,一道道宏大清光自潜修之地遁飞出来,齐齐到了天穹之中。
龚道人神情凝重望着天穹,来人还未入界,那股广宏幽深的气机已然降下,但偏偏又极其晦涩,好似其中有无穷变化,令他根本无法判断出具体修为境界,语声沉凝道:“我玄洪天外有阵障相,事先没有通传,怎会有人破界到此?
何仙隐此刻亦是到来,他淡声言道:“或许是那得祖师缘法之人到来了。”
龚道人皱了皱眉,道:“近日循天当值的是何人?”
有位真人接言道:“记得当是百真人门下两名弟子。”
众人目光一转,皆是看向一名玉面清须,服饰古雅的中年道人,后者缓缓言道:“正是我门下弟子,这二人平日甚是勤勉,今番错漏想也是有缘故的,待我把他们召来一问便知。”
他打一个法诀出去,少时,循天星仪飞至,金袍道人及全师弟自上下来,来至近处,恭敬执礼道:“见过恩师,见过众位上真。”
百真人道:“今有外人闯入界中,既你二人当值,可曾看见来人是如何过那天外迷障的?”
金袍道人忙将方才情形如实道出,低着头道:“也是弟子疏忽,来人因非我界中之人,本以为无法穿过悦绝之障,可不知为何,那阵障似不曾阻拦此人,只是一个恍惚,其就入了天地界关,而且,而且其人似有玉鲲指引。”
万真人一听,神色大动,他声音提高了些许,道:“诸位上真,能过得祖师所布绝悦之障,又得玉鲲之指引,来人定是那神物正主了。”
龚真人却是冷言道:“万真人慎言,祖师所传,极为重要,来者是否是神物正主,现下还不可妄下定论,我只知此刻有外人擅入我玄洪天,且我观其气机晦涩,所习功法似与祖师所传大有不同,其人身份,却还值得商榷。”
万真人皱眉道:“可是有玉鲲引路,这又如何解释?”
龚真人哼了一声,这确实是绕不过去的一关,玉鲲同样是太冥祖师当年所留,能引渡来人进来,足以说明其身份,实则他心中也是知道万真人所言是对的,可因某种缘故,却并不希望玄石被来人顺利得去。
百真人这时道:“祖师当年留下了不少别脉旁支,有许多功法我等也无从知晓,不定这位便是如此,玉鲲恐也是看在同脉份上,才出来接应,这等事先前也是有过的,不必奇怪,依在下之见,此事还是禀奏上去,由掌教定夺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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