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开始长篇大论,其实平时班会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学校有一两条通知,不过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接着是提醒一下,叫各位同学不要因为考完试而松懈,还是要抓紧时间,中考也为期不远,这话也是老套,自从上了初三之后,每次班会必讲的东西。接着继续讲古今中外,奇事趣闻,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名人琐事,大的到台独等政治问题,小的到邻居的狗打架都快要说出来了,偏偏对考试成绩的事是只字不提,下面有些性子躁一点的同学早已急不可奈,恨不得上去掐住他脖子把自己成绩给掐出来。
我们班主任是教语文的,姓许,和我同姓,追溯到类人猿时期说不定还是同一个祖宗。胸中文墨颇多,也喜欢在同学面前卖弄一下,加深同学对他的景仰之情,增进威信,平时舍不得在语文课堂时间讲,班会正是发飙的最好机会,每次班会说起来都是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抽刀断水水更流”,在他上班会之时,别人是万万打断不了的。
平时偶尔还在市内小报内发表一两篇诗歌散文,每次发表后总要自己掏钱买几份报纸回来,发给全班轮流传阅他的大作。
其实我对他的渊博知识还是颇为佩服的,平时班会也喜欢听他天南地北地乱聊一通,不过现在心急如焚,就没那个耐心了,在下面把他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转念一想,大家同是姓许,十八代之内是同一个祖宗也说不定,一想之下当即减少几代,减低自己毁谤祖宗,大逆不道的几率。
他好杯中之物,圆滚滚的肚子就是由此而出的产物,经常喷着酒气进教室,说几句话像蛤蟆一样喷一口酒气,不过他还是很有分寸的,从没见他在我们面前失态过。
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多,过早绝顶了,现在头上头发稀稀拉拉的已经为数不多,真的可以说是蛤蟆上的毛,格外珍惜,前额已经全军覆没,油光闪亮,照到上面的光线有大半要被反射出去的。
他每次高兴烦恼悲伤愤怒失望之余无论什么情绪都要习惯性地摸一下头,以手代梳地在头上拨上一下,其实这是很不好的行为,他发质本就不好,再施以外力,一拨之下难免要有几根拔地而出,英勇就义,不过他那动作已经成为习惯,改也改不了。
他有3大爱好,排榜首的是酒,第二是买弄文才,而第三的是尝试各种报纸杂志电视广告上的洗发水,生发剂,就算有人说米田共能促生新发,我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抹几把上去。女孩子对头发对自己的头发保养是比较注重的了,听说班上女生平均每人有3,4瓶洗发水,几十个瓶子摆在后阳台上几乎是遮天闭日,我们男生是无所谓的,有时候甚至全宿舍也就一瓶,8个人一起用。她们也经常逛超市买洗发水的,就有不少人曾经看见班主任在洗发水专柜旁边神情专注地细心挑选,一传十,十传百,他的第三爱好也就这样流传开来。
虽然他在这上面花过不少心思研究,但这些洗发水生发剂还是屡试不爽,这里所说的屡试不爽,是说每次试过之后都没什么效果,心里极其不爽的意思。他那点头发现在实是他的心肝宝贝,地位直逼他亲生儿子,眼看日渐稀少,是掉在头上,痛在心里。
现在他50多岁,一个人在社会中摸爬打滚到这个年龄,正是最老奸巨滑的时候,这种老油条什么事都沉得住气,天塌下来也是当被子盖,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小油条实在是太嫩了点,火候不足,遇上点大事就一惊一咋的。
一直快到下课,他已经说到火星上有没有生命存在的问题,这时话锋一转,硬是把话题从火星扯回地球来:“同学们,时间不多了,下面我们来公布一下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说完抬起头,眼光扫过全班,看见全班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等着他说话,心里很满意,低下头看着手里成绩单开始宣读:“1号,张雯,语文95,数学96,物理97,化学95,英语98,总分481,第1名!”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从初一到初三无一例外的,这么高的成绩班上的人也不再惊奇。张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不是因为考了班上第一,因为那个她很有信心,她得意的是英语考得近乎完美,这成绩这回又能盖过我一次了。
“2号,李明,语文89,数学90,物理88,化学82,英语88,总分437,第10名。”
“3号,陈莹,语文92,数学87,物理90,化学88,英语92,总分449,第6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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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号,文强,语文78,数学76,物理80,化学83,英语75,总分392,40名。”
“37号,陈霖,”到我时班主任用非常奇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陈霖,语文93,数学95,物理95,化学94,英语,……”说到这里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手用力地拨了一下头发,吃力地吐出几个字:“英语,英语100!总分478,第2名!”
班里一下大哗起来,所有目光都投向了我,有惊疑不信的,有羡慕妒忌的,也有真心为我高兴的,张可是为我衷心高兴的,也不顾班主任在场,一把搭在我肩膀上,兴奋地说:“好小子,行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怎么没发现,什么时候去庆祝一下,这餐你可免不了!”。
一直听到我的成绩一字一句从班主任口中吐出来之后,我才放下悬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对自己有信心是一回事,但信心总是要建立在事实之上才最为牢固,我现在已经毫不怀疑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懦弱愚笨的陈霖了,十多年所受的气和委屈不平终于完全烟消云散,我笑着轻声对张可说:“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去的是龟孙子。”我发现自己近来是越来越开朗了,有时候太高兴之时口中难免会提到一些儿子,爷爷,孙子,奶奶,当然其中也离不开张可的熏陶。
张雯也向我这边看了下来,我也注意到她了,她神情很复杂,像是为我感到高兴,她是班中唯一一个对我身上的事没有大惊小怪的人了,通过以前发生的事,还有她那敏锐的女性的直觉,她一直内心里觉得我可能会不同寻常,现在不过是心里猜想的事得到了证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