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冬额头的伤疤伤口短促,内陷很深,疤面的肌肤状态非常奇怪。军校的学生私下偷偷议论过,隐约判断出这是由机甲配置的激光剑扎出的口子。伤口显然是经过最好的修复护养了,可见这一剑伤得有多深,估计只要再前进分毫,就会扎破徐冬的脑壳,让他再无生还可能。
于是这个伤疤成为了徐冬在学生之间颇具威慑力的原因——这样危急的情况都能存活,徐冬的过去应该参加过十分危险的行动。
军校生,都是一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对经历过濒死洗礼的人会有种微妙的崇拜感。而能让他们眼中的大佬道出“厉害”这种不客气的评价的人,自然使年轻人们好奇。
学生检讨也写不下去了,连身追问,徐冬却再没吭一个字。他把人打发了去乖乖写检讨,自己蹲在走廊上,咬着烟翻着光脑,不知道在查询什么东西,眉头皱得死紧。
半晌,他站在窗前打了一通电话。
徐冬咬着烟注视着浅紫色的天空,烟雾吞吐,他看不清星辰,满目都是妙曼的白:“喂,傻哥。”
“你再叫一次这傻逼称呼我直接挂电话。”
“别逼逼,跟你说正事。上次你不是说有个什么机甲节目找你当嘉宾?”
“没接,这种新节目——”
“我刚刚查了查,班长在那个节目组,过的好像不怎么样。”
电话那端骤然一静。
徐冬掐灭了手中的烟,看着玻璃上倒映的疤痕,声音淡淡地:“你要不重新考虑一下?毕竟班长跟我们,可是救过命的交情……”
……
…………
这一次老熟人见面勾起了陈先先的一点回忆。
——离开军校之后,因为哑巴协议,他换了光脑的通讯地址,一下与曾经的同学断联。那些老朋友许多确实在荧幕上认出了他的脸,但各自都在奔波的时期,又道不同,没人能够搭把手……陈先先也没想过让那些人来搭手。
回程的路上陈先先有些发呆,面对林一的絮絮叨叨毫无反应,连笑容都满是破绽,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漫不经心。
经纪人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闭嘴了。
他以为陈先先在担心《机甲狂潮》这个节目的事儿,毕竟明天第一期节目就要播出。而且如今光网上逮着陈先先怼的人铺天盖地,节目一播出,池天和陈先先之间矛盾的气氛一确定,舆论形势估计会更加紧张。
陈先先会有些担忧,也是正常的。
陈先先感慨了一下青春,也确确实实期望了一下明天,然后无聊地翻起了新的台本。
蒋青也没回复。
不知道是不想回,还是真的忙。
第二天晚上,节目播出的前半个小时,经纪人就拎了一小袋巧克力小蛋糕给陈先先压压惊。他一面打开虚拟屏调到频道,一面安慰:“来来来,吃点甜食放松一下。你第一期表现的应该挺不错的,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青年有些受宠若惊,不由笑了下:“没事的。”
林一用怜爱悲伤的眼神看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陈先先警觉地往后挪了挪,他可能还想摸摸陈先先的脑袋:“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陈先先毛骨悚然,保持沉默,心想你的戏怎么比我还多。
因为艺人的粉丝力量还算不错,再加上节目组挺有诚意的,吸引了一些爱好机甲的观众,节目开播前光网上竟然就已经建起了话题楼。
到时到点,节目准时开播。
因为星际各地区时间不同步,节目的播出时间往往非常讲究。陈先先看了看《机甲狂潮》选择的时段,几个占据收视大头的星系都处于晚上,差不多算是黄金档,看来节目组下了血本了。
节目开始前,有个很短的片头,片头的有些部分竟然是拿花絮剪成的。
镜头摇晃地行走在昏暗的隧道,墙壁地面烙印着一片片污渍,人们仿佛能从画面中闻到一股机油的味道。隧道渐渐明亮,尽头,光芒洞开——
镜头忽然撞进一片白茫茫里,向下俯冲,渐渐有色彩勾勒出几个高大流畅的人型。人型渐渐清晰,那是三架漂亮的机甲,机身线条危险流畅,目视灯彤彤,仿佛悬挂的恒星。它们正从花瓣状大厅的三个方向向中心坚定地迈步,每一个步伐都震起鼓点。
镜头很快闪过刻意拍摄的三个嘉宾操纵机甲之时的姿态,而后镜头疯狂下坠,悬挂在了一枚红色玻璃珠的上方。整片被红色填满的屏幕至中,流光间隙中隐约显出一个漂亮的人影,画面重新拉开,一个青年正站在红漆的机甲身前,温柔地抚摸过机身漆面。
陈先先一怔,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是第一个出场的选手。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拍到的。
镜头转向他带着微笑的面孔,黑漆漆的眼眸中光芒攒动,仿佛有群星飞起。画面接着一转,蓝色背景前,池天正肃然地滑动手指,在虚拟键盘之上弹起指尖舞蹈。
顺滑的长发如瀑布散下,镜头上拉,女演员沈佳微微侧首,目光凌厉地刺向屏幕。而后片头飞快疾闪,无数机甲僵硬对战的瞬间被剪切成能看得入眼、甚至略显帅气的片段,当做其余选手的出场介绍。画面切换愈发地快,走马灯一般亮过所有参与者的面孔。
而后伴随着背景音乐的倏地寂静的空隙,镜头终于凝固。
画面之中,一黑一红两架机甲,正凶猛地厮杀在一起。节目组没有放出驾驶者的身份,剪辑出的片段里仅剩交织的幻影形成一团茧形的图案,被一记来自屏幕正中的聚能炮轰然炸开。断裂的字符从四面八方汇来,重新拼凑成风格凌厉的字迹——
“机甲狂潮——第一期:搏斗。”
片头音乐落幕,正片帷幕升起。
女主持微笑的面孔,出现在了屏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