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钟文谨膈应到了,午时她再去桃源居侍疾的时候,王氏根本没让她进门,只打发了佛豆出来说自个已经歇下了。
钟文谨这样“孝顺”的儿媳妇,自是不好扰了婆母好眠的,便只好打道回府。
用过午膳,又美美的歇了个晌,午后闲来无事,她便又盘算起自个的私房来,她原本四百多两的压箱银,近日先是为着何穗生辰拿了五十两出来打花钗,又打赏了几次王氏跟宋氏院子里来传信跑腿的小丫头子,留崔峥在自个院子里用膳时也有另拿银钱出来叫大厨房加菜,外加替崔九怀垫付给南星的十两银子,已经跌破四,迈入三字头的大关。
节流不现实,一个不甚便会背上穷酸的骂名,故而只能开源。因张家的字画崔九怀不肯收购,郑家给的宝石跟妆花缎,得留着走礼用,能派上用场的也只有荣亲王妃给的那两千两银票了。
她叫了周来福家的来,与她道:“叫你当家的得空去我那个陪嫁庄子附近打听打听,看可有哪家要卖地的,我想再买上个二百来亩。”
庄子在通州,八两银子一亩地,再除去中人费、官府更名的费用以及周来福的车马费,差不多还能再买两百三十亩,加先前从娘家陪嫁来的二百亩,也有四百三十亩了。崔九怀已替钟文谨请封,等有了三品诰命夫人的正式头衔,她名下的土地便不用再纳税,四百三十亩土地,若风调雨顺的话,一年的出息,也有四百两了。
四百两固定收入,再加上府里给的每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一年五百多两,单纯应付日常开销的话,应是绰绰有余了。因永定侯府并未分家,一应人情往来,都是走的公中的账目,需要自个掏腰包的时候是极少的,也就给府中长辈们的寿礼以及闺中交好的小姐妹们间的交际应酬两项而已,前者她吃定崔九怀了,后者因前主只何穗一个闺中密友,倒还经得住。
周来福家的笑道:“我听说奶奶得了笔意外之财时,就想着要劝奶奶再买些地亩进来的,偏这一向又忙,就把这事儿给混忘了,不想奶奶自个倒是个有成算的,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钟文谨到底是在荣亲王府受了委屈,作为女主人的荣亲王妃,必要有所补偿的,荣亲王妃也不是那等做好事不留名的,这两千两银票她送的光明正大轰轰动动,别说周来福家的这等有头有脸的媳妇子,就是永定侯府扫地的粗使丫头,也再没哪个不知道的。
钟文谨笑道:“我有什么成算,不过是见我们太太给我陪了个两百亩地的庄子,便也有样学样罢了。”
周来福家的正要恭维武宁伯府大太太岳氏几句呢,突听外头小丫鬟齐声道:“二爷回来了。”她忙起身,出东次间,往明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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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从衙门回来的,崔九怀依旧头戴忠靖冠身穿绛色补服,才刚进来,劈头盖脸的便问道:“听说母亲病了?”
怪道回来的比往常早,原来是听说王氏病了,方才提早回来的。钟文谨站起身来,略蹲了蹲身,权当迎了他了,随后又坐了下来。
旁边南星替她回话道:“早起我们奶奶去桃源居请安时,见佛豆姐姐在看着小丫头子熬安神汤呢,奶奶问过之后才晓得,原是太太在慈安寺受了惊吓,昨儿夜里一夜未阖眼。我们奶奶一听,立时唬的不行,赶紧到了太太跟前,又是伺候吃粥,又是服侍喝安神汤的,忙活好半晌,直到太太歇下这才告退。近午时,我们奶奶午膳也没用,便再次赶去桃源居,说要伺候太太用膳,不曾想太太屋里今儿提前摆了膳,我们奶奶过去时,太太已经睡熟了,我们奶奶不好打扰太太,只得回来了。方才奶奶还说,这会子太太也该起身了,她正想过去看太太可有什么吩咐的,不想二爷就回来了。”
南星这一席话说的十分顺畅,半点磕巴都没有,像是提前打好腹稿一般,惹的崔九怀抬眼看了她一眼,评价道:“你这丫头的嘴皮子,跟白芷倒是有的一拼。”
“二爷快别这样说,白芷可是奶奶心尖子上的人儿,还对奶奶有救命之恩,我算哪个牌位上的,怎好跟人家相比?”南星哼笑了一句,蹲了个身,识趣的退了出去,嘴里道:“我去寻青鸾姐姐,让她来服侍二爷更衣。”
崔九怀也没计较南星的态度,反看向钟文谨,说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南星这丫头的蛮横劲儿,可一点都不比你小。”
“哦,是么?那真是多谢二爷夸奖了。”钟文谨皮撇了撇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想到先前自个曾放话说四个陪嫁丫鬟里头,除了白芷,其他三个随他挑选,现下想来此言未免太绝对了,沉香、菘蓝倒罢了,南星的卖-身契可在自个嫡母岳氏手里呢,她根本做不了主。见崔九怀对南星有些另眼相看,疑心他是惦记上人家了,她忙道:“我跟你说,你可别打南星的主意,不然别怪我给你没脸。”
崔九怀“嗤”了一声:“岂止蛮横,还是个醋坛子,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娶了你进门。”
她会吃这个醋?简直是笑话!姨娘通房什么的,钟文谨是浑不在意的,若是老实本分的那种,多来几个才好呢,也免得崔九怀得空便要折腾自个,但南星这样的绝对不成。一来她卖-身契不在自个手上,不利于掌控,二来她那个性子,从没个顾忌,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没把谁放在眼里过,动辄就把人堵个仰倒,偏还脑袋比谁都聪明,杀伤力可比黄姨娘这种单纯不着调没脑子的厉害多了,真要抬她当了通房,只怕没几天就能把静园给闹翻天。
这些盘算跟小心思,哪里是能放到面上来说得的?故而钟文谨也没解释,就叫他误以为自个吃醋好了。
崔九怀见钟文谨垂着脑袋不吭声,一副难掩心酸的模样,心下不免得意,却也不敢叫她误会,免得她那火爆性子上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忙解释道:“你且放心,我方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并没想打南星的主意。”
没打正好,不然的话,哼哼……钟文谨抬头,唇畔露出个“浅笑”来:“那就好。”
“浅笑”完,倒是想起正事了,她忙道:“苏姨娘病了,药方子里须要参片做引子,偏二爷去了衙门,我只好先替二爷垫上了,二爷可别忘了还我,不然以后我可不敢再替二爷垫付了。”
说完,想起忘了说数目了,又补充道:“十两。”
崔九怀斜睨着她,好笑道:“十两银子也值得你急呼巴拉的来讨?”
人穷志短,蚊子再小也是肉,她才没觉得不好意思呢,挺直胸膛,理直气壮的说道:“十两银子能买一亩二分地了,出产的粮食足可以养活我一个大人了,为甚不讨?”
“你要买地?我手里有好些犯官的田产要发卖,京郊上等的良田,也只要五两银子一亩罢了,想不想要?”崔九怀挑了挑眉,踱步至钟文谨跟前,伸出一手,拿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微弯了下-身,目光与她的胶合在一处,勾唇笑道:“求我。”
钟文谨“噌”的一下起身,抬手抱住他胳膊,娇娇-软软的哀求道:“二爷,人家想要嘛,给人家好不好啦?”
节操什么的,跟土地这种后半辈子的经济依靠相比,根本无足轻重,她随时都可以抛掉。
崔九怀闻言浑身一软,趔趄了一下,好悬没摔趴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