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可以,增设名额,专门补录一些北方士子?”韩度谄谄的试着说道。
老朱眉头一皱,明显是不满意,抬眼望着韩度说道:“这不还是和北方士子妥协吗?”
“不尽然。”韩度笑着摇头。
顿了顿之后,解释道:“如果皇上再开一科专门补录北方士子的话,那以后这科几乎就会成为定例,要不然那些北方士子不会答应的。但是增设名额则不同,这是皇上皇恩浩荡,才给北方士子的一个机会。这只会是这科的特殊之处,不会成为定例。以后继续开科取士,也不会有人拿着丁卯科说事。毕竟皇恩能够浩荡一次,但是总不能次次浩荡吧?”
老朱听的淡淡点头,明白了韩度的意思。看似两种做法都差不多,但是就这么一点点的差别,却让产生的效果大为不同。专门开一科取北方士子,那这些士子就会以为是朝堂怕了他们,才不得不和他们做出的妥协。可以想见的是,如果下一科朝廷没有单独开一科取北方士子的话,那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绝对会奋不顾身的闹起事来。
而增设名额则不同,增设名额是皇帝的恩典。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先例,以往老朱在有些他颇为看重的士子没有上榜,或者是朝廷需要更多的官员,上榜的士子根本不够的时候,都会增设取士名额。只是以前增设的名额一般都比较少,有时候几人,有时候十几人罢了。
而且增设名额不仅数量不定,就连是否增设都不是一定的,洪武十四年、十七年就没有增设。因为有了前面十几年的补充,大明现在对官员并不缺乏。
而本次北方士子闹事,肯定不是十几人能够打发的,也许要几十个,甚至是上百个名额,才能够让北方士子消停下去。
但是不管增设多少,也就只有这么一次而已。下一科哪怕是一个都不增设,也没有士子会有怨言。
见老朱还有些犹豫,韩度趁热打铁提醒道:“皇上,另开一科的危害还不止如此。”
“哦?你有什么想法,说说,朕听着。”老朱略有浑浊的眼珠子转动,望向了站在下方的韩度。
韩度表情很快沉静下来,带着一股子沉重的语气说道:“如果就此将大明的会试分成南北两科,那将来必生祸端。”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mimiread澶у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с€傘€?/p>
“什么祸端?”听到韩度说话的时候,老朱心里情不自禁的猛然跳动了一下,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韩度语气带着几分凝重,用肯定的口吻说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如果南方士子会试的难度增大,而北方士子的难度降低。如此一来,则必然会导致南北士子相互敌视,时间一长肯定会导致南北官员抱团取暖,会活生生的将整个朝堂分裂成北方和南方两个派系。”
老朱脸上陡然变得难看,猛然坐直了背脊,紧紧盯住韩度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朋党?”
老朱可是最害怕,也是最担忧的,就是官员朋
党。官员一旦朋党,那就是极有可能会将皇帝的权力给架空,这是老朱绝对不会容忍,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没有看见胡惟庸朋党,就被老朱给收拾了吗?胡惟庸的罪名虽然是密谋造反,但是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到,胡惟庸又不是傻子,一路跟随老朱南征北战杀出来的人,哪里不会知道想要造反靠的是兵权?他手下连一个兵都没有,除非他脑子进水了才会去造反。
密谋造反不过是老朱强行按在胡惟庸头上的罪名,真正不能够容忍胡惟庸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朋党。要不然,即便是胡惟庸真的在密谋造反,那将他们主要的几个杀了便是,为何会不肯罢休的一直追查到现在,都还没有止境呢?
韩度神色难看的笑了笑,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如果南北官员一旦相互敌视对立起来,看似下面斗的不可开交,有利于皇帝掌控朝堂,但是一旦有一方占据强势的时候,为了继续保持住他们的优势,一定会注意到头顶上的皇帝存在。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想,如果将皇帝给掌握在手里,那他们以后在和另外一方的争斗当中,才能够永远占据上风。
因此,一旦官员开始朋党,那皇帝早晚都会有危险。
老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后世子孙面临朋党的问题的。
“那增设名额,就没有这个隐患吗?”老朱现在彻底放弃了再开一科的想法,甚至还对韩度的办法提出质疑,总觉得韩度的办法不够尽善尽美,也有着缺陷一般。
他这是被蛇咬了,看草绳都要被吓一跳。韩度说天下士子分裂会造成官员朋党,老朱就觉得天下官员都会朋党。
韩度肯定的回答:“增设再多的名额,那都是属于一科。不管北方士子的学问有多差,不管南方士子的学问比他们高多少,只要他们同属一科,那就没有了攻击对方的理由。毕竟他们自己都是丁卯科进士,难道还能够说丁卯科进士学问差吗?”
老朱听的频频点头,心领神会明白了韩度的意思:读书人哪个不是以高中为荣?即便是当官了坐在一起,也是先说自己是某某科,高中第几甲第几名。若是公开指责谁的学问差,结果旁人一打听竟然和自己是同一科的,那岂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吗?
除非是傻子,否则没有人会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情。
“此事非同小可,朕要好好思量再做决定。”老朱捋着胡子沉吟片刻后说道,见韩度还握着双手,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下面。
随意摆摆手,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你先退下吧。”
韩度立刻退了出去,直到走出大殿,韩度才昂首挺胸,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老朱这里是忽悠过去了,可是书院那边可还有麻烦事等着自己处理。
一想到书院那些上榜士子想要辞官,韩度就感到脑门疼。大明可不是前宋,不高兴了随便就可以挂印而去,连辞职报告都不打,拍拍屁
股就走人。
而前宋对此也不在意,反正前宋官员冗余叠床架屋,好不容易空出一个官职出来,这可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朝野上下高兴都还来不及呢,谁会去追究辞官人的责任?
甚至那些侯官侯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的人,巴不得每日都有人挂印而去。
但是大明不一样,立国才二十年。刚刚经历过元末战乱,天下极为缺乏官员,这个时候有人辞官对于朝廷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损失,同样也是不被允许的。
想要辞官,除非是皇帝看你不顺眼让你辞,否则休想。想学前宋那样挂印而去,那更是找死,徒流千里了解一下。
韩度自然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流放的,因此便想好好劝他们一劝。
宽大的堂内整整齐齐的坐满了进士,韩度将高中本科会试的一百九十四人都找来。
一百九十四人陆续走进堂内坐下,直到所有人坐下,从始至终堂内没有冒出一星半点的杂音,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进士都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韩度,脸上既无喜色,也无悲伤。
韩度见气氛极为的怪异,片刻之后忍不住打破宁静,干咳两声笑着说道:“我知道大家当初之所以会齐齐请辞,是因为怕我被这件事给连累。现在好了,皇上已经决定下旨,明确本科会试公平公正,没有人舞弊,刘三吾大人也不日就会官复原职。因此,你们的好意本侯心领了。请辞的话,你们也不要再说了,可千万别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玩笑。”
韩度的话说完,堂内还是一片鸦雀无声,甚至是连他们彼此间的交头接耳都没有。
就在韩度感到气氛越来越怪异,自己越来越尴尬的时候,王元吉说话了。
只见王元吉站了起来,朝韩度躬身一拜,说道:“先生。”
韩度点头,算是回了一礼。
“有话就说。”
王元吉没有啰嗦,便说道:“咱们请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先生别看咱们在这次会试当中都名列前茅。但是说实话,若是没有先生教咱们如何做策论文章,又用天下各府县的民生风土人情开拓了咱们的视野,咱们是不可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的。”
先是恭维了韩度在会试当中起到的作用。
韩度听的摇头,摆手推辞道:“不,不,不,这是你们自己的本事。若是你们自己学问不够的话,即便是我做的再多,那也是不可能高中的。”
王元吉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韩度解释,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虽然是高中了,但是从其他方面来说,咱们和那些落榜的士子没有什么分别。官场可是一个大染缸,咱们这些学子一旦踏进去,还不知道会被染成什么模样呢?”
“再说了,韩师创办书院,想的是为天下读书人传授学问。可是现在书院就只有寥寥几位先生,韩师难道以为就凭着你们几人,便能够将书院壮大吧?”cha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