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你失忆前就是这种性子吗?”沈灼问。
“差不多吧,现在基本已经克服恶灵的残留影响了。”
“虽然更加不能理解那些人尊你为男神的理由了,但是却挺能明白恶灵不惜跟你同归于尽的理由。”莫淙烁说。
“滚蛋吧,你们俩。任何生物情绪激动时都有破绽可循,鬼这种东西由于没有身体护持,情绪的影响更剧烈,我不激怒她,哪能这么容易断干净?你们听她说想要断开,想要一心一意守着吕意?也许她现在是有这个心,但是鬼灵的贪婪让她不会放过任何猎物,现在不出手,也要当做储备粮留给将来。鬼灵因执念而生,执念在天长日久的变化中,最终只会留下贪婪。”
“你胡说!”吕意吼道。
“丧家之犬。”杨羚冷笑,却看也没看吕意,只是盯着满脸冷漠的孙婵,“现在我确实动不了你,这个傻子拿命在护你。真是冤孽。你活着时为他付出一切他避之不及,你死了后他彻底依赖却所托非人。”
吕意涨红了脸喘着粗气。
“挑拨离间。”孙婵开口,“你们这些灵魂系为了除掉我们倒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就因为我们可能变坏,于是连留存的机会也不给。我们也是活着的。我们也能够一直不害人。我只是想守着吕意而已,不相信的话,就等着看好了,反正我这么弱小,不管过多久,只要我失去了吕意庇护,不需要投鼠忌器的你们就随时可以毁掉我,不是吗?”
杨羚的神色没有变化,吕意却镇定了下来,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那你要赌吗?”杨羚问吕意,“她的话翻译一下就是,如果你被她害死了,她就会被我杀了给你陪葬——如果那时我还记得有这么只鬼的话——如果你不死她就一直在你身边受你保护规避灵魂系的清除工作。”
“停止你的挑拨离间吧。”吕意呛道,“我是不会信的。那种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我是不会做的。”
“等你分得清亲仇再说吧。”杨羚敷衍道。虽然他的行动目的是想要除掉孙婵,这种行动的直接后果就是保护了吕意,但杨羚对吕意始终是不屑的,心中那么轻视,表现上也毫不遮掩。
作为第一线的战斗人员,大部分职业者对生命都带着一份漠视,并不是说他们不珍惜生命,而是,他们并不视死亡为不可言喻的灾难,无论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尤其是灵魂系,见了太多死后的灵魂,他们并不觉得死亡有什么了不起的,眼睁睁地看人去死,他们也并不会心软。对他们而言,那不过是人选择走的一条道路,与选择从事某种职业、选择某个兴趣爱好,都是一回事,只要是主动的选择,就该给予尊重。
即使是带着另一份价值观的莫淙烁,在得知吕意现在的选择其实是在导致自身一步步迈向死亡,他也只是叹息一声便抛之脑后。他们会劝说,但是他们不会去强迫人更改。若执意作死,那便去承担后果吧。
“学长之前说欠我们一个人情。”莫淙烁说。
在沈灼诧异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时,杨羚略微停顿,然后点头:“是,要索要了吗?要我做什么?”
莫淙烁也停顿了一下,神情略微妙:“我的意思是,这次的出工费就用那个人情抵消了吧?”学长您这么严肃,高冷得像是能冻死企鹅,让学弟我略心惊,我没说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杨羚盯了莫淙烁一会儿,盯得沈灼手都握上了剑柄,突然杨羚冷笑,“我的人情只值这种程度的委托费?继续欠着,想好了再来跟我要。”
“可是这次的委托费……我们有点困难。”五级灵魂系光是出场费就够抢劫的了,更不要说还出了差动了手。
莫淙烁本来也没想起委托费的事,毕竟之前跟杨羚打交道从来就没付费过,可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想了起来,然后就发现自己好像付不起。最低限也要中级魔核,他们手上可没有,虽然初级魔核凑一凑应该也能换个中级的,可是,那跟倾家荡产也差不多了,他们可是近一年有出无入,囊中羞涩得很。
杨羚笑得越发阴冷,跟鬼上身似的:“准你们也欠着,在我还人情前付清就行。感激学长的爱护吧。”说话间,三人走到了传送阵,杨羚抛了颗魔核给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传送走了。
“……他还没报价。”莫淙烁喃喃道。
“他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们一辈子不跟他要那个人情,他就一辈子不找我们追债?”沈灼直觉有哪里不对,可又懒得去想,顺着自家向导的思路就推测了下去。
“那就是说还是相当于抵消了?”莫淙烁很安慰,他本来就没打算去索要什么人情,能早早了结了最好。以后真要有事求杨羚,套交情、分析利益、坑蒙拐骗,不管哪一种,都比用人情压来得强。再说那人情本身就来的纯属巧合,他们也不好意思真的利用,不花在小事上,就还是跟沈灼一样彻底忘掉比较好。
“既然出来了,到处逛逛?”沈灼提议。
莫淙烁想了想:“去余城?回来时太匆忙,都没看看那个以时空缝隙为名的城市。”
沈灼当然没有异议,于是姜粟时隔两个月又见到了这对夫夫。
和姜粟同样,沈灼二人也很诧异这位办事处的负责人居然又在。
“我当然在,”姜粟黑线,“我是驻守这里的负责人,又不是管辖这里的负责人,我的工作就是留守这里,有事情发生时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哦,管辖和驻守还不是一回事?”莫淙烁挺有闲心八卦的,他觉得自己被帝都学校的风气感染得不轻,但想想自己少说还要挂着帝都学校学生的名头几十年,他就觉得早早堕落了也好,反正早晚都是要被同化的,何必做无用功地较劲呢?
“驻守负责的是余村,管辖负责的是我们办事处。比如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调动,我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相对的,余村事务的处理,管辖我们的那些人就不能插手,哪怕是我没有决策权的那部分事务,也与他们无关,我要上报是上报给另一个部门。”
“挺复杂的呢。”莫淙烁说。
“麻烦死了。”沈灼说。
姜粟扶了扶额:“你们随意听着吧,反正你们也不太可能进入我们这种机构。是挺烦的,所以上头才不可能舍得浪费你们这些天赐者来做这些杂事。”
莫淙烁笑了笑,他看得出来,姜粟的觉醒程度很低,可能比吕意更低,这样的程度跟普通人也差不了多少了,但很显然,跟他们岁数相差不算太大的姜粟并没有如同吕意那般扑在虚无缥缈的幻想上,也许姜粟对他现在的工作还是有不满之处,但是他在敬业地工作着,并不掩饰对天赐者的羡慕,但是也没有混乱自己的定位。
所以他以比吕意更低的天资更早地成为了职业者。
天资很重要,但它从来不是唯一重要的。吴及剑师的存在向每一个受困于天资的觉醒者证明着这一点,可惜搬到山头学院脚下的吕意却对此视而不见,或者他确实是看见了,不然他不必特意将家搬到那里,但他却以一种几近背道而驰的方式在理解吴及先生的成功。
莫淙烁从沈灼的记忆中翻出了一点关于吕意以前的事情——真的只有‘一点’,简直难以置信沈灼和吕意同校且同级了两年,他们的教室还就在两隔壁,很多活动包括体育课等都是一起上的,但在沈灼的记忆中,连吕意的脸都是模糊的,要不是吕意还有‘觉醒’这个醒目点,莫淙烁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辨认出哪个模糊团是吕意。
因为同样模糊的人脸太多了。
沈灼并不是个容易对别人上心的人,他看上去开朗热情,但某种凉薄的特质却在觉醒之前就已经显露。对在乎的人,他无微不至,而对不在乎的人,他可以无视空间与时间地置之不理。觉醒之前,与很多人同龄人的格格不入,觉醒后成为一级前的防备心重,以及进入帝都学校后遇见契合爱人前的热闹却又保留。
细细研究来,还挺有趣的。
“亲爱的,你要研究我我其实挺高兴,但你能不能别一边分析我,一边又忽略我?我们是来度假的,你理我一下啊。”沈灼扮委屈。
“……你能不能别一边委屈,一边又手脚麻利过头……让你等一下……”
度假的重点事项是什么?
莫淙烁表示:肯定应该跟日常不一样,比如说不妨暂停每晚都会发生的某些交流,我们来练练忍耐力怎么样?
不怎么样。沈灼以压倒性的武力值驳回。
由于他们是新鲜出炉的时空扭曲事件受害人,所以留在余城期间,沈灼二人可以住在时隙组办事处的宿舍。
当初规划时,办事处就分了两层楼来当宿舍,员工、从余村出来的村民,以及同样从余村出来的受害人倒霉蛋,都可以住,食宿免费。
理论上说,沈灼他们出来已经两个月了,他们的心理状态又很正常,所以他们已经不在免费招待的范畴中。不过姜粟想着当初他们俩刚出来时只待了一晚上,远远低于通常标准,所以再来当然也可以继续免费,就当是用上次没用完的份额好了,反正现在空房间多得很。至于他们提供的免费食物,帝都的少爷们可不太能看上眼。
当然,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们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自己也不太乐意吃那工作餐。食堂大厨的手艺几十年如一日,仅限于不毒死人——他甚至不保证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