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儿有些动怒:“胡说什么呢?什么契约作用期间?现在就是契约作用期间!宠物契约从签约成功那一刻起……”
水儿惊怒地停下来,他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虽然他从签约成功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自我意识,现在又忘记了契约作用期间的具体事情,但是正如莫淙烁所言,他的本能其实还记得,他知道契约作用时该有的身体感觉,如同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现在他和齐闳之间的契约,被解除了,公认不可能解除的宠物契约,被断了连接。
认识到这一点后,仿佛打开了闸门,三年中的记忆无序地交错浮现,水儿抱着头,因为头部的胀痛而发出低低的呻.吟,汗水一滴一滴掉落,但是他一动不动,一点一点地将凌乱的回忆整理为有序然后拼接出三年来的全貌。
“我现在才觉得,”沈灼对莫淙烁说,“他跟你确实还有那么点像。”
莫淙烁:“可惜他的运气不如我。”
沈灼:“对,我就是这意思。”
魏希:“喂,别人在痛苦的时候你们在一旁说风凉话顺便还打情骂俏,这样好吗?”
沈灼:“痛苦?他的痛苦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应该高兴庆祝才对。”
“说得对。”水儿脸色苍白但眼神发亮地抬起头,“说得对,我应该高兴应该为此庆祝才对。”
莫淙烁:“真正的宠物契约的运作模式,由于没有接触过签订成功的样本,我还说不好。不过蒋筝改造过的这种,它是靠腐蚀宠物方的意识来抹杀宠物背叛的可能,你并非对齐闳绝对忠诚所以签订成功,而是不可能不忠诚所以没有签订失败。但是,这并不符合宠物契约的根本原则。宠物契约的双方感情是浓烈的爱情,而不是绝对的忠诚,忠诚只是爱情的一部分,更何况是这种宠物对主人的单向忠诚,正常来说,只满足这一条,宠物契约是不应该签订成功的。”
水儿:“可是确实成功了。”
莫淙烁:“没有成功。”
魏希:“他能变成动物,一只白猫,我见过。”
沈灼:“变猫能说明什么吗?”
魏希看着能变黑猫但已经被证明不是宠物的沈灼,哑口无言。
莫淙烁对水儿说:“你签订的宠物契约实际上是基于欺骗,在暗系腐蚀的作用下给了宠物契约的批判体系一个伪装。原本你和齐闳在签约时,确实处于热恋状态,爱情是有的,不过并没有达到‘爱对方胜过自己’、‘为了对方可以献祭自己的一切’这样的程度,但是当你的意识被腐蚀后,你就失去了自我,只为齐闳存在,而齐闳知道了你完全属于他,相当于你就是他的一部分,如同手脚那般的存在,一个人当然会爱护、珍惜自己的手脚一辈子,不离不弃。这样一来,你们两边的感情才达到了宠物契约的要求,进而签约成功。”
“但是,”沈灼接道,“蒋筝的欺骗能力并不完美,相对于宠物契约的层次而言,他只能做到表层欺骗,所以所谓的签约成功也只是表象而已。于是,才留下了解约的可能。”
水儿:“你们说我的意识在签约之前就被腐蚀了,现在解约了,有后遗症吗?”
“本来应该有,”莫淙烁说,“本来那应该是不可逆的腐蚀。但是,宠物契约保护了你。”
“保护?”回忆起三年来的种种,对宠物契约有了严重恶感的水儿不可置信。
“没错。”沈灼说,“宠物契约本质上是平等契约,它不会容忍牺牲一方来成全另一方这种事情,哪怕是经过了种种压制,在被欺骗的情况下,它本质上还是会尽力维护签约双方同等的利益。如果是先腐蚀你的意识才签约,你就没救了,幸好是一边激活契约一边腐蚀,于是被激活的宠物契约便保护了你的意识。它作为一种被动力量,无法反弹开腐蚀的作用,于是将你的意识压到了深层,而在表层伪造了一个意识,让腐蚀的力量作用在其上。当我们解开契约时,腐蚀的能量和表层的伪装连同浮于表面的签约成功伪像,统统破碎,这就是解约的原理。”
莫淙烁:“我们没有解开契约的绳结,我们是直接弄碎了它,而能够弄碎的前提是,宠物契约给出了一个本来就是用来破坏的东西。”
“等一下,”魏希道,“你们说宠物契约是平等契约?可是,就我所知,宠物契约下吃亏的永远是宠物方,主人方完全没有牺牲任何东西。”
莫淙烁:“关于这一点,其实我们也不能完全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蒋筝不是第一个对宠物契约进行改造的人,当我们越将宠物契约中的改造痕迹剔除,就发现剩下的部分越不偏向主人方。虽然现在还没能分离出最初形态,但是我们推测,最开始的宠物契约,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宠物契约,应该是平等契约。也只有平等契约,才符合其作为这个世界根源性法则的身份。”
水儿不知道是在问两人还是在问自己地轻声道:“……是这样吗……”
魏希比较关注实用,问:“还要多长时间才能将宠物契约还原到最初形态。”
莫淙烁:“呃……这不是时间问题,而是以我们的能力……”
沈灼:“大概是还原不了的。”
魏希看向两人的眼神诡异,大致可以翻译为:
要你们何用?
或者:
研究了这么久你们就研究出了这么个结论?
沈灼也不恼,告诉他:“还是有好消息的,你们流传已久的‘宠物契约不可解’公理,只真正适用于最初版本的宠物契约,之后每改造一次,宠物契约的漏洞就会产生一个甚至很多个,顺着这些漏洞,宠物契约是可以解约的。虽然其他经过了时间考验的漏洞比起蒋筝这个仅诞生三年还处于试验阶段的大漏洞来,要严密很多、不好解很多,但总之,是肯定有路可走的。”
魏希又帮忙弄了个身份.证,给水儿的,上面的名字是‘莫水’。
这次还好,不是弄假身份,只改名、改户籍、改……唉,还是很麻烦,尤其还从齐闳那儿偷了不少东西——这让魏希继见识了魔法师的绑架能力后,又见识了剑师的偷盗能力,那灵活迅捷的身姿,果然是职业级的。
“以作自我警示吧。”决定改为这个名字的水儿这么解释。
沈灼对这个决定拍手叫好——虽然他现在看水儿已经不那么不顺眼了,但要是跟自家向导重名,他就还是看他很碍眼。
“可是你干嘛要改名呢?”魏希比较不解,“齐闳要找你麻烦,你改名了他也要找你,毕竟你是要回家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要是不管你了,你改名了又是给自己添麻烦。你以前的那些证书啦什么的,以后要用你还得证明那是你的曾用名,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莫水摇头苦笑:“我说,我已经习惯了‘水’这个字为名,会不会很可耻?”
魏希:“……啊?”
莫淙烁:“不会。宠物契约的本质现在被重重压制,他保护了你的意识,但必然还有保护不到的地方,例如对名字的反应、一些生活习惯……硬要改的话,虽然是可以慢慢调整过来,但是,会非常辛苦,比纠正不良习惯辛苦多了。那是……”
沈灼:“刻入精神中的烙印。”
“我想也是。”莫水叹道,“我必然得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代价,好在,还有纠错的机会。”
修剪头发,调整饮食,活动身体,一周后,莫水自觉将自己打理得有个人样了,他敲响了家门,那个他的父母所在的家的大门。
他的父亲莫坷对他横眉冷对但神色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母亲余鸳更是一声声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莫水心酸:“我不是宠物了,以后也不会再跟人签宠物契约了。”从沈灼二人那里得知宠物契约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传说中的‘恩爱的证明’早已成为空谈,他当然不会再跟人签,被齐闳伤得痛彻心扉后,莫水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爱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再那么毫无保留地去信任爱情、信任传说。
莫坷冷哼一声:“你当我们这么无知吗?宠物契约是不可解除的,你以为我们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莫水轻笑:“是啊,真正的宠物契约是不可解除的,所以我签下的不过是仿冒品而已。”
莫坷脸色微变:“你被人骗了?”
莫水:“嗯,被骗了,被骗得好惨。可惜对方势大,我也只能当做交学费了,但愿以后能有机会报复。”
“你……”莫坷脸色跟调色盘似的,已经不知道脑补到什么地方去了,终于叹了口气,“不听老人言,吃亏了吧?”
余鸳抱着儿子,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没事了,妈,我已经没事了。”莫水拍着母亲的肩膀说道。
余鸳:“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抱着都膈手,这还叫没事?”
莫水:“都过去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莫坷:“你身体……没什么后遗症吧?”
余鸳:“说什么呢?”
莫坷:“别吵,这不是小事。”
莫坷好了一辈子面子,偏偏这个儿子走了条让人不齿说出口的路,现在虽然走回来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遗留问题。他不是不爱儿子,只是当确认了儿子的安全后,他又忍不住抓起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