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宗瑞从小就喜欢往外跑,他比月宗霖大三岁,从月宗霖记事开始,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月宗瑞被父亲追着打骂,可是他几乎没见过月宗瑞哭,小时候被打他都一脸倔强,憋着不哭,后来长大了,他却是每次都笑嘻嘻的面对父亲的打骂,弄得父亲更加生气。
表面上看起来父亲更器重他,更疼他,可是他心里却是羡慕月宗瑞的,父亲表面上总对月宗瑞生气,总是骂他没出息,但是他们更像父子,而他与父亲之间仿佛总隔着什么,如果没有了应天命者这个身份,也许他也能跟父亲那样亲近。
他当上族长之后就很少见到月宗瑞,月宗瑞总是往外跑,几个月甚至一年见不到人都是常有的。
那一次他回来,已经是出去了一年多才回来的,虽然大家都对他这样飘忽不定吊儿郎当的性子习以为常,可月宗霖觉得他不一样了。
月宗瑞回到月城后,一声不响的翻遍了整个月城,谁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直到宁心出现在他面前。
月宗霖永远忘不了月宗瑞那副几近发狂的模样,还有他看到宁心之后的喜极而泣。
他还以为月宗瑞永远不会流泪,小时候父亲那样狠的教训他他都没有落过一滴泪,可是在那个女子面前,他跪着哭得像个孩子。
“宁心,还好,还好你还在……”
宁心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她看他的目光是月宗霖从未看到过的,心疼,喜悦。眷恋,那么复杂的目光,他却读懂了她对月宗瑞的爱恋。
原来,这才是她一直不愿意嫁给他的原因,她心里那个人是月宗瑞,他的哥哥。
宁心对任何人都是温柔的,对他也一样。他还以为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原来是那个特别的人还没出现。她会对着月宗瑞笑得像个孩子,生气了会对他板着脸,甚至会追着他和他玩闹。月宗霖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这样活泼,原来她也会那样开心的大笑,那样的鲜活明艳。和月宗瑞一比,才知道她对他的疏离……
宁心出现在月城附近。并非偶然,而是她和月宗瑞约定过,如果他们走散了,就回月城等对方。宁心受伤并非是她父亲的仇家所为。而是她和月宗瑞在灵山得到一块千年冰铁之后遭遇抢夺追杀,她才会受了那么重的伤。
月宗瑞很喜欢炼器,他在外面大多数时候也是为了寻找炼器的珍稀材料。和宁心的相遇,让他的旅途更加有趣也更加有意义。他们在朝夕相处中相知相爱,没有海誓山盟,却知道彼此离不开对方。
这些故事从宁心的口中说出来,惊险又甜蜜,就像她和月宗瑞的爱情,他们只是在冒险的途中偶遇相伴,却在不知不觉中与对方的心靠拢,奇妙的感情,让宁心沉醉。
可对于月宗霖来说这些故事却并不美好,他对宁心的痴迷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然而这个女人却是他得不到的。这对于当时已经是月氏族长的他来说,就像笑话一样,他不相信自己会输给月宗瑞,所以他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得到宁心。
只是他没有想到,让他输的不是月宗瑞,而是宁心,宁心心里没有他,即使他用手段让月宗瑞离开了月城,强娶了宁心,她也一样不会爱他。
傅氏和月氏争斗了几千年,平时大大小小的摩擦从未停止,那一次他却暗中让人故意将事情闹大,一场小摩擦发展成了一场战争,除了苏家老大,被派往前线的还有月宗瑞。
月宗瑞一走他就迎娶了族里早就为他安排好的妻子,和这位妻子同日进门的,还有宁心。他娶了宁心做平妻,以娶那位族里为他安排好的女子为条件。
宁心的反抗对于月宗霖来说根本毫无作用,他是月氏族长,是隐界最位高权重的人,他想要得到一个女人,谁能阻止他?
可是他却不知道,宁心居然怀孕了,孩子是月宗瑞的。
月宗霖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他差点毁了宁心所住的一整座院子。他不是没想过拿掉宁心的孩子,但是他知道,孩子没了,宁心也活不成了。他宁愿一辈子囚禁她,也不愿意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没多久,他的另一位夫人也怀孕了。
他和宁心之间,大概注定是一场孽缘。两位夫人怀孕没多久,大祭司就来告知他,这两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将会是下一任应天命者。他刚过二十五,天地火源之心已经脱离出他体内,没想到,下一任应天命者竟然在他的孩子和月宗瑞的孩子中。
宁心的孩子并非他亲生,这件事族里没有人知道,而他让人传到前线的消息只说了他与宁心成亲还有宁心怀孕的事,并未提及那孩子的父亲是谁。没多久前线就传回消息,月宗瑞失踪,而他告诉宁心的,是月宗瑞死了。
他原本以为宁心会崩溃,可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流着泪,除此之外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个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他和宁心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即使月宗瑞死了,没有这个人了,他们也是不可能,宁心对他,始终吝啬于多给哪怕一分的表情。
宁心早产,竟巧合的和他的另一位夫人同一天生产,更可笑的是,竟然出现了两个应天命者,他的孩子和月宗瑞的孩子都是应天命者。
月氏史上出现这种事情的情况并不少,解决的方法就是杀掉其中一个,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杀掉月宗瑞和宁心的孩子。没想到的是,宁心居然早有准备,孩子一出生就马上被人抱走,送出了月城,等到他派人去追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个孩子。
他和宁心之间果然是一段孽缘,他求而不得。她从未将他放在心上,不管他做什么,好的坏的,她总是不在意的,能让她放在心上,想方设法的,也就只有和月宗瑞相关的事。还有他们的孩子。
宁心送走了孩子之后便是一心寻死。她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那个时候月宗霖才明白,在她听到月宗瑞死了的消息之后她就没想活着。只是为了她和月宗瑞唯一的骨血,她才坚持了下来。她知道月宗霖容不下这个孩子,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将孩子送走。送到一个月宗霖找不到的地方,这一切做完了之后。她便可以安心的随月宗瑞而去。
月宗霖一直知道宁心是个坚韧的女子,只是不曾想过她竟死心眼到这种地步。为了让她活下去,月宗霖将她囚禁在月氏禁地的高塔,想方设法的折磨她。也是折磨他自己,仿佛只有这样,他们两个才能活着。
月宗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毁在了宁心手里。他们两个只能这样互相折磨着对方,直到其中一个人死亡。可是他不会让宁心就这样轻易死掉。
这么些年来,他在宁心的事情上就像疯了一样,早已经无关对错,而是他对宁心的爱已经千疮百孔,回不去了,是他亲手毁了宁心和月宗瑞的相守,他想要代替月宗瑞,却发现在宁心的心里,他根本没有资格。
他将这种恨,转移到了宁心和月宗瑞的孩子身上。当他知道那个孩子去了放逐之地的时候,他几乎是暴怒着冲到禁地高塔。
“为了保住他的孩子,你竟然将孩子送往放逐之地,难道你就不想再见到她吗?”
从孩子被送走之后,宁心的眼里就一直像一滩死水一般,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的眼神都不会变,即使遭受刺骨之痛,她也只是像行尸走肉般痛呼。
每一次看到她那样的眼神,月宗霖都感觉到绝望,他多少次想要和宁心一起死去,却始终没有办法看着宁心死在他眼前。
而那一次,她终于抬起头来,双眼里是久违的亮光。
她用沙哑的声音艰难的说:“原本我真的觉得生死已经无所谓,可是,现在我想活下去了,我的孩子,她会来找我的。”
十八年,她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那天她却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月宗霖能感觉得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好像宁心和他终于又活过来一般,那种奇怪的心情他难以形容。
见到苏园的时候,那么一瞬间有他真的以为是宁心站在他面前,可是宁心何曾用过那么情感鲜活的目光看过他?苏园又再一次让他认清,宁心对他根本没有感情可言,她不爱他,她甚至也不恨他,在他做过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之后,她也从未用怨恨的目光看过他。
月宗霖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这二十年来,究竟对自己对宁心做了什么?他让自己陷入了一场没有结果的痴恋,他以为他是输给了月宗瑞,终于在那一刻明白,他是输给了宁心,输给了自己的执念。
月漓是他唯一的孩子,她的母亲早逝,他对这个孩子就尤其的宽容溺爱,这些年来他内心早已没有了爱,只有恨,他对宁心的那份爱早就被埋在心底里。这个孩子就是他内心唯一的光亮,所以他不允许苏园威胁到月漓的地位半分,所有的尊荣都该属于月漓。
也正是月漓,让他终于可以摆脱只有宁心的世界,那个早就崩塌只剩下废墟的世界。
在他的眼里,没有月氏的霸主地位,没有所谓隐界的未来,没有与傅氏的抗衡,他只是需要月漓为他证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即便是错的,在至高权威之下,也没有人会否认他。
他要让月漓成为隐界最尊贵的人,让她成为真正的应天命者,将苏园体内的天地火源之心和月亮石转移到月漓体内,然后,在宁心的面前亲手杀了她。到那个时候,不管宁心恨不恨他,他都会和她一起死。
既然不能和宁心幸福的在一起,那就让她陪自己下地狱。这是月宗霖对宁心最后的执着,也是宁心最后的机会,如果……如果她愿意用她剩余的人生来换取苏园的命,他也许还可以考虑留下苏园一条命。
月宗霖想,他真的疯了。
苦梓君的注视让苏园有些尴尬,她从坐下来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她的目光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惊喜,后来又是苦恼,如果不是因为苦梓君是个女的,她大概要怀疑她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这位姑娘,不知怎么称呼?”苦梓君想了想,先自报家门:“我是苦族的人,我叫苦梓君。”
苏园知道她是谁,只是奇怪她对自己的态度。
“叫我苏园就好。”
“你不是月氏的人?”
苏园从善如流的告知自己月氏大长老的孙女这个身份,“我最近才刚回到月氏。”
兰辉看着苏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说什么。
“你……回月氏之前都在什么地方啊?只有你,一个人?”
苏园忽略了前面的问题说:“还有我爹,不过前几年他去世了。”
苦梓君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娘呢?”
苏园皱了皱眉,这个苦族的女子,为何对她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他们好像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她看向兰辉,他让她亲自迎接他进城,难道就是因为这个苦族女子?
苦梓君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她双手捧着茶杯,低着头沉思,大概在考虑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
兰辉为她加了热茶,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水花溅出来,苦梓君回过神来缩手,不悦的瞪着兰辉。她不明白,传言中这个兰二爷明明就是个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谦谦君子,为何她与他几次交锋,他却总是这么失礼让人生气?
兰辉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的所为已经惹恼了苦梓君,继续为苏园添茶。
“两位似乎忘了兰某的存在?竟然忽略了我聊得这么欢快,让兰某有些伤心啊。”
对于兰辉这样调侃的话,苏园是摸不准兰辉到底想干什么,苦梓君则是不想和他说话,两人都没有回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