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易穿云再一次造访了剑派。
然而今日涼鸾醒了,韩信没在剑派。他带着涼鸾下山去了,易穿云询问了韩信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之后,便回去了。
韩信和涼鸾骑着马,行走在前往江州的道路上,路上能看见徐徐多多的江湖人,这些江湖人有的看着还好些,有些已经露出凶光与邪色。
当一个人被世道逼得活不下去的时候,人往往就会成为比妖魔更加可怕的东西。
若是有钱,谁又愿意在这荒野颠沛流离,谁又愿意和那么多素不相识的江湖人在一起寻求那渺茫的生机呢?
谁都不愿。
韩信和涼鸾,正是他们渴望的处境。可以安然的过活,可以骑马出行,佳人在侧。
江湖人,分三种。一种是天生就在江湖的,一种是渴望江湖从而走进去的,还有一种是不得不走进去的。很不幸,大部分人都是最后一种。是世道逼迫他们成为了江湖人,可是世道又要将他们唯一的生路堵杀。
漫长的江湖人流,韩信突然觉得,这些根本不是那些浪迹天涯的江湖人,而是难民。
终于,有人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渴望,出手了。纵然只是抢到几两银子,那也是足够的。
他们早已无路可退,看着面前这样的人,他们渴望将自己的痛苦也加注在对方身上,渴望将对方也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和自己沾染上同样的墨色。
韩信目光一扫,背后的长枪都不曾出,直接提手一掌,那迎面而来的江湖人直接被打的翻飞出去,落在远处,狂吐数口鲜血,眼中只剩下忌惮,再不敢出手。
“弱小至此,也妄图反抗皇朝统御。”
此话一出,顿时将一众江湖人都是激怒了。但是谁也没有再敢随意出手,面前的这个男人,拥有着一掌击飞下乘气境中期、二流小成武道的高手,那他武功有多高呢?
这一点无从得知,但就算是内心蠢蠢欲动的一流高手也杜绝了自己出手的想法。
马踏着蹄,践踏着浑浊的土地,缓缓离去。
涼鸾有些不解。
“夫君为何要激怒他们?”
韩信笑了笑。“只有愤怒,他们才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但也只有愤怒,才会在冷静之后让他们认清现实。”
两匹马进了江州城,韩震早已派人在城门口相迎。如今的管武堂一城一设,不持有管武证的江湖人,是不可以进城的。另外,管武证还有时效性,一旦过了时效的,便同没有管武证是一样的。
当然,江湖人当然可以乔装成为农人进城。但是士兵都会查探手腕筋脉。习武之人,从三流入门开始,手腕筋脉便是外凸,形成十分明显的凸起,这是无论怎么干活的农人都不会有的。韩信的手腕筋脉就是如此凸起的,涼鸾也是凸起的。
“少爷,老爷早已在府中备好了酒水,静待少爷和少夫人。”
韩信微微点头,下了马,与涼鸾一边逛着街道集市,一边走向韩氏府邸。
少了江湖人来往,以往熙熙攘攘的街道也变得空旷了许多,不管是在哪一座城,虽然江湖人的消费能力不够强大,却也是主要的消费群体。现在少了江湖人这群客人,街上的商铺老板眉宇之间都是有些忧愁。
晋商帝的计划是消除江湖,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一旦江湖真的被灭除了,整个皇朝界的现有体系也会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当年晋元帝祖为了将摇摇欲坠的皇朝界体系稳固住,许许多多的规矩都不敢轻易改变。如此晋元皇朝才从那样一个窘迫的开国时期挺了过来。
帝祖在位期间也想过数次要整治这个江湖,整治现有的皇朝体系。可是江湖的群体实在是太大了,皇朝现有的体系根深蒂固,根本无法动。一动便是伤筋动骨,甚至可能致使皇朝崩毁。
这位晋商帝,正是在做着连晋元帝祖都不敢做的事情。
接风宴十分豪华,宴席之上没有太多的人,只有韩氏宗家的几个人。韩樊几个受重视的儿子,韩震、韩樊本人,以及家中的几个老朽。
本来这样的宗家宴席,是不允许带女眷的。但是韩信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加上韩震深知自己这个儿子的专情性子。这才特地提议弄了个女眷桌,免得韩信的妻子尴尬。
但是能出席的全部都是正室。韩樊几个出席的儿子的正室妻子,几个老朽还存世的伴侣,仅此而已。
杂乱无章的说了许多话,饮了许多酒。
一直到入夜,这宴席才散了。
今日他们聊的都是琐事,没有家国大事,更没有势力的话题。
宴散了,韩信本想回屋睡了。谁知韩震一把将他拉来,问道:“你要去哪?”
“回去歇了。”韩信有些疑惑答道。
韩震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你的鸾儿先回去,有些事,我想交代给你。”
韩信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韩震这样的表情。就像是交托后事一样,目光之中充满了悲伤,虽然极力掩饰,但又怎能瞒得过韩信的眼睛。
韩震带着他来到了当初囚禁过他的地牢。
宗家的几个老朽早已在此等候。
韩震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地牢的一道暗门,带着韩信,带着几位老朽都走了进去。
光,深蓝色的光。
一打开暗门,便是浓郁到了极点的深蓝色光芒迎面而来。
韩信走了进去,顿时整个人都沐浴在了这片深蓝的光海之中。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谁能想到,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小江州韩氏的地牢暗室里,竟然藏了这样惊天动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