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认真的。这一点,韩信和涼鸾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茶馆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一大群江湖人正朝着这里汇集。他们汇集于此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魔僧现身了。
韩信与司马醒丝毫不慌张,韩信为他倒了杯茶,他很在意这些年司马醒身上发生了什么。就目前看来,他正在朝着一条很不好的道路前进着,这条道路的尽头极有可能是无法挽回的深渊。作为曾经的生死战友,他不希望司马醒真的走向那条深渊。
“喝杯茶,我们难得相见。不如好好叙叙旧。”
司马醒的眼神缓和了很多,铁甲覆盖着他的面庞,以至于根本看不见他的脸色,唯一能见到的只有那双眼睛,和下边的一张嘴巴。
司马醒托起茶杯,看着茶杯中褐色的茶水,有些沉默。
就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他抬起头看着韩信,看着那伞下,问道:“你的妻子,真的在这么?”
韩信笑笑,他没有办法向他证明生魂的存在,毕竟寻常人是看不见生魂死魂的。“如你所见,我已经不是人了。所以,我可以看见许多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司马醒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瞪着韩信。“那…那…那我身边,有没有一个女子?”
韩信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于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司马醒又要发怒,可是很快他还是平静了下来。无力、无奈,与一种心哀若死的感觉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韩信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人的一生会经历很多很多的事情,有些事,我们可以一笑而过,亦或是挣扎一阵子也算过去了。可是有些事情,却会改变你往后很漫长很漫长的时光。
“与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他有气无力的对韩信说道。
韩信喝了杯茶,而后缓缓说道了起来。在故事里,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用最客观的角度讲述着这个属于自己这涼鸾的故事。讲述的时间不算长,数年的光阴,他概括成了十几分钟的故事,讲完了。
司马醒听完后,眼中皆是羡慕。不管如何,韩信的妻子现在还算是活着的,只要沐浴完了阳世,就可以找个身躯进行复活。
可是他的心上人呢?
他从腰间解下酒囊,打开塞子对着嘴便是胡乱灌起来。浓烈的酒香与酒水被他一并吞进了腹中。待得酒囊空了,他放下了,一个从当初分别开始的故事,便朝着韩信迎面袭来。
当年司马醒与韩信分别之后,直接就回到了灵州。继续在释陀寺的主持带领下修行,他那时候还是梦想着可以早日达到主持所说的剃度标准,然后剃度成为真正的佛。
一年,两年。
他不断地问主持,自己是否到了剃度的时候。可是主持总是摇摇头。“你的修行还差些,再等等。”
于是他继续努力的研习佛经,救世渡人。
可还是不够。
后来,有一日,寺里来了个商户拜佛。起初只是商户自己在寺里拜佛吃斋,可是时间一久,便将家中的妻儿都带了来。
过了一段日子,他还接来了自己的女儿。
司马醒双耳不闻窗外事,对这些东西全然不知道。直到某一日,那商户的女儿在寺中走着,却突然闯入寺里的猛虎惊吓了,司马醒听闻虎啸,当即持棍而出,两棍动荡,将虎击退。
佛门圣地,不能杀生。
于是,他遇见了那商户的女儿。她很美,他仅是扫了一眼,便有些慌乱,而后匆匆躲回禅房继续研习佛经。可是,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她那副梨花带雨的说谢谢的模样。
他意识到,自己坠入红尘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去找主持,想要让主持将他从红尘里渡出来。主持闻言没有说话,折了一枝开的极好的桃花枝,让他拿去送给那姑娘。
司马醒照做了。
他又见到了她,心变得更加慌乱了,就像是被什么紧紧的抓着一样。他的脸颊渐渐红了。
商户的女儿羞怯的接过花枝,低声细语说谢谢。司马醒这才听清她的声音,竟是那样好听。
他回去禀告主持,说自己递了花枝。主持顿时笑了,问他:“那花枝是我让你给他你才拿去给的,还是你内心本愿就想拿去给她的?”
司马醒不暇思索的回答:“是前者。”
可是入夜,他在灯烛前研习佛经时,脑海里不断翻滚着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始终没有一个真正能让自己认可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他又去见主持了。
主持还是折了一根花枝,递给他。这次主持什么也没说,可是司马醒却认为主持是希望他拿去送给那姑娘。
等他送回来的时候,主持却笑问:“花枝呢?”
司马醒答道:“给那姑娘了。”
主持呵呵笑着。“可是,我今日并未吩咐你去送啊。我折了花枝,仅是给了你而已。”
司马醒不理解,十分不理解。为何主持要这样戏耍自己,第三天他在禅房里静坐,没有去找主持。可是,宁静的早晨却不宁静,他的禅房院落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起身打开门,竟是看见商户的女儿提着一壶花茶站在门外。
她嘻嘻笑着,美极了。
“公子,我泡了壶茶。这两日受公子桃花之惠,特此花茶相报。不如一品如何?”
司马醒迟疑着,他很想拒绝,内心深处告诉他,这都是红尘俗世。自己是佛,绝不能沾染半分。可他却让开了路,任她走进了自己的院中。
石桌上,一壶花茶,一男一女,起初无言。
待得他一品花茶,那芬芳一下便触动了他的心脏。这样好喝的花茶,让他无法拒绝。
他开口发问,他可以发誓,一开始问的只是想知道这花茶的泡制之法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想。可是不断地说话说话,他们慢慢的从花茶聊到了亲人、家中之事、天下大事、山野见闻……
这一聊,便是一个下午。
第二日,她依旧是来了。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日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