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芫既然答应了郭宝宝,当天回去就想着找自己爹探探虚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连着几天沈济堂都回来的晚,基本上是沈君芫才见上沈济堂一面,就被她娘萧氏赶回去睡觉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偏偏每次去学堂,郭宝宝虽说不好意思催促她,但每天看到她那种希翼的欲言又止的眼神,沈君芫总是忍不住带点小小心虚。
好容易找到一天学堂放假,谁知又没见到沈济堂在家,终于忍不住问萧氏:“娘,爹这几天都干什么去了,怎么老是不见他在家啊?”
女儿这几天的心思萧氏也看在眼里,还以为她不会问呢,“自然是外头有事情,不单你爹,你大伯这几日也不着家的,估摸着外面事情耽搁了。”
“那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早点啊?”沈君芫不甘心的追问。
“这我怎么知道,大抵等你爹爹忙完了就自然会回来的早些。怎么了,芫姐儿可是有什么难事,跟娘说说,娘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沈君芫自觉这件事还得找爹和大伯两人,但如今听萧氏的意思,估计最近都不确定能不能见到两人,就算见到了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时间,就有些垂头丧气,闷闷的说:“没什么。”
见沈君芫不愿意说,萧氏也不逼她。转而和她说起其他的:“家里的铺子里刚送来一批新染出来的缎子,我看颜色鲜嫩的很,让人给你屋里挑了好些,你回去好生看看,如果不喜欢,就告诉鸣红重新去库房在选些。还有这次学堂放假的时候可不许乱走了,针线房的人要来给你量身量,你今年的夏裳做的已经有些迟了,我已经吩咐过针线房的人要给你赶一赶,你这次可不许到处乱跑到见不着人,好歹让让给你量了身在走。”
“哦,知道了。”沈君芫没精打采的应道。
萧氏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跟你说话呢,你那是一副什么样子。你究竟是有什么事,这个惫懒样子,怎么这事还只能和你爹说,和娘说不得?”
沈君芫揉揉脑袋,烦闷的说,她只是觉得和萧氏说了没用,“不是啦,娘,我是要问爹学问上的事,哎呀,你不会知道的。”
萧氏诧异的看着沈君芫说道:“你这个小人说得什么话,好似你娘我是那些什么都不懂被关在家里不识字的无知小姐,你才多大的人,还学问上的事,咱们沈家的主子不分男女有几个是不识字的,就是你大伯娘,虽是和继母关系不怎么好那也是正正经经上过学的。就你这么点大的人,还好意思嫌弃你娘。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什么难题,把我们沈家平日里聪明伶俐的六姑娘为难成这样?”
见沈君芫居然还在那迟疑,顿时没好气的的戳了沈君芫一下,“你说说你说说,亏得平日夸你聪明,如今看来哪有什么聪明劲,娘是白给你生了这么个脑袋瓜了。什么事和娘说,若是娘不知道,再不济等你爹回来,也能帮你问过他啊。你爹如今每天回来得晚,你每日还得上课,睡完了起不来就算了,若伤了身子,就白折腾了。为难住你这个小人儿,能有多大点事,值得你这般,啊?”
沈君芫一听萧氏的话茅塞顿开,才发现自己是钻了牛角尖,可不是,就算自家娘不知道,还可以等爹回来,问过了告诉我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萧氏讨好的笑了笑:“娘,我错了。”
萧氏没好气的看着她在那作态,沈君芫一看知道萧氏也没有真生气,只是要自己好好哄哄,当下一副狗腿样,又是端茶又是捶背又是撒娇,话说某人的脸皮真是越练越厚实了,完全忘了,自己芯子里可不是几岁的小萝莉。
看着沈君芫端过来的茶,萧氏等沈君芫举了会,才恩赐似的看了沈君芫一眼端过茶喝了一口,“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就是我学堂里有个玩得特别好的朋友,她家里哥哥也要参加今年的科举,因为家里识字的不多又没什么好的先生,便想拖我问问,能不能请爹或者大伯到她家去做个客,顺便,顺便指点指点她哥哥。”沈君芫一般弓着腰,一边给萧氏捶背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萧氏一听沈君芫的话眉头就皱了起来,“我看你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你爹和你大伯谁都不可能去的,不管你这个好朋友是谁,你爹和你大伯都不可能去惹这个嫌疑。如今我们沈家看着花团锦簇,实则也是烈火油煎,你大伯年纪轻轻就入了阁,你父亲职位也不算低,偏偏沈家在士林学子间又颇有号召力,躲着明里暗里眼红的可不少,若是一朝行差踏错,等着落进下石的想必也不会少。”
见沈君芫受教的在那点头,忍不住问道:“我平日里看你还觉得你挺聪慧,你怎么会应下这事?这事能是你应的,再说家里不是有个苍梧书院吗,学院里头大儒先生,她家要是真有心来学院好生听听课也好,或是请了回家里好先生点拨一番也挺好,还非得找上你爹和你大伯?”
沈君芫立刻解释道:“其实她家也不一定非要请到大伯和爹爹,就是想着咱们家,你看爷爷、大伯和爹爹,都是殿试前三甲,而且还有两个状元,就想沾沾这喜气,指不定……”
萧氏很无语的看着沈君芫:“这你也应,我看让你读书识字是白读了吧。”
“我也是没办法,我和她是从入学考核就玩到一起了,而且她也说得诚恳,我才答应回来问问。那他们想知道三叔自己看过什么书,或者大伯、爹爹有没有推荐或者安排三叔看哪本书。这个我如果传出去应该没什么事吧?”
萧氏既然知道是什么事了,到也不耐烦再围着这事纠结,便说:“你可以找你三叔问问,能不能说让你三叔判断,三叔是你的长辈懂得比你多,你直接去问他,总好过自己在这瞎捉摸。”
沈君芫当然也想过去找自家三叔,可是不是都说三叔在复习准备会试吗?自己怎么好意思去打扰。
“我听五姐姐说,最近三叔一直在闭门温书呢,我担心打扰到三叔。”
萧氏哈哈一笑,“哦——难得咱们芫姐儿也有懂理难为的地方,看来还是长大了。”
沈君芫没好气的锤了萧氏一下,锤得只是比她给萧氏捶背的手法稍微重些,萧氏笑着抓住沈君芫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拉她到前边来。
摸摸沈君芫的脸,突然叹息的说道:“眨眼我的芫姐儿也有这么大了,都开始交朋友了。这样吧,你三叔那边你自己去问问,放心你三叔不差你这点时间,若是干系不大,你再告诉你朋友,我再帮你问问你爹,至于是什么结果我可不敢保证。”
沈君芫已经心满意足地抱住萧氏嚷道:“娘,你真好!”
“对了,你这个朋友是哪家的小姑娘,你和我说说你这朋友家里的情况,免得到时候你爹要是问起,我一头抓瞎。”萧氏摸着沈君芫的头,说道。
沈君芫点点头,当下细细的和萧氏把怎么认识郭宝宝和张小荷,又怎么一起出入了书院。还把郭宝宝和自己说的关于他爷爷对于读书的执念一一说了出来、
萧氏听完也感叹了一句:“这么说来,这位郭老爷子到也真是个人物。”
“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沈君芫一听萧氏感叹,立刻凑上来。
萧氏却斜瞥了她一眼,“既有这么深的思量想必也不是笨人,能不知道以你这小丫头的身份能应下什么事,还是通过自己才几岁的孙女跟你说,这位老爷子也是个人精呢,这是明着利用你,你就算知道了也心甘情愿。拿你来投石问路,你看吧,不管咱家给出什么答复,不用多久这位老爷子定会亲自上门的。你啊,真当自己神童再世了。”
被萧氏这么一说,沈君芫也明白了,暗自叹了口气,果然她还是太嫩,论心机手段完全是被完虐啊。
“好在你也不算太笨,没有一个答应,应得也有回旋余地。以后吃了教训可得警醒些。”
被萧氏一通打击,沈君芫忍不住郁闷的低着头。
“行了,你才多大的人,如今不过是让你长点心,以后别被骗了,如今有什么事还有爹娘护着你呢。”萧氏一见沈君芫那副不争气模样,忍不住的教训,又说道:“下午,你不准乱跑,跟着我出去一趟,给你打些新首饰。”
“首饰?我有啊,还有好多从来都没带过的。”再说她也不是很喜欢带这些,倒是喜欢收藏还多一些,毕竟这时代的工艺真是有着大机器时代无法复制的精美。每一件看着都不像一件首饰更像是一件艺术品。
萧氏在这事上基本不会给沈君芫什么反驳余地已经一锤定音的决定:“到时候不许跑没影让我找不到,听到没?”
“知道了,知道了。”
看沈君芫那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萧氏嫌弃的挥挥手,“好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不用再我跟前晃了。”
被过河拆桥的沈君芫反身对着萧氏背后做一个鬼脸,立刻跑了出去。
沈君芫在院子里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去找找自家三叔,正好有几天没见到三叔家的小弟弟了,先去看看小弟弟再去找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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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的临渊堂对沈君芫来说是极其熟悉的,因着萧氏和德安原是闺中旧识,沈君萝待沈君芫也与其他姐妹不同。
沈君芫才进了临渊堂,相熟的丫鬟都过来行礼引着她进去。
“六妹妹。”听到丫鬟的通报沈君萝已经先迎了出来,“你如今还是踩着点去学堂?”
沈君芫理所当然的回道:“是啊,没事去那么早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那么早,我可爬不起来。”
沈君萝听了嘻嘻嘻笑出来,她是知道的,这个六妹妹什么都好,就是爱谁懒觉,早上不睡足了是谁都叫不动的。
“我听说徐家来的那位表姐,如今每天都等你一道去上下课?”
沈君芫无视沈君萝微微含酸的话,淡定的说道:“是啊,谁让你都不等我。”
沈君萝还要作态呢,一听沈君芫如此说,立刻恢复正常,不屑的说道:“切,你当我是你,每天踩点踩的那么好,我们夫子可严厉着呢,我可不想被罚站挨戒尺。”
“团子呢,我好久没见着他了,想他了呢。”
团子就是沈君萝的弟弟的小名,这还是沈君芫和沈君萝为他取的,三年德安怀孕生下团子之后,全家最闲的沈君萝和沈君芫就每天见点到他跟前报道。因为团子在胎里养得好,生出来就有七八斤,长得圆乎乎的一团,两个小姐姐就整日“团子、团子”的叫。
德安当时咋一得子只记得心肝、宝贝叫等想起要给儿子起个小名,发现这小子已经被他两个姐姐荼毒的只有听到“团子”才给回应。只得无奈的认同了这个小名。
“那你今天来得可不巧,今天我娘带着团子去我外祖家了。”
沈君芫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反正离得近,下回再来就是了,倒是有些诧异问:“你娘和团子去你外祖家,你咋没跟着一起回去?”
沈君萝叹口气,“我娘是临时决定回去的,我老早和学堂里的几个朋友约好了,今儿要一起聚一聚呢,不好失约,所以没去。”
沈君芫还想见见三婶,再问问她能不能见三叔,谁知道,既然不在,想了想反正来了,就直接问沈君萝:“五姐姐,三叔在家吗?”
“我爹?当然在啊,这些天他都窝在书房看书呢。”沈君萝说完嘻嘻笑着和沈君芫说:“听说我爹也要去考会试,要像爷爷和大伯那样得个状元回来呢。你说如果我爹真考上状元,那我就不是状元的孙女,侄女,而是状元的女儿了,你说这说出去多神气。”
沈君萝说完反应过来,又对着沈君芫安慰道:“二伯也很厉害,至少是探花呢,我就是想想,其实我爹那样的,别说状元了,也不知道能拿到探花不。”
沈君芫其实一直是不在乎这个,而且依她的性子,她倒是庆幸着自己不是状元的闺女呢。
“我有事想问问三叔,不知道现在三叔有没有空?”
沈君萝看白痴似的给了沈君芫一个白眼,拉过她手就向书房方向拖,边走边嚷嚷:“你这是哪门子的矫情劲,是一家人不,那么多废话,有什么要问的,就去问呗,我爹又不是什么要紧公事,他啥时候不能看书啊。”
沈君芫被沈君萝是一路拖着走,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大概是刚被郭老爷子震住了,像沈君萝说的,自己人都小心了起来。
虽然拉着沈君芫进书房是雄赳赳的,但到了沈济安面前,沈君萝也老实起来。说来沈君萝也是极会趋利避害的人,若是说父母里最宠的她是谁,无疑是沈济安这个爹爹,但要说她最怕那个,也是沈济安。因为她要是犯了错,能下狠手的也是沈济安。
沈济安这几日压着性子看书,正有几分无聊呢,就见女儿拉着芫姐儿进来了。
“怎么啦,这是?”沈济安一脸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两个小姑娘,“干啥,你俩又闯什么祸,要拉我去说情?”这个可能还是蛮高的,毕竟沈君芫和沈君萝两个碰到一处,时不时都会给沈家众人来场惊心动魄的“惊喜”。沈济安也经常被拉去给两人说情,面对两个“惯犯”,沈济安很难不怎么猜测。
沈君萝对着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爹,你说啥呢,这次你可猜错了,我可没什么事找你,是六妹妹,六妹妹说有问题想问你呢。”说着推推沈君芫让她上前说话。
听到是沈君芫来找自己,沈济安倒是神色温和的问:“是芫姐儿啊,有什么事,芫姐儿只管问。”
沈君芫想了想,便把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娘说,后面的事不需要我管了,她说无论我们家事什么反应,郭爷爷肯定会亲自上门来的。三叔,你为啥突然要参加会试啊?”
沈君萝在一旁听得义愤填膺,狠狠说道:“你说的那个郭爷爷肯定不是好人,怎么能欺负你这么小的小孩呢,还有他的孙女,你也别理她了,她们一家肯定都不是好人。”
沈济安到时转头问沈君芫:“芫姐也是这么看的吗?”
“不是的,郭宝宝没有骗我,她只是担心她哥哥,我不怪她。”其实郭老爷子也不算是坏人,只是想向上爬,虽然有利用她的意思。
沈济安摸摸沈君芫的头头,笑着说:“芫姐儿说得对,你们两个要记住,这世道不被利用并不能说明你多厉害,反而可能证明你一无是处。能被人利用,有时候也是件好事。再说,这位郭老爷子到真是个人物,也没有害芫姐儿之心,最多是想借个借个桥过河,放心吧,日后他定会给咱们芫姐儿送赔礼,到时芫姐儿就放心大胆的好好宰他一顿。他不是要应试宝典吗,想要总得付出点什么。”说完好似想到了什么,笑得极开心。
“咱们家,真有那什么应试宝典?”沈君芫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重点。
沈济安意味深长的得意说道:“有,当然有,若是没有,咱们家咱们怎么连着出来两个状元公一个探花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