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门里的人声音有些喑哑,银勺和瓷杯碰撞的声音传来,像是夏日中冰块击鸣的声响,冷冽的清爽。
第五涉远端着一盅热汤进去了。
副队手上拿着一叠铜版纸,他随手放置一边,皱着眉将面前不小心打翻的牛奶擦干净。
然后又用纸巾将指隙间沾到的奶渍拭掉了,打理好自身后,才点了点桌面:“坐。”
第五涉远盯着杯壁上挂着的奶渍出神。
……副队喜欢喝牛奶?
外表刚硬内心柔软的硬汉啊……想想还是很可怕好吗qaq
副队眼神轻轻扫过第五涉远手上端着的热汤,随即收敛。又将已经见底,荡着淡淡奶白色的瓷杯推到一边,卷起了袖子,扣上了暗金色的袖扣,眼神平静的直视第五涉远。
这个长年在星际中流浪厮杀、磨炼心性的副队,对于第五涉远一向十分放纵,比起那些经常被请喝茶的问题队员,第五涉远很少有和副队单独面谈的机会,不禁有些紧张,话题似乎无从说起。
“副队。”
帅君眼神十分专注的看着第五涉远,眼含鼓励,一向行事严谨的他也非常重视团员主动表达想法。
第五涉远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了,他神情略带沉重,蹙起眉,语气斟酌而谨慎:“……要喝点汤吗?”
……
啥?
wtf?
帅君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太久没有接触流行圈了,现在的见面礼仪是逢人先喝汤吗?
帅君沉默的把一盅汤接了过来。
热烫的触感亲密接逢了指尖,掀开汤盖时,是一股非常鲜香的味道……还略带一点腥气。
汤匙盛起了一勺奶白色的汤,里面还有一些乳白色的碎肉,非常饱满鲜嫩的样子(陆慈唐为了防止副队怀疑把xx剁碎了--),看上去入口即化,美味无比。
第五涉远紧张的看着。
副队抬起了手腕。
第五神色益发肃穆。
汤匙沾到了唇角,乳白的汤汁湿润了唇。
队长居然也会喝这种汤吗,想想就好紧张qaq
舌尖传来熟悉的鲜味,帅君几乎在那一刹那就分析出这盅汤的食材来源。
雪原恶狼,味辛,无毒,性温和,滋润养胃裨补肾脏……是那个部位?
……过去陆慈唐独掌晚餐大权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想起那段屈辱的回忆,副队面色轻微的僵硬了下,然后似乎十分不经意的将汤匙放下,那盅汤推到了一边。
十指相合,帅君做出:我们是要干大事的人,喝汤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还是先放一边的严肃模样。
咦,怎么不喝了?
第五涉远饱含深意的看着副队。
不要怂,就是干啊。
副队全然不曾接收到第五涉远的目光,仿佛已经将一切(比如汤)超然物外,无论何事都不能阻挡他找团员谈人生的心。
副队:不要干,就是怂_(:3)∠)_
“队长……”暗示不成就明示,看着队长喝下和自己一样的汤已然变成了第五涉远的执念,他眼神幽深,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邪气,语境悠长的开口。
然后帅君以一向雷厉风行的风格,快刀斩乱麻,直接将话题引到正路上:“我在星海之市寻到了刚出世的藏戟。”
“那真是太好了我好激动……副队再来点汤吗?”
“目前探索出来的能力是幻境实体化。”
“陆前辈很用心做(买)哒,还热乎着呢。”
“我个人以为,和你很相配。”漫长的话题被一句话终结,副队头上隐隐冒出青筋,纠成了一个十字。
“汤……”
“现在去融合藏戟,生死自负。”
第五涉远犹要挣扎,被副队提溜着领口扔到禁闭室里了,那略带凉意的手指冰的他立马就醒神了。
副队粗暴的本性显露无疑,第五懵逼被推进禁闭室的时候,视角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鼻息间是淡淡的霉味混合着青苔生长的湿气,甚至还有一股非常隐秘的铁锈味。
那道门槛像是一道分界线,将内在划分成两个世界。门外是温暖明亮的灯光与早茶,门内却是阴暗湿冷的青砖与铁栏。
仿佛跨越了空间乃至时间的界限。
第五涉远:见鬼了明明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的星舰上为什么会有落后时代两千年的奇怪禁闭室!
帅君站在禁闭室门口,修长的身影遮住了光芒,眼神深邃,嘴角轻轻撇起,形成一个十分生硬的弧度。
“预祝成功。”
禁闭室要无情的落锁了。
第五涉远深深凝视着副队,仿佛要透过他伟岸的身躯看透他那颗s的心。
……这明明就是用来地牢play的场地你不要骗我!
门渐渐的阖上,扰乱禁闭室安宁的光芒逐渐消失,那一束光线被暗影取代,落在第五涉远脸上。
第五涉远在黑暗中被映出的眸子,犹如被桎梏的困兽,潜藏在心底的暴虐和残杀汹涌而起,借着暗色而澎湃。
“咩。”
软唧唧的声音从副队怀里传来。
第五涉远:咦?
帅君身形僵硬了一下,依旧不动声色的关门。第五涉远扑上去,手指死死扣住了门缝,抬起眼睛看着副队,脸上大写的疑问两个字。
“什么玩意?”
副队不为所动:“出来再给你。”
第五涉远脸上犹疑之色更浓:“给我的?那现在给也一样。”
“你死了就浪费了。”
“我不死更浪费。”第五涉远眼睛算是亮了,大有不把东西弄到手我就不进去了的架势。
帅君冷静的凝视他。
第五懵逼对副队的死亡威胁信号接收不良,依旧笑得十分邪肆的看着呢。
眼看再对视两秒就要天雷勾地火了,对第五涉远一向分外容忍的副队长还是先退了一步。
他解开了外面那件沉闷的黑色外套,白皙的指尖一点点挑开纽扣,动作轻缓而带着难言的贵气,尤其由一向禁♂欲的副队做起来,更多了几分色气。
第五涉远:有话好好说脱什么衣服,要打架--?
副队显然不是要来和第五涉远过招的,他将纽扣完全解开后,将外套反转了过来,呈现在第五涉远的眼前——没错就是那种很痞气很不良的动作,只是副队外套中夹着的不是银光闪闪的弯刀也不是冰冷的灰色枪/械,而是缝着一个蓝色的碎花布兜。
看上去十分温暖便捷的蓝色碎花布兜。
第五涉远:……
那布兜不大,大概就是给人放上一沓钱或者插两支烟的,此时鼓鼓囊囊的鼓起一个球形,把布兜的容量占的一点不剩,时不时还颤动两下。
帅君表情冷硬的解释:“这是我夺取藏戟时遇到的守护兽。”
第五涉远:“真的是守护兽吗==?”
副队笃定的点点头:“只是还没长大。”
说着把布兜里的东西给掏了出来,伸展掌心,放到第五涉远面前。
那是一个白色的绒毛团子。
第五涉远这个挺没爱心的家伙捏住软毛一提,把那个手掌二分之一大的球球提了过来。
入手的触感真的十分柔软,厚厚的一层毛摸上去十分舒服,倒着捋毛的时候还能发现手掌上的球球抖了抖。
等第五涉远无聊的戳一戳它,球球在手心上滚了两滚,趴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然后居然伸展出了软软的四蹄。大概因为蹄子太短而肚皮太软太厚的原因,那四蹄在掌心上划了划,也挨不到肌肤。
最终,掌心上的羊咩又冒出了呆萌萌的脑袋,乌黑水润的眼睛颤巍巍看了四周一眼,四蹄拼命划动,居然凭着小短腿站起来了。然后四蹄飞驰,看起来像是要奋力逃走的样子。
第五懵逼一食指按在小羊咩软绒绒的背上。
--小羊咩又给按趴下了,此时十分委屈的叫唤着:“咩……”
这样掌心就能容纳下的软绵绵的小动物实在非常能引起别人的疼爱之心,可惜第五涉远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十分嫌弃的把小羊咩翻来覆去的揉弄,还戳着人家肚皮说:“这就是守护神兽?副队你一定是被无良商贩给欺骗了。”
副队面无表情:“这是我亲手捉来的。”
“那就是守候藏戟的守护兽早死了。”第五涉远想了想说:“这只就是凑巧路过的,草还没啃完呢,就被你给捉回来了。”
“这叫十方羊。”
副队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将一些重要因素略过去了:“不吃草,只吃茶叶。”
第五涉远听这话听的有些耳熟,不久之前他就笑话楚封瓷是羊啃茶叶来着。
小楚同学还一脸正经的纠正他,羊吃的是草,不是茶叶。结果这会子就来了个只吃茶叶不吃草的羊咩。顿时兴致高涨,想留下它的心思就大了几分,把小羊咩往兜里一揣,也不怕给闷死了,特别坦然的说:“我要了。”
这只小羊咩还是幼生期,除了啃茶叶外还能喝一点牛乳。副队不辞辛劳的给这小家伙泡了杯牛乳,一勺一勺喂它,还被它吐泡泡吐了一身。要不是天生的责任感作祟,谁能享受到帅君大爷亲手喂奶的殊荣?
帅君对这些柔软的动物也没什么特殊的偏爱,脱手的十分痛快,羊咩君就直接沦落到第五涉远的魔爪里了。
其实藏戟的守护兽大多是十分危险的凶兽,偏偏这个藏戟大概真是镇守的大妖出了什么问题,留下一个青黄不接的后代,简直就是藏戟买一送一的大礼包,帅君捉来都不带喘的那种。
哪怕它以后能成长为战斗力爆表的大妖,现在也只是能被人一根手指按倒爬不起来的小羊咩而已。
从来没有过饲养藏戟守护兽的先例,固然和藏戟数量十分稀少有关,但是守护兽的凶残程度也是其根本原因。
羊·凶残·猛兽·咩君只能颤巍巍舔了会自个的毛,等那柔软的毛毛顺了之后,才团成了一个白色绵羊球,安静的缩在兜里。
——这里的环境比起刚刚那个挤挤的地方要好一点呢。
小羊咩如是想。
然后世界开始了剧烈的抖荡,揣着他的人简直是旋转跳跃永不停歇,小羊咩在兜里翻来滚去,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第五涉远倒是真的忘了小羊咩0的事,不是故意把它颠的羊毛都要掉了。
心满意足的第五涉远终于被副队踢进禁闭室了。在完全的黑暗中没有度过多久,他的面前就浮现出了青豆大小的火焰,非常小的火焰却照亮了四周极大一片区域,可见它火焰纯粹度与明亮度。
说起来,光盯着看,是不觉得它亮的。
那是一种青灰色的色泽,一点不亮丽,带着死气沉沉的煞气,仿佛能燃进天地万物,火灼日月。
它四周的空气出现了诡异的“壁化”现象,仿佛旁边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正被它烧得成为咕嘟咕嘟的玻璃水,在半空中沸腾着,折射出了扭曲的空间景象。
此时的藏戟已经是经过初次提纯的藏戟——它的形态原可以有很多种,飞鸟、游鱼无物不可化,然而第五涉远看见的是燃烧的火焰,这就隐晦的暗示出了第五涉远想要得到怎样的力量,而与虚操器融合后,这种力量也会向此方面发展。
羊咩被挤压的十分难受,即使是团成了绒毛球球,它还是很担心自己会从高高的地方掉下来,然后摔断小羊蹄。
所以它犹豫了一会,还是舍弃了更为舒服的球球形态,伸出两只小羊蹄夹住了内兜的衣料,确保自己姿势的安全程度——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两只小羊蹄根本夹不住什么东西,头晕眼花的又被晃了一圈,羊咩还是泪汪汪的团回了球球。
在衣兜里的羊咩又经过了一番挤压,仿佛又回到了母胎中被生出来了一遍。它的灵智初开,各方面想法其实都非常幼稚,说通俗点就是智商有点低。
但是此时却无师自通的对比起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赖在那个凶凶的人那里qaq
肚子也很饿,小羊咩又开始惋惜被它吐泡泡玩掉的牛奶,虽然味道怪怪的腥腥的,但好歹是口热奶,现在却只能从身上捋两根羊毛下来含着qaq
其实融合仪式都快进行到尾声了,第五涉远动作非常利落,如果有个“藏戟融合时间排行榜”,他必然是属于前三甲的。
这时候不称职的守护兽才隐约感觉出来不对——
麻麻你交给我的宝贝被人吃掉了qaq!
宝贝的气息在一点一点减少,取代的是独属于第五涉远的“味道”。羊咩愤怒的也不怕摔了,蹄子扒住衣兜边缘就要往外爬,奋斗了好一会,才探出个头来。
结果这时不知怎的,第五涉远恰好弯腰,羊咩就顺势往下滑,蹄子又捏不住衣料,堪堪悬挂在衣兜口这就往下掉了——
羊咩吓得虚弱的叫了两声“咩”。
第五涉远却是随手摸了下衣兜,就摸到一团软软的绒毛,直接捏在指尖中带上来了。
他一挑眉,这才想起来这羊咩是个什么来历,想起自己刚才十分剧♂烈的动作,顿时松了口气:“差点就弄掉了。”
被它捏在指尖的羊咩迟钝的很,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魂中缓过神来,一睁眼又看到高高的地面,十分可怖,不禁很委屈的又“咩”了一下。
第五涉远瞧着有趣,便将它放置在手心,让它软绵绵的趴着,用食指轻轻抚摸它的羊毛,对着软绒绒的羊毛吹气,犹如微风轻抚:“刚刚吓坏了?”
小羊咩被吹的很舒服,毛被捋的顺顺的,整只羊闲散的趴在第五涉远掌心上,别说多舒服。
被铲屎官伺候的舒服了,羊咩扭着软绵绵的脖子,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对着第五涉远手心舔了下。
它实在太小太小了,于是第五涉远被舔的时候还没有发觉,直到后来羊咩又舔了它几下,才感觉到掌心传来一点痒意。
发现这点后,第五涉远破天荒给了一只羊一个笑容。
刚刚融合完藏戟,虚操器中充盈而暴戾的能量甚至影响到了它的主人。十分隐秘的负面情绪在角落中一点一滴的积累,那处于一个灰□□域,可能永远不会造成任何后果,也有可能在生死存亡之际,狠狠拉一把后腿。
然而这些融合带来的无伤大雅的小麻烦,在被羊咩舔过几下之后,就奇迹般的烟消云散了,仿佛真被那只蠢羊给舔掉了。
第五涉远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就像是身上突然轻快了一样,也说不出和原来有什么不同,至少心情一下子变愉悦了。
所以利益主义者第五涉远难得对一只小羊咩有个好脸色。
在那满含欣喜与鼓励的眸子下,第五涉远想的是:抓回去,让它给楚楚也舔舔眼睛。
治不好眼睛就炖羊汤好了。
傻白甜羊咩软绵绵的又冲着笑着的第五涉远叫了两声,此时它已经有点分不清宝贝和第五涉远的味道了,只能十分茫然的歪了歪头,舔了会儿掌心,重新团回一团球,休息去了。
这次第五涉远还是把羊咩给揣兜里了,只是换了个姿势,两只手指捏着它柔软的羊毛,一路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