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皇太子将手边的奏折放下, 抬起眼睛镇定地看着楚封瓷,眼中平静无波, 毫无破绽:“这件事说来话长,是我与前辈们商议的结果。”
(前辈们:???)
“商议了些什么?”楚封瓷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半撑着脸颊,望向第五涉远。那眼里全然都是信任,如稚子般无辜,凡是有些良心的人, 都不忍心欺骗他,以免担上那沉重的负罪感。
第五·毫无良心·不存在负罪感·涉远:“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就是和前辈们见个面, 顺便我们结下婚。”
楚封瓷:“…………顺便什么?”
“结婚, ”第五涉远一脸淡定的复述,还点名了一下重点:“我和你。”
楚封瓷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中, 被第五的单刀直入刺激的一时失声:“这……”
“楚楚。”第五涉远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人越发察觉到情势诡谲,帝国皇太子的话题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直奔向一个关乎于帝国存亡的新高度:“那些人在这几日中, 和你有联系吗?”
第五口中所说的那些人正是“苍甲”,魔族手中的第一把刃。一提到这个话题,楚封瓷的思维模式也立即脱离了“怎么办老子突然要结婚了在线等急”这种私人范畴, 上升了一个新层面, 微微颦着眉头道:“……不曾。”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第五涉远呼出一口气, 用极严肃的语气得出结论:“他们大概已经得知,你恢复了记忆这件事。”
楚封瓷低头沉默不言。
“这件事背后和魔族关系千丝万缕,如果他们不露头,也很难抓住破绽。”第五涉远露出一个运筹帷幄的笑容,满是帝王威势:“我们现在需要的,既可以是一场婚宴,也可以是什么寿宴。因为这不过是一个时机,一个足以让敌人露出破绽,心甘情愿自投罗网的时机。”
“……而这其中,利益最为相关的就是我们两人。一个是帝国的皇太子,一个是被他们安插失败的‘刺客’,在这个档口说要举行婚宴,就是一个能将他们打的措手不及的重磅消息。”楚封瓷顺着第五涉远的思路推导下去,若有所思。
第五涉远强自镇定的将喜悦压在心底,开始睁眼说瞎话:“而且我一开始,就隐隐透露出要结婚的信息,这样一来也不显得突兀,顺理成章。我昨日和前辈们商量许久,都应允了这个理由,最为适宜。”
——鬼知道第五和哪里来的前辈商量了。
楚封瓷有些犹豫,他想的更深一些,当然更觉得为难:“只是这样会不会有些委屈你?皇太子妃的位置有关民意,拿这样的身份来做引诱敌人的局,似乎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第五涉远何止不委屈,他简直要开心的飞起了。
勉强按捺住了心中飞扬的心情,看上去反倒像是在做什么艰难决定,最终第五涉远深沉地说:“为了帝国。”
在不知觉间,楚封瓷就将自己给卖了。
……
举国欢腾。
继剿灭虫族后的第二个震撼消息,他们的帝国皇太子殿下,要迎娶皇太子妃了。
什么“暴力疯子”、“无脑战斗狂”、“性.冷淡”、“性.无能”(划掉)……一切谣言在强有力的事实面前,都是纸老虎。
他们的皇太子殿下直接跳过了无数名人都应该有的暧昧绯闻这一阶段,以无比高的效率震撼了所有人的眼界。
看见没,婚都要结了!
事业爱情双丰收的典型人生赢家啊。
帝国媒体部的人简直感觉自己要失业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摆在他们面前,事先居然一点口风也没探到,有愧他们的业务水平啊。连忙收拾了行头,屁滚尿流地准备去采访那位皇太子妃殿下。
也理所应当的,被连人带行头从皇宫中扔了出来,请求采访的申请一个都没同意。
抓心挠肝。
还是楚封瓷细心无比,对第五涉远提了一句,要是他的信息瞒得太紧,传不到苍甲耳中,反而达不到效果——第五涉远这才大发慈悲,让楚封瓷的信息透出去了一些。
民众的心情总是八卦的,他们对这个神秘的皇太子妃殿下好奇得很。究竟是怎样的绝色美人,才情无双,才能打动冷血的战斗狂殿下。
——透出的第一点,这人姓楚,是个男的,还是年纪不大的少年。
民众:理解理解,自古帝皇都是基,我们都习惯了。
——第二点,这人相貌非常好看,盛世美颜啊。
民众:理解理解,颜控时代,不好看我们还真需要做点心理建设。
——第三点,这人是个虚操师,而且得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剿灭虫族主将透露,其天赋非凡,不用二十年就能超过他。
民众:嘶……该怎么说呢,不愧是帝国皇太子看中的男人吗,顺便这码打得太薄了。
——第四点,这人也是个茶道师天才,虽然没有加入茶师协会,但他参加的那届“温茗烹香”赛,不仅是第一,而且稳稳压住几个茶道天才。正如现在风头正劲,次名翻青袖的那位号称千年不出一位的茶道大家,都对其茶道心悦诚服。
更有不少老牌茶道大家,遍寻他要收做徒弟或是拜做师父(?),只是从那次茶道大赛后,此人不知所踪,在茶道师界留下一个寂寥的传说。
民众:???
这这这似乎有些夸张了啊,虚操师和茶道师能并存吗……
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自从了解到这些信息后,神通广大的民众也将那场温茗赛对决翻了出来。
——说来奇怪,这场温茗赛进行时,明明火透了半边天,却在落幕后飞快降温,像是有什么幕后黑手刻意操纵,连着那届夺冠的茶道天才都没怎么掀起水浪,至于那个茶道第一的“楚君”……除了几个颜粉顽强蹲守,都没什么人记得他了。
眼睛缚着白绫,强大镇定,人设苏上天的楚君。
民众回忆录像时,还注意到了在评委席上,那张锋芒毕露,英姿勃发的面庞,那不就是皇太子……
总之,这段录像被飞快封禁了,怎么也找不到资源。星际宇宙太大,那颗星球的居民都知道,另一个星球民众说不定还一脸茫然,于是很快就无人提起了。
但民众对新王妃热情不减,话题就不会削弱。很快就在部分世家隐秘的推波助澜下,发出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这位楚姓大人是出自哪个世家,足以担得起这样尊贵的身份吗?”
这种尖锐的问题换作楚封瓷还真不好回答,但他既然不发声,自然也有人替他发声。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虚操师审判庭会长及延续了数个世纪的古老世家家主表示:楚王妃是他的族弟,审判庭的骨干会员,樊家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要才情有才情,要身份有身份,这是某帝国继承人精心设下的阴谋,拱走了他们家的好白菜……后面那段已被战战兢兢的媒体部切掉了。
外界风起云涌。但这几日,楚封瓷和第五涉远这两个处于风暴中心的人,确实过的怡然自乐。
楚封瓷没什么心理压力,全当是一场演习。泡在茶园中练习生疏些许的茶艺,和自己未来的“继子”和谐相处(帅球:qaq),还学着做了些茶点,也都是现在寻觅不到的古方,显得风雅之极。
第五涉远是真忙,但忙得心满意足。皇族的婚礼不能轻乎,而且毕竟是第一次结婚(……),皇太子殿下有些紧张,那些细节的举行虽有女官来办,但也是他一样一样批过去的。
虽然电子通讯十分发达,但是皇族循的是古礼,颇有一些意义。书面上的正式请柬是一定要写的,还是要由结婚的主人亲自写,于是第五涉远又开始熬夜狂写请柬。
那些给予世家的请柬也都送的非常勤快,包括一些被他下了手段恶整,势力一落千丈,被判永不得踏入首都星一步,也打算和皇族老死不相往来的世家——都给喜气洋洋送了封请柬过去。
也不知他们拿到婚宴请柬,作何想法,怕是脸都要气绿了。
楚封瓷没事就在第五面前晃,有时候是说着帅球的羊毛又长长了,该修剪一些;有时候是送上小碟茶点,等第五的馋虫被勾起,他又十分任性的懒得再做。总之是个十分磨人的小妖精,让第五随着婚宴时间将近,开始日渐严重的婚前焦虑症也发作了——
他恶向胆边生,将那个整日无所事事,混吃等死的楚封瓷抓过来,将他按在座椅上,指着一叠叠的红色请柬说道:“快写,写不完不给饭吃。”
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扬眉吐气。
……他还记着楚楚帮陆慈唐写信笺的样子,怎么能不帮自己写婚礼请柬呢。
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婚礼。
从此之后便是亲密无间,并肩携手。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人,心心相连。
楚封瓷眨了眨眼,将嘴里的茶点咽了下去,用细软帕子擦了擦手指上的点心渣,根本没反对,就非常乖顺地拿起笔,开始摹第五涉远写好的那些请柬。
少年侧脸精致,皮肤白皙,光影打在眉眼间与挺翘的鼻梁上,简直就像是不染凡尘的谪仙,怎么看怎么让人惊艳。像是古时的大家公子,踏遍千年时光,连写个字都让人心悸的很。
第五涉远原本是很满意的。
但随着那请柬一张张增加,楚封瓷也写下不少字,到底是有些磨人的,不仅枯燥乏味,对手腕也不太好。第五涉远有些心疼了,便将他的请柬抽开,说道:“写了这么久,也歇一会儿,下面的我来写。”
楚封瓷端端正正坐着,根本没有走开的意思。他是写出了兴味,见第五涉远抽走了请柬,非常自然地又取了一张空白请柬,从头写起。顺便将那一手的印刷字体练的更具风骨了些,眉眼低垂慵懒地应道:“不了,不写完不给饭吃。”
第五涉远:“……”
日光渐落,夜色已深,皇太子的宫殿内,恒温系统将温度调的比外面高了几度。楚封瓷写的有些闷热,索性将衣服都脱了一件,白生生的手腕悬在外面。那是仿佛雪一般的肤色,像是轻轻一吮就能透出青印来。
但第五涉远在一旁心如止水,面如土色。
“祖宗,要用膳了。”
“写完再吃。”
……总之,自作孽不可活。
婚宴这天总算是到来了。
自从摹了那些请柬后,第五涉远再没让楚封瓷干一丁点的活,楚大公子便这般天天喝茶遛羊,过得好不快活。
但即便如此,到了婚宴当日,他也被皇宫内城紧张的气氛感染了——尤其是在旁边还有一位婚前焦虑症重度患者,第五涉远的情况下。
按理来说新人双方新婚前不能见面,但这点是第五皇太子尤为忍不了的,所以一大早就将一茬侍卫甩了,去接婚礼的另一位重要人物——
帅球。
毕竟也是他和楚楚的儿子。
要作为皇族成员出席婚礼的。
帅球和楚封瓷住在一起,那座宫殿上面就是茶园,方便楚封瓷哪时兴致来了就采些新茶烹茶,也方便自家的肥羊儿子饿了时加餐。
见了楚封瓷,两人镇定地一点头,都没有微笑,严肃无比。
凝重的气氛下,两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接头。楚封瓷像是交易毒.品般,慎重地将手中新鲜的……龙井茶叶,交到了第五涉远手里。同时殷殷地嘱咐他:“要是帅球闹起来,便给他喂一片龙井,再揉揉脖子上的软毛,就会乖很多了。”
第五涉远严肃地点头,接过那一盒茶叶,深深看了楚封瓷一眼。但知道不能久留,于是潇洒地转身离去,步伐坚定无比。
“……等等。”
身后是楚封瓷的呼唤。
帝国皇太子没有回头。
然后手被拉住,第五涉远终于忍不住转身,想将那人抱进怀里,告诉他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楚封瓷憋着笑:“你忘记把帅球带走了。”
小羊被楚楚提着羊毛,生无可恋地“咩”了一声。
第五涉远感觉自己脸都尬的僵硬了,紧张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那只圆滚滚肥嘟嘟的小羊跳进怀里,再爬到肩膀上蹲着。而他的身体像是不受意识控制地转身,同手同脚的离开了。
……太蠢了。
简直是蠢到一种境界了。
第五涉远面无表情地将今天犯蠢的黑历史打包,和女装黑历史一起塞进了记忆的角落里积尘。
楚封瓷虽然也紧张,但是看到第五涉远的模样,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迷♂之优越感,一下就放轻松了心情,漫步回了宫殿。
正找不到皇太子妃殿下的一群女官虎视眈眈,满目狰狞的望过来。
楚封瓷:“……”可能放松的太早了。
楚封瓷和将为他打扮仪容的女官讨个商量:“你看,时间也不多了,索性……?”
人家根本不惧楚封瓷这个被宠坏的公子,拖进去便是一阵蹂躏,为他换了几件衣裳。
婚服选的是循古服的样式,红色长衫极衬白皙的肤色,金色密线织成了代表帝国的图腾,由世代传承织缎手艺的妙人做成,熬了近乎二十年的心血。穿在楚封瓷身上,让见了许多贵人的女官,也只剩感叹一句“不负心血”。
婚期赶的太紧,这样寸缕寸金由手工织成的衣裳又不能现变出一件来,所以选的是以前做好的——但这衣裳就如天生为楚封瓷定制而来,略微大了一些,但一收腰身,更显出名士风流。
若他不是皇太子妃,这样出去恐怕能迷得不少春闺小姐……或是男人,为他神魂颠倒。
也因为是皇太子妃,所以明明容貌趋于完美,女官还要辛勤的给其上妆,遮一遮艳色,转而凸显那种温雅的世家公子气势,让人生不出什么旖旎念头……虽然就连她们自己,都要保持不住了。
除去这件红的,还有一件白色长衫,走的繁琐庄重风格;一件青竹样式的茶道服,便于行走交际,是皇太子殿下专门让赶出来的。
一头青丝尽散,倾斜如墨,上面簪了样式简拙实则精巧无比的白玉发冠,不过轻轻点缀,足以让人赏心悦目。
男人所用的配饰较少,所以只这么打扮完,楚封瓷便得了闲暇,找机会透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