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号声戛然而止。
张哼和于哈互相对视一眼,突然抑制不住心中激动:“顾将军来了?平王找到顾将军了?”
“顾将军现在就在外面!”士兵回答。
二人赶忙冲到外头时,顾长烟已经等了很久。
风雪中行了许多日,没有出来时那么神采飞扬。哼哈二将依稀记得三年前的顾将军还是个锋芒外露之人,现如今却突然内敛了起来。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冲上来拍他们的肩膀说“兄弟们辛苦了”,看起来越发稳重。总归是跟随了多年的人,哼哈二将立刻迎上来,一抱拳:“属下见过顾将军!”
铿锵有力的声音,丝毫没有弹尽粮绝的窘困,也不问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来,当即双手奉上兵符:“我等等候将军多时,没想到真的把将军盼回来了,这下,五万将士有救了!”
顾长烟依旧面无表情,她在新安都时便这样,可一来到莽苍原,感受着这里熟悉的风土人情,便觉得,即使马革裹尸血流成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到,“这些年,辛苦两位了。”
没错!是顾长烟的声音。多年未见的哼哈二将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握紧了拳头:“顾将军里面请,通知下去,今晚不开战了,咱们给顾将军接风洗尘!”
“免了。”顾长烟当即制止,“浮屠山坳粮草短缺,大伙儿都饿了许久,无需为我接风。想到大家都在这里受苦,我须得为我当年犯下的错赎罪。新安都的十万援军在前些时日就到了,我观察夏军的分布,恐怕也不容易突破。为难你们坚持了这么久,先商讨要事。”
张哼和于哈相互点了点头,如今这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时候,顾长烟的出现无疑是最鼓舞士气的事情。
士兵们听说顾将军回来了,多日饥寒交迫下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从麒麟山背侧开一条雪路。”顾长烟简洁明了,“我一回来,赵恕会担心我发动奇袭,趁着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浮屠山坳的时候,派人出去运粮。”
“是!”张哼回答,“立刻就去办!”
“还有一件事。”顾长烟突然沉下了声音,略显为难。
“顾将军但说无妨。”哼哈二将看出了她的顾虑。
“这五万驻军是我的旧部下,我自当尽力保全。只是从新安都出来有些意外,家中……”顾长烟拖了个长音,盯着地面难以启齿。
于哈思索了片刻,灵光一闪:“当初将军回新安都复命,平王推你下水以至于你离开三年,如今又受平王之命来莽苍原,莫非是长泽……”他没说下去,王元是平王派来的,如今顾长烟出现,无疑也是平王之笔。
军中将士都是同顾长烟一起打拼过来的,生死之交,当初对新安都的做法也颇有微词。
“顾将军但说无妨。”张哼于哈各自点头。
“解了浮屠山坳的困,需要一位将军去新安都把我弟弟和母亲接出来。”顾长烟是最了解此二人的,对他们极为信任。
解决了后顾之忧,才能在前线力挽狂澜。
于哈当即表态:“必定尽我所能!”
顾长烟抬头笑笑:“有劳两位,那么,准备开路运粮草!”
莽苍原五万驻军开始上下一心运粮草时,大夏驻地,赵恕还在询问夏珂筠在麒麟山口失踪一晚上的事情。
“赵将军,朕说了无数次,朕只是在麒麟山口迷路了。”夏珂筠托着腮漫不经心,“何况,我带去的人确实把南泽的人全部拦在了山外,至于那批人是去浮屠山坳还是去找顾长烟的,我并不知晓。”
“敢问陛下,为何要一人独行?”赵恕是德高望重的大将军,他的顾虑,比夏珂筠更深一些,“陛下这次是带着目的来的,可别被什么因素干扰,辱了陛下圣明。”
为何要一人独行?夏珂筠腹诽着,当然是为了见顾长烟,若不然,这冰天雪地的,她还去打雪仗不成?
可一想到顾长烟,想到封彧那张字条的威胁,夏珂筠的心被狠狠揪了一把。
“赵将军,接下来呢?”夏珂筠不冷不热地问道,“是要继续和十万援军对峙,还是先击溃浮屠山坳的驻军?”
赵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夏珂筠有事瞒着他,可君臣之别,他不能多问:“顾长烟若是已经到了浮屠山坳,除非能在短时间内拿到粮草,否则,必定要发动突袭,让陈林应援她。虽然五万驻军无足挂齿,可顾长烟若是到了,那就不得不重视了。”
“赵将军是想转移到浮屠山坳?”夏珂筠心中一喜,赵恕要是去了浮屠山坳,她便有了和顾长烟见面的机会。
她只想每天离她近一点,若是空气中有她的味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即便如此,夏珂筠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期待。赵恕征战疆场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练就多时的。
可随后赵恕便打破了夏珂筠的幻想:“不成!如今还只有顾长烟一人,我军包围浮屠山坳,陈林势必要救主帅,陈林那二三两本事,定会去新安都求救,若是把封彧找来了,南泽倾其军力,我们可就难过了。”
“所以,大部队依旧原地待命,分些兵力去浮屠山坳,陛下还是待在军中,这样也安全些。”赵恕没给夏珂筠去浮屠山坳的机会。
别人不晓得,可他还是隐约觉得,夏珂筠和顾长烟之间有事儿。
当初夏珂筠一个人从南泽营地逃出来,顾长烟又突然消失,若说此中相安无事,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我并不觉得在这里有多安全。”夏珂筠没给赵恕面子,“浮屠山坳如今粮草短缺,即使去了一个顾长烟,也不能凭空变出粮草来。再说,赵将军既然对顾长烟心有余悸,难道不应该提早解决她?或者,赵将军待在这儿,我去浮屠山坳。比起这里的任何人,我更了解她。”夏珂筠说得毫无畏惧,说得坦坦荡荡,就好似她多么大公无私,根本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不行!”赵恕反对。
“哦?”夏珂筠挑眉冷笑,“赵将军是要违抗朕的命令?”
赵恕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痛心疾首道:“陛下莫要固执己见,这是战场,非同儿戏!”
她便扬了扬眉,一拂袖,红色的宽袖拂出一阵风,还带着身上的红梅香:“那朕问你,为何三年前平王突然弹劾顾长烟?顾长烟这三年去了哪里?为何现在受平王之命出现在这里?平王和顾长烟之间究竟有何恩恩怨怨?你若知道,便可循着他们之间的嫌隙,一一击破,赵将军,你可以吗?”
顾长烟的三年是个谜,赵恕怎会知晓?
夏珂筠这才故作老成,语重心长地说道:“朕虽不懂行军作战,可权力博弈我比你懂,顾长烟在浮屠山坳,我就不会出事,封彧暂时离不开新安都,赵将军只需要安心地扫光陈林的十万军队,接下来的事朕自有安排,只要留下顾长烟,别人,悉听尊便!”
军帐内一片静默,赵恕竟被夏珂筠说得无颜以对。
她似乎很了解新安都的权力游戏,更了解封彧和顾长烟。
末了,夏珂筠才加一句:“我在浮屠山坳,南泽驻军不敢轻易突袭,能为赵将军解决后顾之忧。”
赵恕许久没说话,沉思良久,方才长长叹一口气,朝着夏珂筠深深鞠了个躬。
不说,便是默认了。
夏珂筠一转身,无人看见她脸上胜利和喜悦的光芒。
长烟,那三年我无法去南泽找你,现在,在莽苍原,你若身不由己,那就由我来找你,好吗?
如果莽苍原被大夏拿下,你若回不去新安都,我就把你带回大夏,这样,就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所以,我既不会让你赢,更不会让你走!
浮屠山坳的驻军已经打通了远离夏军视线的小路,小路虽然离南泽十万援军较远,可至少给了他们粮草的希望。
没有赵恕预测的突袭,好似顾长烟的回归对浮屠山坳并没有什么影响。这种不变让赵恕觉得心惊。
不可能,顾长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回来,她一定在预谋着什么。
浮屠山坳里,顾长烟坐在军帐中同于哈交代去新安都接顾母和顾长泽的事情,张哼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几日虽然依旧食不果腹,可驻军的气势却空前高涨。
“顾将军,路已经打通,我已经派人去和援军会面,相信不日就能得到粮草!”
顾长烟点点头,虽面色清冷,倒也并不让人觉得拒之千里:“那就好,等到粮草充盈,我们就可以开始和夏军作战,今年冬天格外寒凉,我想来年的春天一定会更加漂亮。”
“那是自然。”张哼笑答,“三年不见将军,您是愈发沉着稳重,让我等惭愧不已。”
“说笑了,这些年还是靠着两位将军的。”顾长烟客套着。
正说着,门外探子突然闯了进来:“报——”
“说。”
“大夏女皇已经到达了浮屠山外!”
顾长烟猛地站了起来!阿筠为什么突然来了浮屠山!